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松树林,乔终于看到了山顶,他们已经徒步朝卡车走了两个小时。她渴了,高海拔引起的头痛也开始有了征兆。太阳在积聚的云层之间时隐时现,寒气袭人。
她很想尽快把菲尔普斯·威利的坏手机送到位于索诺拉州蜿蜒崎岖的山路下面的图奥勒米县警长办公室。她从牛仔裤口袋里拿出手机,没有信号,发送给埃文·德莱尼的消息仍然在队列中排队。
加布说:“我们离最近的手机信号塔可能还有40英里。”
他放缓脚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阳光下,他头上闪烁着金黄色的光泽,眼睛温暖而又充满生机,但急促的呼吸仍然让他痛苦不堪,因为身上的疤痕组织、枪弹损伤,以及手术后留下的伤疤仍然很严重。他努力呼吸一口,不再感觉犹如长矛正在撕开他的身体。
她顺着他的胳膊,压住了他的手,“快结束了。”
最后200码的山路周围遍布着松树和10月的黄色白杨,以及长满苔藓的绿色岩石,蜿蜒曲折地通往一片堆满树木的道旁空地。阳光穿过树林,她能从丰田小型载货卡车的窗上看到反射的阳光。
她听到音乐和各种声音,于是和加布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走近那片空地,乔放缓了脚步,轰隆隆的摇滚音乐从汽车音响里传了出来。一辆庞大的黑色悍马车停在乔的卡车边上,两侧漆着红色和黄色的火焰,车盖向上打开着。
一群年轻人在附近闲逛,几个发型随意的年轻女子穿着磨破的牛仔裤和昂贵的鞋子,年轻力壮的男子试图吸引她们的注意,但失败了——有个人坐在泥土上,背靠着悍马车,低着头。他的脸色发绿,几乎和几米远的呕吐物的颜色相仿,一个穿粉红色丝绒衣服的女子躺在悍马车的后座上,脚伸在打开的车门外。
加布喃喃地说:“一早就这么欢乐。”
两名男子在悍马车的发动机边弯着腰,一个戴着缝有边缘冒险集团标志的棒球帽,另一个身穿黑色的战术服,他长得瘦而结实,留着一缕暗橙色的胡须,就像一个烂熟的桃子。
他直起了身子,叫道:“冯尼。”
第三名男子从乔的卡车后面走了出来。
加布没有放慢速度,也没有说一个字,但是当他们越过这片空地后,他从口袋里伸出双手,在乔之前迈出了脚步。她身体内部的雷达已经开始启动。
她说:“引擎故障?”
这个叫冯尼的男子点了点头,他也穿着一身黑色的战术服,正用抹布抹去手上的油。
“希望这只是电池问题,而不是发动机的问题。”他说。
粉红绒毛补充说:“我们要载一车的年轻客人去周末郊游,其中一个人晕车了。”
晕车的年轻客人,那个脸色发绿的男孩,现在正沿着悍马车朝一条沟爬去。
冯尼点了点头,他的头像篮球那样大,“我们的车停了,然后就无法重新启动发动机了。你有电缆线吗?”
乔开始不停地产生直觉,这就是他要打探身边的车的原因吗?“哦,我可以给你电线。”
她打开车门,从驾驶室里拿出一团电缆线,在她附近有一个一头褐色头发的女孩,身穿一件金色的毛衣,牛仔裤裤脚卷进了一双看起来像是普鲁士军官马靴的鞋子里,靠在豪华轿车的侧面,一脸愠怒。
“这就算是六星级?”她叉起双手,“就在阿巴拉契亚?”
冯尼说:“再等两分钟我们就回去了,奥特姆。”
她故意看了看手表,“最多两分钟,或者你给我一架直升机,把我们送到文华东方酒店吧。”
一名年轻男子,头上戴着一顶迪恩·马丁式的帽子,身上穿一件背面印着“格里尔”字样的运动衫,正在附近的树林里,拉开裤子的拉链解手。
“你们这是周末教堂大逃离?”乔说。
冯尼笑了,笑容看上去很机械,“21岁的生日派对,爸爸正举着牌子呢。”
加布接过电缆线,他的脸毫无表情且眼里流露出一丝警惕。乔进入驾驶室,启动了发动机,控制着卡车和悍马车之间的距离,加布拉起了车盖。
只用了一分钟,悍马车就开始启动了,发动机启动了几秒钟后,大引擎开始运转,在山间的空气中发出刺耳的咕咕声。
脸色发绿的年轻男子打开了悍马车的一扇门,抓起一瓶水,走向奥特姆,用鼻子去碰她的脖子。
她将他一把推开,“老天,达斯汀,你闻起来像呕吐过了。”
加布朝悍马车打开的车门里面扫了一眼,乔也看到了,一把带有瞄准望远镜的闪闪发光的银色手枪。
冯尼说:“那只是一把仿真枪罢了。”
那名戴着边缘冒险集团帽子的男子在牛仔裤上擦着手,然后伸出了手,“我是凯尔·里特尔,别担心那枪,只是展示罢了。”
加布笑了笑,笑容和冯尼如出一辙地机械,“只是想知道你们在举行的是什么样的生日派对。”
冯尼从他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我们来自边缘冒险集团,致力于追求极致的城市现实场景游戏。”
达斯汀走了过来,手里摇晃着一个矿泉水瓶,“是啊,我们是联邦特工,要保卫我们的囚犯,知道吗?”
