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文第10次试图联系乔,可她第10次听到的还是“您所拨打的号码不在通话范围内。”她在汽车旅馆的房间里踱来踱去。她曾经给乔发过文字短信,还有一张鲁比·拉特纳的传单的照片,可没有收到任何答复。她本该收到回复的。
想要为自己省力吗——去聘请一个牛仔!
鲁本·拉特纳是一个勤杂工,对各行各业都略知皮毛,有几下三脚猫功夫。这份传单上面印了些他能提供的服务,包括长途垃圾转送、开展派对,以及低价教骑马,可他并没有营业执照,这点埃文可以确定,他从来没有过教骑马的记录。这点,她想,不过是他母亲的白日梦罢了,是她那被蒙上阴影的眼睛里的一线闪光。
她看着其他的传单——拉特纳太太一身唱歌的女牛仔的装束,手上套着一个印第安酋长的布袋木偶。埃文不知道是否会有人聘请她在单身派对上表演,传单上的用语“买主需谨慎”从来没有像现在那样显得如此中肯。
天越来越黑了,乔不应该还在通话范围之外。
也许这意味着什么。也许乔正坐在约塞米蒂国家公园里的一个咆哮的篝火堆旁边,关上了手机,和她男友在亲热。
可是乔说过她要登记入住酒店。于是,埃文打开了乔从废弃的金矿发送给她的那条短信——“把手机交给索诺拉州图奥勒米县警长”。
于是,她打了个电话到图奥勒米县警长办公室。
“恐怕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值勤警官说。
“我能和值班的高级警官谈一谈吗?”
“那就是我。我从上午8点一直待在这里,女士,相信我,要是有人身上带着能够证明菲尔普斯·威利是被谋杀的证据来见我的话,我一定会记住的。就算我没有,我们的日志中也会有记录,同时在我们的证据保险柜里会找到那个手机。可事实上什么都没有。”
“贝克特博士——”
“我之前同贝克特博士谈过,她没有来过这里。”
埃文挂了电话,非常担心。她又一次拨打了乔的电话,可还是老样子。
于是,她抓起传单,驱车前往渔人码头附近的咖啡馆。太阳正在落山,她希望咖啡馆还没有关门。
可是正当她朝咖啡馆的门口慢慢跑过去时,她看到椅子已经被倒扣在桌子上了,一个人在拖地板。见鬼,她敲了门。
那个男子叫着:“打烊了。”
她用手敲着玻璃窗,“我来找你们这里的一个咖啡师——蒂娜。有很重要的事找她。”
那个男子趴在他的拖把上,看上去神情疲惫,丝毫没有心情来帮助她。随后,他转身走向后面的走廊。
“蒂娜!”他叫道。
过了片刻,那个看上去很像乔的年轻女子走了出来,双手在身上加佛·琼斯咖啡馆的黑色围裙上擦着。她打开门的时候,一脸茫然而又不知所措的表情。
“我想和乔取得联系,事关紧要。”埃文说。
“你要她的电话号码吗?”
“我已经打了她的手机几个小时了。”
蒂娜的眼睛里闪着一阵担心,随后冷却下来,“她正在约塞米蒂国家公园的山庄里吧。”
“要是这样就好了。”
埃文愈发着急了,要是乔在屋子里的话,她身边应该会有座机。于是,她从便民号码本中找到了山庄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
接待员说:“贝克特女士还没有入住。”
“还没有?”埃文说。
蒂娜的目光变得愈加宽广而富有光泽,“也许他们是用加布的名字登记入住的,加布·昆塔纳。”
“试一下昆塔纳吧。”埃文说。
“也没有那个名字登记入住的信息。”接待员说。
“谢谢。”埃文挂断了电话,“她不在那里。”
蒂娜忧心忡忡地站了片刻,“我们去她家看看,也许她会留下一些信息。”
奥特姆举着牛仔帽和套索,就好像它们是毒蛇一般,“见鬼,这到底是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乔说。
达斯汀走过来,从黑色的运动包里扯出了衣服。他把一件前面缝制着红玫瑰图案的花哨的西式衬衫扔到了岩石上,随后是一双鳄鱼皮的牛仔靴,染成了天蓝色。还有一条皮套裤。
“真是个怪人。”他说。
奥特姆转了个圈,“这一点也不好笑。”
其他人走过来,凯尔瞄了一眼后备厢里的那具尸体,那个男人的脸白得发蓝。佩顿也看到了尸体,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奥特姆的拳头里紧紧握着那顶牛仔帽,“这东西是坏牛仔的,这真是一个恶心的玩笑!”
“坏牛仔?”加布说。
“红色响尾蛇,那个混蛋……我恨他。大家都知道。”
达斯汀点了点头,佩顿说:“我们知道。”
奥特姆的脸色在黄昏时分的光线下,看起来更加苍白而激动,她长长的棕色鬈发在风中不停地旋转,“到底这是谁干的?”
