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风下午两点接他妈去的医院, 王敏英平时深居简出,唯一的活动项目就是跟小区里的牌友打麻将, 不打麻将就待在家里看书。要不余风跟谢安屿说他妈敬业呢, 残了一只胳膊都不耽误她一大早去打麻将。
王敏英见到余风不由得一愣,她想不到余风竟然换眼镜了。之前那副眼镜余风从大学戴到现在,从来没换过。
“你……”王敏英表情错愕, “你怎么换眼镜了?”
“之前那副坏了。”余风语气平淡地回答。
王敏英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护工照顾得周到, 王敏英的胳膊恢复得很好。
王敏英受伤这些日子吃的一直是护工做的饭,好不容易两条胳膊都能活动了,她今天想自己做饭。
行至中途, 王敏英坐在后座犹豫了一会儿,开口对余风说:“开到家附近的菜市场就把我放下来吧,我要去买菜。”
余风看了眼后视镜:“买菜干什么?做饭?”
王敏英嗯了一声。
“石膏板才刚拆掉, 不要过度用手。”
“不碍事。”王敏英看向窗外。
“知道了。”
余风把车停在菜市场附近的停车场上, 跟王敏英一块儿下了车,王敏英神情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
“我也要买菜。”
王敏英“哦”了一声。
余风很多年没来过菜市场了,这边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扩建过,摊位多了很多, 环境也上了一个档次,又干净又敞亮,各个摊位区域划分得很清楚, 想买什么食材跟着吊在顶上的指示牌就能很快找到。
王敏英常来这儿,各个摊位的位置都很清楚, 她跟余风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起走着。余风知道他妈不喜欢跟他待在一起, 转头对她说:“我去别的地方看看, 你买完了去车那边等我。”
余风打算去别的摊位区转转,走前王敏英问他:“你要买什么?”
余风回过头来看他妈:“王八。”
王敏英一愣:“……甲鱼啊?”
“这边的摊位卖的都是时蔬,野味在最东边那块儿。”王敏英说。
余风点了点头。
王敏英心道你买王八干什么,皱眉看了他几秒终究是没问出口。
余风在野味摊儿给谢安屿发了条微信,给他拍了几张王八的照片过去,让他看着顺眼的挑。
谢安屿上午试完镜下午就去了图书馆,在图书馆里看复习资料看得好好的,兜里的手机忽然连震了数下,他拿出手机点开微信一看,入眼一堆身材各异的王八照。
某人还很认真地问他:要哪只?
谢安屿有点无奈又觉得特别好笑。
余风拿着手机等消息,半分钟后,谢安屿回复:*.*
余风:别卖萌,快回答
谢安屿:我能不选吗
谢安屿:我不爱吃甲鱼
余风:那买只鹌鹑?这里也有鹌鹑卖
谢安屿:……
鹌鹑十有八.九也是补那玩意儿的。
谢安屿:你买吧
谢安屿:别忘了善后就行
余风看着手机屏幕笑了。
余风:我善什么后?
谢安屿:小年轻精力过剩的后
余风最终没买王八,买了一只鹌鹑,又买了一些药膳汤料。王敏英上车的时候,余风还在跟谢安屿聊微信,她看了余风一眼,问了一声:“甲鱼买到了吗?”
“买的鹌鹑。”余风放下手机说。
这俩菜都是大补的,王敏英满腹狐疑,以为余风体弱缺营养,忍不住多嘴问了句:“你怎么了?”
“嗯?”
“身体不舒服?”王敏英皱了皱眉,“气血不足?”
“我帮别人买的。”
王敏英愣了愣:“……哦。”
沉默了半路,王敏英忽然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谈朋友了?”
余风沉默两秒,嗯了一声。
人的精神状态是很容易看出变化的,余风换眼镜了,眼神也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刚才看手机的时候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这些王敏英都看在眼里。
“是之前来过家里的那个男孩?”
“嗯。”
王敏英忍不住皱眉:“他多大了?”