他打开了悍马车的前门,座位上放着一把步枪,乔看到了弯曲的弹药夹和粗短的枪管上刻的字,这是一支AK-47步枪。
那个双脚从悍马车里伸出来的女孩坐了起来,“坏蛋,我们是坏蛋。”
随即,她又情绪高昂地再次倒回到座位上。
乔检查了下电缆的线头,悍马车的发动机正喷射着汽油,“我想一切都完成了。”
加布断开了敞篷卡车电池上的电缆,乔看到他一脸不同寻常的表情。
不是他那惯常的“一切都好”的表情,而是另外一种,这让乔的神经有点紧张。
他砰地关上了敞篷卡车的引擎盖,漫不经心地说:“我们开始吧。”
冯尼在口袋里塞满了抹布,眼睛看着加布,“这些武器已经退役了。”他向粉红绒毛做了个手势,“弗雷德里希以前是警察,我们员工里有前军人,一切都酷极了。”
“太好了。”
加布俯身进入了驾驶室,放下电缆,气喘吁吁地说:“废话。”
他看了一眼里特尔,“他的枪显然是个玩具,像是那种在太空堡垒大战中用的枪,但其他的像是真家伙。”
他身后一个女孩打开了音乐,开始跳舞。里特尔关上了悍马车的车盖,冯尼拍拍手,“各位,我们走吧。”
加布瞟了他们一眼,“我参加过这类周末角色扮演游戏,在芬兰,和一群智囊团的家伙。高管们喜欢玩‘打冷战’游戏,游戏一方被俄罗斯坦克捕获,然后出现了‘苏联侵略军’——一群戴红军帽子的芬兰内衣模特。她们携带真的卡拉什尼科夫冲锋枪,但显而易见的是它们已经无效了,弹药筒被堵上了,火药也已经被拆除,枪口上贴满了彩色标签,表明它们是‘安全’的。”他说,“不管这是个什么游戏,都不是一个好游戏。”
“我们走吧。”
乔正打算开车下山直奔警长办公室,她到了那里后就会告诉他们这个醉鬼们的游戏。
在她身后,达斯汀站在悍马车的门前,“拉克,佩顿在哪里?”
他们四处张望,一个身穿树莓色丝绒衣服的金发女子正在树林中漫步。
“佩顿。”拉克叫道。
达斯汀喊道:“迈克,回到这里来。我们得去新兵训练营,之后,你得追捕逃脱的罪犯。”
他进入悍马车,从前排座位拿起了AK-47步枪,“佩顿,回来吧,不然我可得抓你了。”
他把肩带挂到一个肩膀上,看上去就像是兰博,随即枪口就开始对了上来。
加布跳到他跟前,“别开枪。”他把手堵在枪管上,推了下来。“把枪口对着靶子可以,千万别对着任何人。”
达斯汀转身过去,“你有病吗?枪是假的,假的。”
他故意将步枪转了个圈,瞄准了前方的树,扣动扳机。
步枪发射了,连续爆出四粒子弹,在空中发出爆裂声,橙色火焰从枪筒里喷出,弹壳弹了出来,连续扫射而出的子弹打中了松树的树干。一二三四,连续向上一一把树木劈成了两半。
女孩们尖叫起来,那一瞬间,乔震惊地站在那里,紧接着,她喊道:“趴下!”随即便俯冲到卡车背面的地上。
加布扑向达斯汀,从他手中抢过步枪,猛地把达斯汀往后面一推,“你他妈的到底在干什么?”
达斯汀盯着步枪,一脸惊恐,“老天,什么?那是什么……”
佩顿跑向空地,“那是什么?”
奥特姆在她的嘴巴前握紧了拳头,眼睛看起来就像是银元。达斯汀望着她,显得困惑且惊恐万状。
一时间,枪声的回声在周围的空地上回荡着。里特尔看得目瞪口呆,但保持了高度警惕,仿佛随时准备朝什么方向跳跃,乔也一头雾水。冯尼的脸发白了,冷静地举起双手。
“对不起。这应该是一个惊喜,是我的错。”他说。
加布转向他,“惊喜?”
“这是我们在突击培训课程上会开始的实弹演习。”他强作微笑,“不该发生在现在。”
奥特姆举起双手说:“就这样吧,我退出了。”
她大步走向后面的悍马车,“整件事情搞砸了,我的手机在哪里?我要打电话给我爸爸。”
冯尼转过身,“不行。”
她打开了行李箱,“不要对我指手画脚。”
她愣了一下,随即便尖叫起来。
行李箱里,一个偌大的绿色行李袋下面裂开了一条缝,一具尸体被塞在里面,可以看到那个男人沾满鲜血的衬衫。奥特姆跌跌撞撞地跑了回来,弗雷德里希冲上前,抓住她的头发,扭住她的膝盖。
加布双手将步枪提起来,手指放到扳机上,但他身后传来了一阵半自动手枪扳机滑动的声音,冯尼和弗雷德里希的手里都拿着枪,对准了他的头。
“放下枪。”冯尼说。
乔看到加布喘着粗气,他正在盘算着,那两个枪手相距甚远,他不能保证可以在他们捉住他之前同时打到两个人,此外,旁边还有很多人。
“把枪放在地上。”冯尼说。
加布放下枪,举起双手。
一时间,空气似乎开始颤抖。随即,那个运动衫背面印着“格里尔”的年轻人转身向树林狂奔,弗雷德里希举起他的枪,瞄准了那个孩子的背部,男孩不停地向森林奔去,双臂不停地挥舞着。
奥特姆和拉克惊叫起来:“不要!”
“弗雷德里希!”冯尼喊道。
弗雷德里希扣动扳机,子弹击中了格里尔,他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