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和奥特姆跑出了矿井,背后是冯尼持续不断的惨叫声。她们拖着沉重的身子朝矿井外的那被暴雨侵蚀了的湿滑的山坡往上爬去。奥特姆的双手颤抖着,她抓着树根和岩石,把自己往上拖。
对讲机又开始响了,里面传出了冯尼的声音,“救命啊!”
没有人回应,冯尼又叫了一次,“我在矿井里,我的腿他妈的被一根矛刺穿了!把我救出去!”
乔不停地走着,没有人回应冯尼的呼救声。
“难道他们没有听到?”奥特姆说。
“也许吧。”
两人又朝山坡上爬了一段路,爬过峡谷间的沟壑,到了一片树林间的一个小山峰。在山峰上面,乔看到了山沟间矗立的高压电缆铁塔。附近,在通往一个狭窄过道的台阶旁,拉克正跪在诺亚的身边,可是乔没有看到加布。
矿井那边,冯尼的尖叫声依然穿过对讲机传来,“不要把我留在这里,我像头猪一样被困在这里!让我离开这里!”
豪根的声音传了过来,“闭嘴!”
冯尼又尖叫了起来,“拉特纳马上要回来了,你要带我离开这里!”
“冯尼,闭嘴注意听,拉特纳不会追你了,他跑了。”
“他去哪里了?”
“他朝那片被暴雨冲刷一空的地方跑了,背后中了一颗子弹。”
乔和奥特姆对视了一眼,拉特纳,跑了。乔感到一阵如释重负。
豪根说:“奥特姆安全吗?”
“你要来救我出去吗?”冯尼说。
“你抓住奥特姆了吗?”
冯尼犹豫了一下,“抓住了,但要是你不赶快把我救出这个坑的话,我可就抓不住她了。”
乔的轻松之情顿时消散了一大半,冯尼是个可怕的骗子。豪根一定会意识到奥特姆已经逃走了——而且她逃不远。
豪根的声音冷了下来:“不要急,我们已经安排救援了,警方会派出一架直升机来救我们的。”
“你最好不要他妈的对我说谎,丹尼。”
“他们已经在路上了,他们以为萨宾是那个贝克特,正和一个副警官一起被困在这里,十万火急。你马上就可以离开那里了。”
“然后呢?”
“然后,我们会乘坐他们的飞机飞往里诺,再从那里开始我们的大好前程。坚持住,我的伙计。”
“我们怎么能飞走——乘坐阿拉斯加航空公司的飞机?有一根棒子他妈的插在我的腿里,难道我要问空姐要一杯冰来止住动脉出血?”
萨宾走了过来,“这架飞机是一架医疗救伤直升机,专门负责搜索和救援。等到了里诺,还有一架私人飞机正等着我们。好了,就讲到这里。”
“他们最好等在那里,要是没有的话,我就——”他又一次尖叫了起来,“他妈的……哦,上帝,老鼠——”
他的尖叫几乎让对讲机产生了反应,对讲机发出了一声巨响,紧接着是第二声。
随后,对讲机开始没了声音,乔和奥特姆对着对讲机目瞪口呆。
乔说:“我觉得冯尼刚刚被一颗流弹击中了。”
奥特姆朝她看了一眼,“我对他说了,老鼠会把他抓住的。恐慌通常能自给自足,而恐惧则会杀了你。”
山坡下,有什么东西在移动。奥特姆朝矿井里望了望,乔弯下身子,一把拉住女孩,来到了山谷下面摇摇欲坠的沟壑里,伸出一根手指放到她的唇边。
那是豪根吗?还是萨宾?他们一定就在附近的森林里。她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听到了岩石滑下山坡的声音——鹅卵石,滴滴答答地翻滚着——就好像是被在下面的斜坡上走路的人朝四处踢开了。
她和奥特姆必须移动,可要是站起会暴露她们的位置,就不行了。她拿出手机,翻阅着控制键,直到找到铃声选项。她选择了“警报铃音”,随后把手机对着对讲机,按下了发送按钮的同时按响了手机的警报铃音。
手机被她紧紧握在手里,里面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但对讲机发出了强烈的回音,听起来就像是汽车喇叭里发出的声音。
在她们上方的小峡谷的沟壑上,从另一部对讲机里传出一阵响亮的鸣叫声,回荡在松林间,声音被廉价的电子产品放大了几倍,并且扭曲了。
那是3英尺远的地方。
乔的头发竖了起来,她抬起头来。沟壑的顶部,萨宾暴跳起来想要逮住她。
乔往后一跳,但萨宾钩住了她的一撮头发,两人一同掉下了沟壑。她们在泥土上打着滚,不停地叫着,乔不停地翻滚着,她看到了萨宾手里的那把手枪。两人从潮湿的岩石旁边滑了过去,滚到了一个被侵蚀的陡坡的边缘,最后斜着停在了一根倒下的木头前。乔仰面朝天,萨宾趴在了她的身上。这时,萨宾拿出了枪。
在乔的头上方,一把镐突然从侧面出现,不停地旋转着,最后猛地一击,锤子不偏不倚地落到了萨宾的脸上。
她向后倒了下去,沿着陡坡滑了下去,落到了6英尺下的布满青苔的岩石上。
乔转了个身,加布在她身边跑过。他又一次抢过镐,跳过伐木朝萨宾跑去。
乔爬了起来,朝伐木的方向看着,“她死了吗?”
