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城并不大,四四方方就那点地方,权贵们搁家里放个屁,都能叫人闻着味儿调侃几声,消息自然是再灵通不过的。
佟殊兰怎么来的盛京,钮祜禄氏族长夫人早就暗地里叮嘱过亲近的老姐妹,这事儿过了正月初一就不再是个秘密,可谁都没就这事儿在明面上说过一个字儿。
家里后辈们也被再三叮嘱过,在场的人都没想到,今日还能叫个小丫头给道破了出来。
马佳氏意味深长看着佟佳大夫人,感情佟佳一族嫌自家太展扬不自在,想试试鹰主的脾气?
“还不快带表小姐下去!”佟佳大夫人很有些头疼,脑子里一边转悠着该怎么跟佟殊兰解释,一边冲着小丫头身边的下人瞪眼。
说话的这位也不是佟佳大夫人能得罪得起的,这可是佟佳族老夫人娘家爱新觉罗氏出来的,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县主,本是从小在盛京宫里长大的,今日倒不知是什么时候进的府。
“别啊,来了就介绍介绍呗,花儿是谁都能赏的,我确实不太喜欢大冷天儿的出门。”佟殊兰扭头一看,见只是个目光骄纵的小丫头,她轻声笑了出来。
什么叫赏花会?无非也就是某些闲得蛋疼的贵人们,带着某些春心初动的姑娘和小伙子们吃吃喝喝过后,雪地里转悠一圈,对着梅花念几句酸诗,说不准再来几捆秋天的菠菜,这就算完美结束。
后头最多就是菠菜送对了,到时候再上门提个亲的事儿。
她今天来,本就没想着所有人都好言好语一团和气,该酸的酸起来,该刻薄的也别少了犀利,一把将这潭水搅成粥齐活儿,她还忙着呢,没工夫天天应付这些娇花们。
“瞧这小姐姐漂亮的模样,我看了心都扑通扑通跳呢。”佟殊兰笑着靠在佟佳二夫人身边,“所以这说话直白几分无妨,不是有老话儿说的好,不会说话不要紧,说错了话也不要紧,哪怕是生气发火得罪了人也不要紧,只要长得美就行了。”
佟佳二夫人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她怎么听着话音儿都不对,这是埋汰别人呢?还是威胁别人呢?又或者是……王婆卖瓜呢?
“哼,我名爱新觉罗芷慧,你倒是有眼光,不过你这来盛京都好久了,鹰主怎么没给你请个封号呀?眼下这小格格叫着倒是好听,论理儿你还得给我行礼呢。”爱新觉罗芷慧听了佟殊兰的话,也不管大家还盯着她俩,只一屁股坐在了佟殊兰侧首。
“你比鹰主还厉害?”佟殊兰听到那个慧字,眼里算计就清浅了些,毒舌到了嘴边又换了个说法,只带着满脸‘你美你说得对’的好奇,慢条斯理欺负小丫头。
“我…自然不可能。”爱新觉罗芷慧梗了一下才臭着脸道,“那跟你给不给我行礼有何关系?”
“哦,这个你该问问瓜尔佳夫人,她最是知道了,我对鹰主都不行礼……”佟殊兰心里暗笑,不动声色抛出了自己的第一颗水-雷。
“那……我也说按理嘛,你不乐意就不见礼,你看她们不也没给我行礼嘛!”爱新觉罗芷慧地图炮一开,好些秀外慧中的贵女脸上都不太好看。
一个破落绝户的县主,有什么好得意的?要不是佟佳氏还照顾一二,说不准在盛京宫里都能冻死,今天还不知是被谁忽悠过来打前站呢,她们不跟傻子计较是真的。
“大家都亲亲热热叫着姐妹,何必多礼呢?赏梅嘛,就是图个乐呵,你说对吗?”佟殊兰轻描淡写抛出第二颗炸-弹,许多心思急迫的眼神就亮了起来。
姐妹?那她们是也有机会做鹰主的妾室了?
不对……也有可能是有机会管鹰主叫爹?
不得不说因为人有欲-望,心眼被蒙蔽的时候,耳朵就不管用了,听进去的话总要绕上三绕还觉得没听准。
就在大伙儿思绪纷飞之时,见佟殊兰不在意刚才爱新觉罗芷慧的冒犯,佟佳大夫人到底是主家,很快就组织着众人品茗闲聊起来。
等吃喝到差不多,踏雪的踏雪,寻梅的寻梅,作诗的作诗,到处都透着股子热闹劲儿。
最热闹的自然是佟殊兰身边,一群小姑娘们跟花儿一样拥簇着她这株小杨柳,试探的和攀关系的都忙得不亦乐乎。
佟殊兰上辈子作为一个死宅肥,她在黑三角都能让那群见惯了世面的夜莺们花枝乱颤着感叹,只恨她不是个男胖子,不然嫁给她得幸福死。
对付这群不管年龄大小,只天天宅在自家一亩三分地上的女人,就跟那狼进了兔子窝,还不是一张嘴一个准么。
等到这诗会到了尾声,那大媳妇小姑娘的,基本上都是眼神迷离的样子,不是被佟殊兰说得茫然,就是脑子里算计得头晕。
深藏了功与名的佟殊兰,轻巧一拍屁股乘着马车溜溜达达回了鹰主府,只等了三天就上门找鹰主去了。
“给格格请安,爷这会子正忙着呢,要不您歇了晌儿再过来?”余海瞅见佟殊兰,也知道她前几日在佟佳府上干的好事儿,颇感头疼。
追踪的人查到消息,说有人拿着个惠字的玉牌去了佟国盛家的主宅打听,这骁骑参领佟国盛家还真就是拿玉牌上族谱的,这可怎么跟心心念念都等着大张旗鼓寻找妹妹的佟殊兰说呢?
