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仪表板猩红色的灯光下,豪根满脸惊讶地盯着他的手机。拉特纳,他胸口的溃疡仿佛又开始灼烧起来,令他痛苦不堪。
沃尔沃越野车外面的暴风雨越来越大,他似乎看到了一条不停跳动的胆汁般的黄麻布。拉特纳就是那个边缘冒险集团雇来的在烛台点海滩上出现的新手,他一直没能清楚地看到他的脸。拉特纳,真是不折不扣的胆汁。
萨宾和斯特林格坐着,像两个车辆撞击实验中的假人,目瞪口呆,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豪根把手机朝萨宾猛地扔了过去,“打电话给冯尼,告诉他,我们遇到一个自由职业的小偷,想要对我们发号施令!”
她拨了冯尼的号码,“拉特纳开始动我们脑筋了。”
“告诉冯尼,要他在第一时间里干掉他,”豪根启动了车辆,开始沿着高速公路往前开去,“对他说,让他干掉除奥特姆外的每个人。不用等我们来,看到一个就开枪打死一个,他必须不择手段抓住奥特姆!”
她把手机贴近耳朵。豪根加快了车速。
乔衣衫褴褛地沿着小路不停地往前慢跑,现在天已经完全黑了,狂风从松树林间袭来,雨势也越来越猛烈。
为什么凯尔要杀死达斯汀和牧场主?她似乎再次听到了电话里那个死去的律师发出的阴森恐怖的声音——威利,扬言要受到惩罚。
她不得不推定是凯尔杀害了威利,然后把他的尸体丢弃在废弃的矿井里。可是边缘冒险集团怎么会把他当成是凯尔,雇用他来扮演奥特姆童年时遇到的坏牛仔呢?
他妈的他到底是谁?
要是他真的去了牧场主的房子里,那他到底想要什么——钱,电话,还是一辆车?凯尔心狠手辣地枪杀了牧场主和达斯汀。她突然想起了牧场主的钱包里的照片:那个女人和那两个面带微笑的小孩。这一幕让她不禁加快了步伐,往前跑去。
雨水把一阵风刮了下来,径直打在她的脸上。
前面,有一片橙黄色的光晕摇动着,似乎有人的迹象。那片光不停地上升、跳动,从背后照亮了那片松树的枝干。那是一团火,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
在狂风和飞溅的雨水背后,她听到了一阵引擎声,于是纵身躲到了树林里。发动机听起来又响又重——似乎是一辆重型载货卡车,车前灯照亮了前面的森林,朝那里穿了过去。卡车正朝这条路开来,车轮滑过满是车辙的小路,发出刺耳的声音。
乔躲进了树林的更深处,趴在地上。车灯越来越近,一辆破旧的雪佛兰卡车打着一边的侧灯转进了她的视线。这是辆陈旧的卡车,车身锈迹斑斑,车轮划过路上的车辙时,卡车里悬挂的部件吱吱地叫个不停。卡车从她身边转弯开了过去,继续前进。
那片橙色的火光发出鲜亮的光芒,被灼烧的土地开始震颤。不久,猛地一阵爆炸声,顿时,熊熊火光四溅,浓烟滚滚。
她爬起来,抓着树干,朝火光的方向跑去。不久,她看到了一幢农场的房子,完全被吞噬在熊熊火焰中,乌黑的外壳里一片橙红色的火光,黑烟从屋顶沸腾起来。
她想找到人影、电话和帮助的希望全都扑了个空。于是,她围绕着火光四溅的房子跑着,大声呼叫着,希望没有人被困在里面。但没有人应答。
燃烧的车库里空无一人,没有车——没有摩托车,也没有自行车。那条污迹斑斑的车道越来越明显,蜿蜒着进入了森林的更深处——这幢房子离高速公路还远得很,她仍然被阻隔在人烟之外。
她绕着房子转了个大圈,随即停了下来,肩膀不停起伏着,眼角泛着泪光。那片热浪就像是一堵发光的墙一样阻隔着她的身体,这感觉就像是踏进了生与死的边界。噼噼啪啪的火焰声越来越响,最终变成了一阵压倒一切的轰鸣声。
直到她听到一阵受了惊吓的马嘶。
她找到了牧场主畜栏里的马,那头马躲避着熊熊的火焰,受了惊吓,不敢朝敞开的大门跑去。
狂风把雨水吹到了悍马车的两侧,拉克从河岸往回跑,躲到被砸碎的窗口下躲避外面的暴风雨。加布朝河边走去,河水不停冲刷着河里的岩石,在这奇怪而又深暗的灯光映照下,河水看上去像是紫色的,甚至接近于黑色。