他一把抓起萨宾的头发,抬起她的头。她的双眼一片茫然,但还有呼吸。于是,他又把她的头往下一扔,丝毫不顾下面的岩石。乔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冷酷不堪。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对他的爱达到了顶点。
他开始找手枪,“掉到岩石当中了,那里有一个裂口,该死的。”
他跪下去,试着把枪找回来,乔和奥特姆爬上来帮忙。
“它掉在了裂口下面5英尺的地方,”乔说,“我们怎么也拿不到了。”
他站起身,“那我们走吧。”
萨宾不停地呻吟着。乔一把从她身上抓过对讲机,把她翻了个身,扯下了她的背包,拉开拉链。
中头彩了,包里有绳子。
“加布,你走吧,我来把她绑起来。”
他犹豫了一下,直到她说:“既然你可以把她扔下去,我也不会相信这个婊子的。”
他点了点头,于是朝山上飞奔而去,寻找拉克和诺亚。
乔掏出了一段短绳和一卷电工胶带。她把胶带扔给了奥特姆,“堵住她的嘴。”
奥特姆把胶带在她头上绕了五圈,随后,她用牙齿咬断了胶带,又用手对着这女人的嘴巴拍了几下,让胶的粘剂密封住。乔用绳子绑住了萨宾的手和脚,就像一头公牛一样,随后便离开了,跟着加布的方向朝山上爬去。
在寒冷的空气和金色的阳光下,乔看得非常清楚,接下来的几分钟里,她们有着极其重要的决定要做,而这个决定生死攸关。
“奥特姆,我希望你能听我的话,我们可能要分开行动。”
“你说什么?”
“我要去帮加布带着诺亚穿过那条过道,随后,我们要去找到佩顿,这会花费一段时间。要是我被抓到,要是豪根抓到了我和加布,你必须要脱身,你必须要走一段很长的路离开这里。”
“一个人——离开你们所有人?”
“不得不这么做,要是豪根看到你的话,你就完了。”乔一把抓起她的胳膊,随后指向了山坡下面,穿过黑松林和深红色的山茱萸,“在矿井下面有一条路,它弯弯曲曲地穿过山沟,最终能走到昨天我们遇上你的那条伐木路边上的空地。”
“这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对吗?”奥特姆说。
“没错,那条路更长些——可能要花上你几个小时。我知道你已经筋疲力尽了,可要是事情搞砸了,你必须去承担。你会到那里的,警察也会到那里。”
奥特姆愣了一下,她脸上掠过一阵恐惧、悔恨和向往交织的表情,“不行!”
乔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是认真的吗?“你可以逃走,这就是我们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想要做的。”
“我不会离开我的朋友。”她说。
乔知道有些事情可能奥特姆压根儿没有考虑到:奥特姆是她唯一的筹码,要是她被豪根抓住,想要获取自由的唯一途径就是交出奥特姆。
“你确定?”她说。
“完全确定。”
乔挤了挤肩膀,奥特姆的确很像蒂娜,现在她看到了。
“我们只有几分钟的时间,”她说,“不管你身上还留着多少能量,我们都要去花光。”
于是,她们再次蹑手蹑脚地往山上爬去。透过树林,乔瞥见了加布和拉克,他们在南部电力塔架基地那里。塔架仍然远远高于乔和奥特姆,看上去还要几分钟的路程。加布正准备过桥。
通往电塔架的捷径是一条几乎有100码长的狭窄过道,它高高地穿过了下面的山沟。加布爬上摇摇晃晃的楼梯,走上桥,往上爬到一扇用于不让闲杂人等进入的上着锁链的大门跟前。乔看到他带着几根绳子,开始把他们绑在桥上。他不觉得拉克可以安全地过桥,又不想冒着失去平衡的危险背着诺亚。这个计划很严密,可是很费时间。
乔和奥特姆又气喘吁吁地往上爬了一段路,浑身被寒冷和恐惧包围着。前面的树林越来越密,挡住了她们的视线。松树和清新空气的味道突然让人觉得发腻。乔继续往前走着,直到树林稀疏起来,她又能清楚地看到大桥了。
拉克爬上了锁着链环的门,到了过道上。加布正准备跟着她,他从在矿井中找到的那块帆布上扯下了一块布当做背部挂带。诺亚被绑在了加布的背上,他用仅有的力气紧紧抱着加布。加布正准备背着他爬过那扇门。突然,乔的头一阵无可救药的晕眩,要是加布失去了抓力,从桥上掉到了下面的山沟里的话,两人都死定了。
可随即,她发现了他并非赤手空拳。他身上绑着一根绳子,一端连到他的皮带上,另一端绑在过道的栏杆上。他紧紧地抓着绳子,面目狰狞、肌肉紧张,爬过了大门。
诺亚看上去就像一个布娃娃,可一旦他们摇摇摆摆地爬过了大门,脚踩到了大桥上,一队人就开始了迅速前进。拉克一马当先,死死地抓着栏杆,加布解开了绳子,随后慢慢地跟了上去,他的双腿在重压之下努力地工作着。
乔和奥特姆继续往上爬,她们在树林间不停穿梭,又一次被挡住了视线,看不到大桥了。随后,乔把一块巨石滚到一旁,视线开始明朗,那一刻,她感受到了一丝喜悦。桥上的三人组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离另外一边的大门不远了。
而在乔上方50米处的山坡上,丹尼·豪根正骑着马跑出树林。
他踢着马的两侧,鞭策着它不停地往山坡上的电力塔飞奔而去。到电力塔后,他下了马,爬上台阶,上了桥。走到锁着铁链的大门前,他停下来,面带微笑。要知道他有枪,而它在清晨的阳光里也同样微笑着。
枪口对准了加布的背面。豪根竖起了这把大铁锤一样的枪,枪管穿过门瞄准了前面,随即便是一声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