凯尔打开了行李箱,“这是边缘冒险集团干的。”
“你说什么?”
“这些衣服是道具服装,由边缘冒险集团提供给我的。”
“为什么?”
“我本来应该在周末游戏中扮演我的角色,你应该去面对这个人物,这个坏牛仔,”他做了个引用的手势,“并击败他。”
“你说真的?”她说。
“特里·科茨,他告诉我说这是你现实场景中的一个自定义元素。你花大价钱玩这个游戏,因此可以获得所有对你来说含义最丰富的玩具。”
奥特姆目瞪口呆地看着里特尔和自己手中握着的牛仔帽和套索,随即一把丢下它们,就好像它们散发着恶臭一样,“边缘冒险集团怎么会知道坏牛仔的?”
达斯汀说:“奥特姆……”
她满脸通红,“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我爸爸要把这个告诉边缘冒险集团?”
佩顿揉了揉眼睛,“因为这本来应该是一个游戏,一个愚蠢的游戏,奥特姆,丢下你的恐惧症,看看你的样子。”
奥特姆的眼睛开始快速地闪烁起来,“这真是恶心。”
乔问:“有人能解释一下吗?”
佩顿说:“奥特姆很小的时候,参加过一次派对,当时这个红色响尾蛇家伙正在停车场停车,当她走近的时候,他朝她尖叫起来,把她给吓坏了。这让她大发雷霆。”
奥特姆狠狠地摇着头,“不是这样的,根本不是。”
她一把抓起了西式衬衫和皮套裤,拿起运动包,朝河走去,“这些垃圾该扔进河里漂得远远的才好。”
乔跟在她身后跑着,“不要扔,我们需要这些服装。再过几个小时,气温就会下降到冰点以下。”
那一刻奥特姆仍然紧紧抓着包,就像是一个小孩抱着玩具一样。随后,她开始动摇,把袋子和衣服扔在了地上。她双手扒开头发,降低了声音。
“这一点也不好笑——简直令人作呕。他可不是一个卡通人物,而是一个怪胎。”她恶狠狠地瞪着眼睛,“他一只蓝色的眼睛周围有一圈白色的圆圈,亮白色的。他说,这是一只蛇眼。他说,这只眼睛会看着我,它会知道我是不是把关于他的事告诉了任何人,他有力量来伤害我。”
她站在那里,双脚仿佛扎根在地上了,试图挑战乔来质疑她的话。可是乔没有任何质疑,于是,她大步走开了,又踢了一脚袋子,恶狠狠地朝凯尔瞪了一眼。
他举起了双手,“喂,大小姐,这可不是我的错。”他摇了摇头,转向达斯汀,“那到底是什么?”
“你告诉我,”达斯汀说,“边缘冒险集团到底想要你做什么?”
“他们说这个过生日的女孩特别不喜欢她小时候遇到过的一个前牛圈骑手,根据计划,我应该在周末过了一半的时候溜走,穿上那些衣服,然后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看她的反应。”
“这是我听过的最愚蠢的事情。”达斯汀说。
“这可不是我的脚本,是边缘冒险集团根据奥特姆的父亲给他们的信息制订的计划。要是这愚蠢至极的话,也是她爸爸的想法。”
达斯汀摇了摇头,“真是个男人,她父亲绝对是个极品。”
“她爸爸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乔问。
“她向她父亲抱怨过这个家伙。这家伙让她噩梦不断,但她父亲总是用这个来逗她,这让奥特姆憎恨不已。”
乔转向了凯尔,“那么边缘冒险集团只是让你扮演那个角色吗?”
“我是他们新雇来的,其他的装备,他们都已经有了相应分配的角色,因为他们有过这类游戏的背景和培训。”
“那你的背景和培训是什么?”加布说。
“我只是个要找份工作的人。愿意努力工作。”
“你不是这个红色响尾蛇?”
“我从来没有骑过马,”凯尔说,“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停止大惊小怪地谈论雷尼格小姐的心理障碍,开始组织我们的救援工作了呢?”
