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特别老相,总是穿着我妈给我做的衣服,浑身小花,显得肥肥胖胖。那时候我没有意识到丑给自己带来的就业困扰,每天早上都为穿这件有蝴蝶结的裙子,还是那件小碎花的衬衣而犹豫不决。惟一一次在大型活动中露脸,是因为老师看我长得凶狠,所以让我女扮男装,手拿一根打狗棍,参加的节目叫做“中华武术”。
我的表妹长相甜美,只差在背上装一对翅膀了。从她学会走路到上小学的这段时间,每隔几个星期,她就会获得一次就业机会:在婚礼上当捧花的小花童,并且获得十到二十元的酬劳。而像我这种不会装可爱,走路都能绊自己一跤的人,只好留在屋里,盼望她给我带回来几颗吃剩的喜糖,并从她的牙缝里揣测男花童的长相。
上小学之后,就连大合唱,老师也不来找我。更不要说穿着水兵服,举着纸花欢迎来宾,上台给领导系红领巾、去武警学校慰问子弟兵之类可以在电视台上露半个脸的差事了。我终于意识到:只有漂亮的女孩机会才会多。光是漂亮还不够,辅导员还在后台一遍一遍地教导他们:“要微笑,笑得甜一点,你们是我们学校的形象代表,要在几千人面前露脸哪!”
日韩世界杯上,我欣喜地看到了那些不是超可爱的球童,他们平凡得就像在街上随便抓来的。我也想当球童,要是能握着贝克汉姆的手,叫我少十年寿命都行。
我发现在世界杯上,那些小球童们的表情似乎没有被训练过,完全是小孩子在那个情况下应该有的表情:庄严得好像不高兴,茫然,左顾右盼。我甚至还看到一些啤酒肚的、眼睛超小的、没有发型也没有头花的球童。甚至还看到有一个球童走着走着,鼻子痒了,就松开手,抠了一下自己的鼻子,然后用鼻屎尚存的手接着牵球星。那一刻,要是被我们老化的辅导员看见,肯定义愤填膺。神经紧张地把这个动作和国家的命运联系在一起。
我很好奇他们选球童的标准是什么,他们高的高矮的矮,看体型又不像足球学校的学生。照着我小人的思想,又要猜测他们是高官的儿女,但我更愿意相信他们是普通人家的小孩,是避开美丑的标准进行筛选的。可能是到小学校里,玩“锤子剪子布”,谁赢了就是谁。
最后,容我略带羞涩地提出申请:“我想当球童,牵一下贝克汉姆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