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班素来以知道别人的秘密多,来做衡量人见识广的标准。但因为我长得不太老实,所以别人都不肯把秘密讲给我听,俗话说得好:兔子急了,也要吃窝边草。我只得从亲戚家眷开始抓起。亲属家眷也不好抓,以前我小,张姑奶娶媳妇,李四妈嫁儿子,都不背着我。如今时代不同了,人人都讲究个隐私权,我只要往烟圈里一坐,他们就闭口酌茶,我只好单独地跑到另一个屋子里,穷极无聊。
一日,我到二姐家吃饭,和三姐一块儿被驱逐到二姐的书房。二姐不在家,我的二姐正值青春期,所以我对她的秘密格外感兴趣。我早有耳闻:二姐在我们大家族中电话最多,我不时在书桌前搔首弄姿,想打开抽屉又不敢。
我听说二姐有个“哥”,用奶奶的话说,那“哥”长得“颜色好,白,个子高,走路拿本书,从来不骑脚踏车,特别文明……”三姐先发制人,对我说:
“你想知道她那个‘哥’吧?”
我曾听二姐无数次讲“对我影响最大的人就是我哥”,就抑制不住凑上去说:
“讲讲,讲讲!”
她既犹豫又兴奋,脸上还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坏笑,向我讲述了二姐和“哥”之间微妙的关系,末尾不忘加一句:
“你想不想看那个人的照片?”
我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三姐神秘地悄悄地拿出一本《高三物理题解析》,抖啊抖,抖出了一张男生的照片,我们啧啧地评论了一番,又不敢太大声,怕惊动了外屋的婆婆妈妈们。可最后,还是被她们经过蜚短流长磨练的灵敏的耳朵听见了,我的奶奶首先听见了我们的动静,踱过来说:
“这是你们二姐的哥吧?我就说嘛,颜色好!白……”
说着把照片夺过来,给满屋子的婆婆妈妈轮流参观,当“哥”的照片重新回到我和三姐手中的时候,那上面已经沾满了油印子。
三姐又抖出了两封信,我们不顾炎热,两个脑袋紧紧地靠在一起,欣赏着我们无法诊断是不是情书的信。一封是表扬二姐虚心好学,一封是一首用“自由”“呐喊”这些华丽词语堆积起来的,我看不懂的诗。
我们开始从小处翻起,先翻笔筒,把笔一根一根倒出来,看看笔筒里有没有藏着什么小纸条;后来胆子就大了,开始翻抽屉。我们小心翼翼地摆弄着任何一样物品,生怕弄错了,不能归回原位,我把口红,眼影,指甲油,都涂一点在纸上,试试效果。只听三姐一声惊叹,原来她发现了一个订起来的日记本,我横看竖看,对着光看,都看不出所以然,三姐用指甲一拨一提,日记本就打开了,翻开才发现,原来是交给老师看的,上面还有分数。失望了一阵,我们又用订书机订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