乔不喜欢空气里不停振动的嗡嗡声,但她没有时间来细细讨论以达成一致看法,现在他们必须转移地点。
“没错。我们必须让两个人离开这里去求助。”
“我是其中之一,”凯尔说,“我可不想留在这里围着篝火听奥特姆诉说那些烦躁的故事。”
“我是第二个。”达斯汀说。
加布动了动,正要说话,但达斯汀坚定地摇了摇头。
“让我去吧,我一定能找到人帮我们的。”他转身对凯尔说,“我们两个一起去,在天黑前一定可以取得进展。”
凯尔从他的风衣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点了一根,但加布摇了摇头。凯尔想了想,把香烟扔掉。随即,他说:“我们回到大马路上,跟着那条路下坡。那里有几条分岔路——看上去像是车道,这里还有几个农场,不多,而且它们之间距离很远,不过我们会找到人帮我们的,或者至少可以不停走下去,直到找到一个电话亭。”
达斯汀等着加布的反对,可加布说:“好。”
乔侦察着他们应该走哪条路,这是一件艰难的事。
她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攀岩者,连续爬5到10次是没有问题的,悍马车开下来的山坡并没有太多岩石,甚至对于登山者来说毫无难度可言,但她足足用了10分钟,才回到那个布满巨石的斜坡上。她走到了一个地方,在那里可以全面地看清地形。
崩裂的地面上满是松针,非常容易打滑。她在斜坡上停了下来,保持身体平衡,这时她看到了当他们的跑车像雪橇一样飞快地翻身跌入峡谷底部时造成的更多损害。就在跌落的半路上悍马车的一侧撞到了一棵松树,冲击力很大,在树皮上咬出了一道口子。在微弱的光线下,可以看到一条暗淡而分裂的切口。
她低头朝河岸望去,在奔腾的水流附近的岩石上,加布正坐在那里,把一根根直径一英寸的树枝削成一支支长矛,他手里的巴克折叠刀不停地闪着光。在他附近,凯尔和达斯汀正看着她。
在河流的下游,河岸边除巨石和刷子外什么都没有,他们的那一边无路可走。
她滑到了山坡的半路,摇了摇头,“你们不能去这条河岸的下游,要过河,然后爬到其他斜坡上去。”
他们观察着远方河岸边的斜坡,斜坡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黄松和黄色的棉白杨。一片沸腾的乌云之下,在高高的山脊上一字排开的树木映照着夕阳的红色余烬。
“路上不断试着打电话,凯尔。”她说。
他点了点头,“我们最好马上就出发。”
达斯汀吸了一口气,加布站起来,把削好的长矛递给他。
“拿着这个。”
达斯汀紧紧地接过了它,但动作非常笨拙,就好像接过一把轻佩剑一般。
加布看上去一脸严肃,“在我们翻车前,我听到冯尼说,其他人再过几个小时就要到了。就当你还有一个小时时间去找个有信号的地方,打电话报警。”
凯尔点了点头。
“如果你有了信号,马上呼叫警察,然后给乔发消息,我们需要知道你们是不是已经发出了警报。”
乔说:“20分钟后,我会穿过这条河,爬到对面的斜坡上,想方设法找到信号。把你们的位置发消息给我,我要知道你们是否已经找到了警长,是否已经回到了悍马车里,或者是否已经看到了有人烟的地方。”
“明白了。”凯尔说。
加布的声音听上去庄严肃穆,“如果我们在90分钟内没有得到你们的消息,那我们就认为敌人已经来了,我们必须自行转移位置。”
加布把手电筒、地图和指南针交给达斯汀,达斯汀把这些放在了他各个口袋里,随即,他朝奥特姆走去,把她抱在了怀里。
“我会回来的,带着救兵回来,宝贝。”
她点了点头,“小心点。”
达斯汀看着加布,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乔希望他是想向加布道歉。
达斯汀伸出了他的手,“照顾好诺亚,伙计。”
加布身子抖了抖,“我们会的。”
凯尔从后备厢里挖出了他的背包,斜挎在肩膀上,“我们会和骑兵一起回来的。”
他们拖着沉重的脚步朝河里走去,逆着河流向前迈着步子。乔觉得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溜走,90分钟,倒计时开始。
奥特姆站在附近,紧握着拳头,放在嘴边。
“应该是我去,而不是达斯汀。”
乔露出惊讶的表情,“为什么?”
“这都是我的错。”
“不,不是这样的。”
她脸色苍白,但面颊泛红,“劫匪把我们一起抓住,只是为了俘获我。”
“奥特姆,这是那些绑架我们的劫匪的错。你是受害者。”
她眼角泛着泪光,“是我邀请格里尔来参加游戏的,是我让他来的。”
提到格里尔的名字时,乔的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她平静地说:“不应该让你来为这些犯罪分子负责。”
奥特姆看着河里不停流淌的水,在黄昏的映照下,露出石板灰的颜色,异常柔滑。“我爸爸正在飞往纽约的航班上。他一下飞机,他们就会打电话给他,他会支付赎金。我知道他会的,他会想要和我说话。他们必须让他跟我说话。”
老天,这个女孩感觉孤独极了。乔向她迈近了一步,伸出手想搭在她的肩上。
奥特姆却猛地把她推开,“我没事。”
乔对自己说一定要保持冷静。她是这里的成年人,而奥特姆应该过了这个周末才刚刚成年,可她就好像被一团纠缠打结的麻绳缠住了一样。
“乐观一点,”乔说,“我们希望你是第一个打电话给你父亲的人——告诉他你已经离开了这里,我们全都安然无恙。”
河对岸,达斯汀和凯尔慢慢地爬上了陡峭的峡谷。
奥特姆说:“希望他们找到救兵吧。”
乔希望她能再次见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