“也行,那一会儿劳烦余公公跟爷说一声,我申时左右过来。”佟殊兰想着也有段时日没陪鹰主用膳,将时间说得晚了点,想必余海能明白。
“得咧,奴才记下了。”余海不动声色笑着目送佟殊兰出了墨安院,才赶紧转身回了书房。
他并未欺骗佟殊兰,这会子影卫统领果新正在跟鹰主禀报盛京这段时日的情况。
“盛京宫里那几个王爷家里出来的格格有些不安分,最近跟京中联络频繁了许多,前几日那位定福县主为难格格,便是恒亲王府上那位庶六女撺掇的,瞧着像是有八王爷的手笔。”
“前族老们的遗留势力如何了?”鹰主不置可否捏着一枚黑子在棋盘上思忖,仿佛随口问道。
“索绰罗氏汉军旗很有些不安分的,您也知道,前些年出了二王爷被废的事儿,赫舍里就不太管事儿了,索绰罗氏在军营独大,眼瞅着他们在军营里煽动是非,前几日哈丰阿(e)将军还与奴才说,请鹰主拿主意。”果新低着头汇报完,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到鹰主说话,抬起头才发现主子爷好像…在走神。
“爷?”他小心翼翼抬着头轻唤了一声。
“让索绰罗族老去找哈丰阿讨论个章程,所有不安分的都从严处置。告诉哈丰阿,身为万岁爷的正黄旗嫡系,这点子主意要是都拿不起,就滚回京城去。”鹰主不动声色收回有些失神的目光,淡淡吩咐道。
“盛京宫里由着他们折腾,只要盯紧了别出人命即可。辽东那边出的乱子不小,爷亲自带人过去看看,其他的你且看着办,清明之前,务必清掉所有前族老遗留下的势力,也好替他们上柱香。”
“喳,奴才一定照办!”果新跪地应诺后才有些愣神。
辽东出了大乱子是啥时候的事情?不就是帮派势力跟当地的地头蛇家族起了冲突吗?啥时候用得着鹰主去处理这样的小事儿了呢?
不只是他,余海都愣了一瞬,好在很快就了然于胸,乱子大小的主子爷咋说咋是。
“用完午膳就走,余海你去安排。”鹰主不理会果新的疑惑,更加冷淡地吩咐道。
“喳!”奴才一定不让任何人知道您这是为了躲……小格格,哦不,是怕家养的狐狸伤心。
等佟殊兰午睡刚起,就从奇峰那里得到了消息。
“那个…格格,刚才…余公公派人来过了。”奇峰感觉悲催的总是她,苦着脸低声开口,“说是爷跟人谈完事儿就出了府,要去辽东办事儿。”
“那就给我准备笔墨。”佟殊兰坐在炕上有些愣神,随即她白嫩的眉心便皱了起来,略有几分不高兴地吩咐。
刚想跟他说事儿,这位爷就去了辽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躲着她呢。
好在她也知道那位爷是个骄矜又惫懒的,自是不能为了躲着她大冷的天儿跑辽东去,就算不想答应她的条件也犯不上这么折腾。
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佟殊兰并不知道,余海这会子也心里直念叨着稀奇,伺候那闭目养神的主子呢。
好在佟殊兰并未太过失望,本来用嘴干叭叭就有些冒失,很难表达出她这个计划的雄伟和利益,可谁叫她窝里攒不住干粮呢。
现如今正主不在,她正好做个计划书出来,到时候往鹰主面前一甩,不看她有何目的,就只看她那些新奇又符合时代特色的点子,还有会流进叶赫那拉府多少白花花的银子,鹰主也不能不同意嘛!
因为辽东在山海关边上,以这个时代的速度,再加上处理事情,即便是紧赶慢赶也得一个月功夫,更何况那位爷可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再一耽搁,怎么也得近俩月。
所以她这计划书写得不紧不慢,想起些什么便往里添着,心里算着鹰主归期将近时,她已写了足足有手背厚的一本计划书。
为了能让鹰主看得更方便,她还专门叫朱德顺给扎成了册子,还画了幅古香古色的封面,搞得很是像模像样,比她给人当秘书时还要用心。
“格格,主子爷从大南街那头进城了,估摸着巳时左右就能进府。”朱德顺被佟殊兰叮嘱派人盯着各个城门,眼下听到消息赶忙就过来汇报。
“知道了,那就等他用个午膳休息一下咱们再过去,等爷回府后,派人去跟他说一声。”佟殊兰等到这关外都春暖花开的时候,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很是悠闲地吩咐道。
“喳,奴才这就去安排。”朱德顺应诺下来后,才躬身退了出去。
鹰主进府后,听到南风居那边派人送来的消息,虽风尘仆仆倒也好心情地淡淡应了下来。
半路上听到影卫传回来的消息他就想回程,可好歹顾忌着自己的脸面,他还是去了辽东,将那地头蛇给收拾了个柳绿花红,这才算是心情舒畅回了盛京。
“让人准备她爱用的晚膳,今天留她跟我一起用膳。”鹰主一个人用完不甚有食欲的午膳后,直接对着余海吩咐。
“喳,奴才这就去安排。”余海脸上带着笑躬身应了下来,好歹是见到那位小格格不用心虚了,他也很想念那位小格格的假笑呢!
可鹰主这边到了申时中都没等到佟殊兰的身影,只等来了惊慌失措的奇峰。
“主子,奴婢该死!小格格她……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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