入夜。
叶怀宁刚洗完澡,收到徐因醒发来的微信,说他的选角过了,郑导那部片子最后还是定了他。
叶怀宁半点不意外,昨天他已经先一步收到了消息。
徐因醒的语气里没有高兴,最后定下他其实是另一个大的投资方点了他的名,用意大概是冲着和他爸卖好去的。
不是凭自己本事拿到的角色,难怪这小子高兴不起来。更别说这个原因说起来其实有些讽刺,外人只是不知道季饶也是他爸的儿子而已。
叶怀宁回:“谁说你不是靠真本事,我倒觉得你更适合那个角色,你别想太多,郑导既然最后也点了头,说明他还是认可你的,你努力把角色演好就行了。”
徐因醒又发来一条:“不说这个了,叶哥,今天你生日,我给你寄了生日礼物,你收到没有?”
“你不是去外地录节目了吗?”
“是啊,早上出发前寄出的。”
叶怀宁去楼下,吃晚饭时家里帮佣好像确实说收了两个包裹,搁在客厅里。
徐因醒送的是一套很难买到的国外原声碟,叶怀宁拆开拍了张照给他发过去:“谢谢,礼物很好,我很喜欢。”
徐因醒回复一个笑脸:“我就知道叶哥喜欢这个。”
说了几句,叶怀宁顺手把另一个包裹也拆了,看清楚里面的东西,不由皱眉。
那是一个拉着雪车的水晶驯鹿模型,不用翻快递单就知道是谁送的。
过去三年,那人从没送过他生日礼物,第一年的时候倒是顺口问过一句他想要什么,他觉得不是用心准备的东西要来没意思,干脆就说不要了,那人也就真的没送,之后每一年都只有一个生日蛋糕。
去年生日的第二天他们去商场,他让那人给他抓了个熊猫娃娃,仅此而已。
叶怀宁把东西搁回茶几上,和这个东西一起送来的,还有个生日蛋糕,他打算等明天让人原件寄还回去。
手机里还有其他人发来的消息,约他去外头喝酒,他随手回了个“好”,换了身衣服出门。
平安夜,夜店里比平常更热闹。
叶怀宁去得晚,一坐下就被人起哄要求自罚三杯,他没有理,喝了半杯后搁下杯子说:“今天我过生日,我请客,酒你们随便点。”
周围人一阵怪叫,有人笑着竖起大拇指:“叶少大方,我们不会客气的啊。”
叶怀宁勾了勾唇角。
以前他觉得跟这些人出来消遣是浪费时间,现在却发现朋友未必都要交心那种,和狐朋狗友玩乐一样能得到短暂的欢愉,没什么不好。
两杯酒下肚,不痛快的事情抛诸脑后。叶怀宁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人玩骰子,有人凑他身边来,小声问他:“叶少最近身边有人吗?”
叶怀宁一下没听明白:“什么?”
说话的人嘿嘿一笑:“我知道叶少身边不缺优质Alpha,不过叶少要是肯赏脸,也可以看看我带来的这个,也是个极品,不知道叶少有没有兴趣。”
那人伸手一指,叶怀宁看过去,是个长得颇亮眼的年轻男生,正坐在角落里安静地喝酒,在叶怀宁视线扫过去时那人抬起眼,与他四目相交。
叶怀宁挑眉,瞬间明白了身边人的意思,一声嗤笑:“你什么时候也改行做拉皮条的了?”
对方笑着打哈哈:“哪的话,那不是听说叶少出手大方,对身边人好,才特地介绍好的资源给你吗?”
叶怀宁又打量了几眼他说的人,对方坦然地迎视他的目光。
“……是还不错。”
“叶少看得上?”
叶怀宁想了想,说:“你叫他过来。”
男生上前,隔着安全距离,在叶怀宁身前蹲下,为他倒酒。
叶怀宁闻到对方身上隐约的Alpha信息素味。
他问:“你不自我介绍一下?”
男生自报了家门,叶怀宁一听他竟然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才二十岁,顿时乐了:“学历这么高,做什么不好,学人出来陪酒,你家里人知道吗?”
男生淡道:“人各有志。”
叶怀宁摇头,一笑说:“不行,我要有个弟弟就你这志气的,我肯定要好好教训他。”
男生在叶怀宁的笑脸中略微失神:“……如果对象都是叶总您这样的,我觉得很值得。”
叶怀宁啧了啧,一手晃着酒杯,笑容灿烂:“是么?”
