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纳跳进驾驶席,关上车门,锁好。他伸出长胳膊,把一个信封递给坐在这辆墨黑色林肯领航员后座上的弗朗西斯。梅西坐在中间座位上,虽说有暗色车窗,可他还是戴着墨镜,他还塞着耳塞,枪套里插着枪。皮布尔斯没和他们在一起。
弗朗西斯打量着信封,没拆。
“从哪儿来的,图纳?别给我不知道来历的玩意儿,我告诉过你。”
“没问题,已经查过了,老板。哪儿来的不知道,不过不是邮件炸弹什么的。”
弗朗西斯一把夺过信,吩咐图纳开车。手一碰到信封里的东西,弗朗西斯就知道这封信是怎么回事了。他打开信封,拿出戒指。戒指是金的,很小,连他的小指都伸不进去,可弗朗西斯把它买来时,戴在凯文的中指上不大不小正合适。戒指内圈刻着凯文和弗朗西斯的名字,是这么写的:弗朗西斯和凯文,一生一世。
弗朗西斯觉得他的手发起抖来,他飞快地扫了一眼,见图纳正从后视镜里看他。
“开他妈的车,图纳,不然小心老子一弹匣子弹打进你那该死的脑袋,再把你的混蛋屁股埋进哪个垃圾桶里。”
林肯领航员从路边启动,加快速度。
弗朗西斯低头看着信封,小心地把信倒出来。
字体是印刷体,跟惊险电影里演的一样。抓了凯文的人要求——不,命令弗朗西斯做一件事,如果他还想见到那孩子活着的话。叫他做的事很古怪。弗朗西斯本以为他们会勒索一笔钱,或者要他交出所有地盘。这些他都会照办,先找回凯文再说,然后再查出那帮诱拐者,把他们全于掉,说不定就用他的两只手。可提出的要求全然不是这么回事,弗朗西斯迷惑不解。突然之间,他比原来更为凯文担心了,因为他完全不明白那些人想干什么。有些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从抢别人的钱到夺别人的命,他们的动机弗朗西斯全看在眼里。他本以为这回他也是早看透了那些人。还有,那幢死了一伙联邦特工的房子,弗朗西斯知道那片地方的底细,从信的内容上看,那伙人显然同样一清二楚。
“这信打哪儿来的,图纳?”
图纳的视线在后视镜里和他碰上了。
“托万说是在城区那个点,有人从门底下塞进来的。”
城区那个点是一所公寓楼,也是弗朗西斯使用较多的少数几个地方之一。房子在一家公司名下,而该公司存在的惟一目的就是使贩毒头子弗朗西斯合法地拥有点什么,不至于让警察破门而入。这家公司很正经,经营他欣赏的几个黑人同胞的原创艺术品。这所房子的地址是他看护最严的机密之一,只有在这个地方他才能真正放松下来。可现在,有人发现了这个地点,侵入了这个地方,弗朗西斯知道自己再也不会回那儿去了。
他把信折好放进口袋,却把那个小小的戒指放在大手里看着。他从衬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瞧着。这是凯文九岁生日时照的。弗朗西斯把孩子举在肩头,他们去看了红人队比赛,两人都穿着红人队的队服。
凯文怎么看他这个人?这个他以为是大哥哥、其实是他爸爸的人?在那场以干掉弗朗西斯为目的的枪战里中弹时他是怎么想的?弗朗西斯记得,当时他一只胳膊搂着凯文,用身体替他遮挡子弹,另一只手里握着枪,朝那帮把生日盛会变成战场的狗杂种开火。连把他送进该死的医院都办不到,只能交给杰罗姆。凯文尖叫着要哥哥,弗朗西斯却无能为力。枪战之后警察已经遍布整个华盛顿地区,他们正等着某个带枪伤的家伙露面呢,跟着来的就是手铐。
他觉得泪水涌上双眼,于是拼命忍住。这辈子他只记得自己哭过两次,一次是凯文出生,另一次是当凯文中弹、差点送命时。他一直打算挣下大钱,够过两辈子。他一辈子,凯文一辈子。
他的手机响起来,正像那封信里说的那样。他们肯定在盯着他。他慢慢地把手机放到耳边。
“凯文?”
一听这个名字,图纳的头转了过来。梅西还是一动不动地坐着。
“你还好吗,小家伙?他们待你还行吗?”弗朗西斯对电话说。听到回答时他点着头,他们说了大约一分钟,电话断了。弗朗西斯放下电话。
“梅斯?”他说。梅西立即转身看着他。
“梅斯,我们得动动韦布·伦敦这个家伙。情况变了。”
“你的意思是宰了他还是弄情报,想让他来找咱们还是咱们找他?要是弄情报的话,最好让他来找咱们。你要他死,我就去找他,事儿就成了。”
梅西总是这么有条有理。他能看出你的想法,自己考虑问题,分析可能出现的情况,把这些分析研究并做出棘手决定的负担替老板接过来。弗朗西斯知道图纳永远成不了这样,就连皮布尔斯这方面也不行。
“情报,目前是这样。让他来找咱们。你估计需要多长时间?”
“他在他那辆调查局的车里东闻西嗅找线索已经好长时间了。要我说不用多久。他来找咱们,我们有根很不错的胡萝卜,可以举在他前头晃悠。”
“就这么办,哦,梅斯,那另外一件事,干得不错。”弗朗西斯瞟了一眼图纳。
“做好分内事罢了。”梅西答道。
那人拿开电话时,凯文抬头望着他。
“你做得很好,凯文。”
“我想见我哥哥。”
“一次做一件事,慢慢来。你不是刚跟他说过话吗?你瞧,我们不是坏人。嘿,咱们都成一家人啦。”
他笑起来那个样子,凯文看了可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跟他是一家人。他揉着本来戴着戒指的指头。
“为什么你让我跟他说话?”
“这个嘛,这很重要,让他知道你一切都好。”
“这么一来你说什么他就得做什么。”
“你可真是个机灵鬼。想找份活儿干吗?”他又笑起来,转身走了,在身后锁好门。
“我想要的,”凯文在他身后喊道,“就是从这儿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