“十九。”
余风找了个小他十来岁的男朋友,王敏英对此不太能接受,但也没有多问。余风的事她干涉不了,也没资格干涉。
王敏英抬头看了看余风的后脑勺。
或许这是件好事,至少余风看得到自己了。
拍摄的日子定在了一周后,蒋婷千叮咛万嘱咐,交代谢安屿要维持身材保持状态,千万别胡吃海塞熬夜喝酒,其实那天试镜她也是为了查看一下谢安屿的状态,毕竟谢安屿还不是签约模特,也没签经济公司,没人时时刻刻提醒他管理身材。
艾琳胆子是大,聘用一个纯素人上杂志封面,似乎完全不在意那些无法预知的风险。
幸好谢安屿不是一般人,再见还是觉得超尘脱俗的帅,状态好像还比之前更好了。
拍摄那天,谢安屿为了避嫌没有坐余风的车一起去拍摄场地,他要化妆,蒋婷让他提前点儿来,他比余风走得早,自己坐地铁去了拍摄的地方。
拍摄场地是一栋老式洋房改造的摄影棚,谢安屿想进去的时候被门口的安保人员拦住了,他只好给蒋婷打了通电话。
蒋婷接到电话立马出来接他。
谢安屿戴着渔夫帽和口罩,捂得跟个可疑分子似的,难怪会被安保拦住。
蒋婷走过来笑了:“这大热天的,你也不怕捂出痱子来。”她知道谢安屿和余风住在一起,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以为谢安屿是跟余风一起过来的。
“你自个儿来的?”蒋婷问谢安屿。
谢安屿嗯了声。
“我还以为……没什么,走吧,先进去化妆。”蒋婷转身往里面走,“汤澍有自己的化妆师,到时候肯定是化好了妆来的,咱得提前做好准备。”
这栋洋房有三层,他们在一楼拍摄。谢安屿走进去往灯光聚集处,也就是摄影棚的中心看了一眼,那里就是今天的拍摄背景。
那边有一扇巨大的欧式风格的拱形窗,窗沿是奶白色的。窗户前面摆了一张卡其色的复古法式沙发,沙发布料是那种褶皱硬挺的材质,远远看去就像揉皱又展开的牛皮纸。
今天天气很好,窗户外面却没有透进一点阳光,窗外是一堵花墙,谢安屿仔细看了眼,才发现那些五颜六色的花好像都是小雏菊。
各种颜色的小雏菊交错地挤在一起,并没有给人一种色彩很鲜明的感觉,可能是因为窗外是暗的,比里面还暗,所以连花的饱和度都降低了,显得窗外的氛围温柔又清冷。
蒋婷回头看见谢安屿停在原处盯着窗外的花墙,走过去道:“怎么了?”
“那些花是小雏菊吗?”谢安屿问蒋婷。
“你认识啊?”蒋婷笑了声,“是小雏菊,挺漂亮的吧。”
谢安屿嗯了声:“都是真花?”
“那肯定啊,不过都是插上去的,那后边有个网,花是真的,花墙是假的。”蒋婷说,“本来没那个花墙的,余老师临时让弄的,他们弄了两天才弄好呢。”
蒋婷说着往窗户那边看了看:“这么一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太好看了。”
给谢安屿化妆的是个长得有点男女莫辨的年轻男人,一头半长不短的卷发,皮肤白得发光,身上一股子很重的香水味。
谢安屿闭着眼睛,鼻子被香水味呛得有点痒。他听到化妆师轻声笑了笑,说:“没事儿,你睁着眼吧,现在还没开始给你画眼妆呢。”
谢安屿睫毛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睛。
化妆师又是一阵轻笑:“你是紧张还是害羞啊?脸绷得那么紧。”
谢安屿仍旧绷着表情,没搭腔。
“你多大年纪了啊?应该还挺小的吧,皮肤真好。”化妆师拿刷子往他脸侧扫了扫,“都不用怎么化,这肤色也性感,天生是当平面模特的料。”
这化妆师给很多大腕儿化过妆,在业内有了名气后基本就没再给谢安屿这种没什么知名度的模特化过妆,就因为知道他是个没背景没名气的新人模特,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瞎撩。
谢安屿倒是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劲,还以为人家只是自来熟。
人家本来就喜欢他这一款长相的,见他不吭声又没表现出厌烦,一张俊脸面无表情,觉得挺酷,越看心里越荡漾。
“你多大了啊?”化妆师又问了一遍。
“十九。”谢安屿如实说。
“我天呢,这么小,你比我小了一轮多呢,我都三十三了,哎,老了老了。”
谢安屿往镜子里看了一眼,视线看向这人,这人长得真不像年过三十的人。
谢安屿随口一说:“你看起来挺年轻的。”
“啊?”化妆师内心一阵激动,“是吗?”
谢安屿嗯了声,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他侧头往那边看了一眼,余风跟蒋啸天往里面走了进来。
余风视线左右探寻,在谢安屿的方向停住,隔着一群工作人员跟他四目相视。
余风目光微微往旁边偏了一下,扫了一眼谢安屿旁边的化妆师,那人正用无名指轻轻地蹭谢安屿的鼻梁。
鼻子被化妆师的手碰到时,谢安屿反射性地往后缩了一下。
“这边阴影涂重了。”化妆师解释了一句,随后笑了笑,“你这大帅哥怎么还自带反差萌属性。”
余风皱着眉,转头问蒋啸天:“这次的化妆师是蒋婷安排的?”
蒋啸天一脸惶恐:“是的吧,毕竟小谢是她带的模特,咋了?”
余风面无表情地说:“她不知道他是gay?”
他虽然脸上没表情,但却是反问的语气,话里话间透着点不易察觉的不爽。
蒋啸天瞄了余风一眼,心道您不也是么,怎么还搞上鄙视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