男生拿起酒杯,和叶怀宁的轻轻一碰,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喉咙滚动:“我敬叶总这杯。”
叶怀宁漫不经心地往嘴里倒酒。
他看懂了这个男生的眼神,那里面藏着毫不掩饰的惊艳。
他只是忽然在想,以他的条件,只要他愿意,大概什么样的Alpha都能找到,即便他已经没有了Omega腺体。
单看他有没有这个想法而已。
就像现在,他好似确实有了一点兴趣。
男生继续为叶怀宁添酒。
叶怀宁没有拦着,醉意已经略微上头,男生又跟他说了什么大半没过耳,甚至没察觉到对方的身体逐渐贴近。
直到有人喊他:“叶总。”
叶怀宁抬眼,是季饶,正朝他这边走过来。那人的眼里似乎有担忧,嘴唇翕动,又在说着什么,但周遭声音嘈杂,一个字都听不清。
叶怀宁也不想听,他看到这人就烦。
怎么哪哪都有他。
季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叶怀宁。
今晚是之前一个剧组认识的朋友聚会,订在这里,他不好缺席,结果刚来没多久就看到叶怀宁。
叶怀宁斜倚在沙发扶手上,似乎喝醉了,他一直注意着,看到有人离他越凑越近,才没忍住起身过来喊人。
季饶一出现,立刻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有人吹了声口哨:“哟,这不是那个大明星吗?叶少,不是听说你之前把人甩了,这人怎么又来了?”
季饶没有理会那些调笑,只看着叶怀宁,低下声音:“……怀宁,回去吗?”
叶怀宁眼神迷蒙,半天才笑了一声,和其他人说:“我也不知道,这人烦得很,属狗的,被踹开了又觍着脸贴上来,莫名其妙。”
季饶又一次重复:“怀宁,回去吧。”
叶怀宁嗤了一声,叫来服务生又开了好几瓶度数高的洋酒,冲那个依旧蹲在他面前的男生抬了抬下巴:“想跟我走吗?”
男生点头。
“把酒喝了,谁能喝光我今晚带谁走。”
男生一咬牙,拿起酒瓶开始往嘴里猛灌。
季饶上前,在叶怀宁似笑非笑的目光注视下,同样拎起酒瓶,没有犹豫地仰头往嘴里倒。
周围看客们先是一愣,随即兴奋沸腾起来,纷纷开始起哄叫好。
俩人玩儿命地灌酒,一瓶接着一瓶。
茶几上的空瓶子不断增多,驻足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周遭是一浪高过一浪的喊声和起哄声。
季饶的意识逐渐模糊,眼中只有依旧笑倚在沙发里的叶怀宁,但他知道,叶怀宁的笑不是那样的,他不是真的在笑。
酒精的刺激从喉口一路灼烧到胃部,季饶闭起眼,自欺欺人不再看他。
在第三瓶酒快见底时,男生终于支撑不住,栽倒地上吐了出来。
季饶放下喝光了的第五个酒瓶,弯下腰手撑到茶几上,忍着翻江倒海想要呕吐的恶心感和胃部火烧一样的痛,闭了几闭眼睛。
深呼吸后他抬起微红的双目,再次望向叶怀宁,哑声说:“我赢了。”
走出夜店,叶怀宁的车已经停在外面,两个保镖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叶怀宁嘴角的笑消失殆尽,脸上是连装都不愿意装的冰冷。
上车之前,他转过身,冷声问跟上来的季饶:“你到底又想做什么?”
季饶看着他,说了一句:“怀宁,生日快乐。”
叶怀宁的眼神更冷:“够了,我以为之前我已经说的够清楚了,无论你是出于什么心思又对我生出了想法,我都不可能再要你,你能不能别再做这些没意义的事情?”
季饶插在羽绒服兜里的手用力握紧,胃部的痉挛疼痛让他几乎撑不下去,但都比不上叶怀宁这几句话的杀伤力。
他知道叶怀宁不会再要他,也知道他一点机会都没有,但他不甘心。
“……很晚了,你早些回去吧,回家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季饶的声音更哑,几乎是断续说完。
叶怀宁皱了皱眉,心头的那口气来得快散得也快,转瞬又没了任何再跟这人对话的心思。
他坐上车,车子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季饶再撑不住,弯腰蹲下,用力压住胃部,大口呕吐起来。
眼泪跟随而下,太痛了,五脏六腑都在灼烧,酒精刺激着他的每一处感官,烧得他眼睛一片赤红,血腥的味道不断翻涌在喉咙里,吐不出更咽不下。
叶怀宁走时最后看向他、那个不带丁点温度的眼神不断在脑子里浮现,他想将之抹去,但毫无办法。
晕过去之前,季饶听到耳边各样的喊叫声,然后是救护车的声音。
唯独没有那个人,叶怀宁早已经往前走了,他不会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