他看了看手上的潜水腕表,又抬头望了望峡谷,想知道乔到了哪里了。
距离乔最近一次骑马已经足足15年了,在交通工具危险性的等级划分中,她认为马的危险性排名低于摩托车,但是其难以预料性几乎是摩托车的10倍之多。凯尔坐上牧场主的卡车,领先了一步。相比之下,马应该能脚踏实地、快速而又足够有耐力攀登崎岖的地形,那是牧场主的卡车无法通过的。
她伸出了双手,“放轻松,孩子,放轻松。”
马甩着头,转身走远了。它的马背上装了马鞍,配有缰绳。缰绳悬挂着,拖到地上的泥土里。她慢慢地朝它走近,声音很低。
“驾,孩子,驾。”
马停下来,低下了头。在反射的火光中,它的眼睛异常清澈。她朝它走近,双手不住颤抖着。
“就是这样,哇。”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话,而且显然这确实、的确对马管用。
“驾,孩子,没关系。”她抚摸着马的一侧,感受着它肌肉的抽搐。它身上闻起来满是汗水、灰尘和马鞍皮革的味道。她拿起了缰绳。
“我们来做个交易吧,你让我骑上,我带你离开这里。”
她小心翼翼地把一只脚踩在马镫上,抓住鞍角,用力往上登,把一条腿绕了过去,坐上了吱吱作响的马鞍。
她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是否保持平衡,马镫离她远了些,只能勉强碰到她的双脚。但她没有时间去调整了,只能尽可能地把她的登山靴卡在马镫里。
她看到了马鞍边的空枪套,毋庸置疑,这是用来放长枪的。
她双手攥着缰绳,手指弯曲着,摸着马鬃,说道:“好吧,我们走。”
她用脚踢了一下马的肋骨,顿时,它像离弦之箭那样飞奔起来,跑出了畜栏。
“该死!”
它沿着小路穿过熊熊火光,朝前面飞驰而去。她双手紧紧抓住它的鬃毛,身体却猛地往后仰,于是不得不努力让自己往前倾。她身下的马弓着身子,不停扭动着。在狂风骤雨中,她几乎什么也看不到。
她必须赶紧回悍马车边,要是凯尔先到一步,天晓得他会做什么。而且没有人知道他马上就要回来了。
两分钟后,她到达了那片空旷的空地上,达斯汀和牧场主的尸体还躺在那里。马开始慢跑起来,她手里紧握着缰绳和它的鬃毛,还有马鞍上的一角,几乎抓住了一切可以抓的东西。直到它转了条路,她才跟上它脚步的节奏,开始觉得她不会飞出去。
“驾!”她叫道。
马把后腿埋进了泥土里,猛地停了下来,而乔的惯性把她重重地向前推了出去,她滑到了马的脖子上,就好像它是一个充水的沙滩玩具一样。她努力稳住自己,把持住重心,摇摇晃晃地让甩出去的半个身子坐回到马鞍上。
马甩起了头,身体朝旁边一晃,想要原地绕圈。乔拉起了缰绳。
“驾,孩子,驾。”
它不想接近那两具横在路上的尸体。她拉着缰绳,脚后跟踢进了它的两侧,终于让它开始侧身朝前面走去。就在那时,天边的云层中划过一道闪电,她的皮肤扭动起来,牧场主的尸体和她之前看到的位置不同了。
是凯尔开着车从他身上压了过去,那重重的车轮把他的身体压翻了,他侧面朝着达斯汀躺在那里,手挂在背上。
看起来就好像牧场主曾试图拍着达斯汀的肩膀说,这真是个卑鄙的勾当。这时,一阵雷声震彻山谷,似乎又响又近。雷声过后,狂风中,似乎有另一个扭曲的声音在空气中飘荡,听上去像是一阵激烈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乔眨了眨眼睛,皮肤一阵刺痛,她想控制住马,让它安静下来。天空又开始一团漆黑,地上的尸体已经看不清楚。天上的云团被风吹走了,杂色的斑驳月光透过雨水穿了下来。
马抬起头,随即又低了下去,开始嘶叫。
那一阵声音更加激烈了,一片月光洒在尸体上。在树林的外面,有一双手捂住头,奥特姆摇摇晃晃地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