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禾看到阮文松时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暗暗勾了勾唇角装着一脸关心道：“五妹这是怎么了？可是今日请安受了寒？”
“没什么，只是宴礼不放心，小题大做，非要请阮公子过来看看。”
沈云岁坐在桌边故意往宴礼的身旁靠了靠，说完又看了眼沈云禾旁边的齐朝骞继续道：“宴礼做事还是不够稳重，不像四姐夫大胆冷静。”
看到沈云岁和宴礼黏在一起的样子，沈云禾想起了自家那个狼心狗肺的相公，之前她重病在床，他不在床边照顾还出去和人花天酒地。
再想想如果不是他连个小小勾引陷害的事都做不好，她哪会这般损失惨重。
沈云禾冷眼斜视了一下齐朝骞，看到他还盯着沈云岁的脸出神，脸色彻底冷了下来。本就因为生意上一连串的打击而疲惫的沈云禾，这一刻更是觉得筋疲力竭。
她也不再斗嘴，直接落座开门见山道：“今日我来也不是和你吵架，昨日之事，我向你们夫妻二人道歉。”
沈云岁有些讶异，她四姐向来要强好胜，今日怎么这么容易低头了？
“这五百两给五妹夫压惊，那个下人我也已经重责，明日就送她去乡下庄园。”
沈云岁看了眼放在桌上的银票，盯着沈云禾看了一会倏然一笑：“四姐有什么事直说吧。”
既然沈云岁已经问出，沈云禾也不再逶迤客套：“我想和你合作，我要茶园产物的优先购买权。”
“茶园做的就是买卖生意，四姐想买，我又岂会不卖？优先购买没问题。”
沈云岁撑着下巴，一脸好说话的样子。
沈云禾又继续道：“价格上，我要之前的基础上再让二成。”
这句厚脸皮的话，说的连阮文松都不禁抬头看向了她。
沈云岁坐直了身子平和的道：“四姐应该知道，因为是自家商铺，所以福怡轩在茶园的购买一直给的是最低利润价，而茶园不缺愿意出更高价的买家。”
“如今我接手，愿意给四姐优先购买权已经是看在一家人的份上，四姐想谈让利，总得拿出些诚意吧？”
宴礼在一旁一边把玩着杯子一边打量认真起来的沈云岁，她只要坐上谈判桌，就像一柄徐徐出锋的宝刀，尖锐锋利，不割点对方的血肉不罢休。
沈云禾也明白不可能空手套白狼，也干脆利落的抛出了她的筹码：“下个月的锦花会，福怡轩可供你免费使用。”
她看了眼沈云岁，微微扬起点下巴，自信的抛出最重的筹码：“也只有你可以使用。”
锦花会每年由皇宫内廷司礼鉴负责举办，主要目的是犒劳功将，君臣民同欢，以显帝王圣明。
考虑地理位置等因素，每年的锦花会都在进入越京的要塞之地——平江城举办。届时太子与部分朝中重臣都会前来参加。
由于往年的锦花会都是交由平江城当地布置安排，平江府尹都是让财力丰厚的沈家操办，今年也不例外。
如果说福怡轩可以无条件配合锦花会且免费使用，确实是个不错的收益。但是今年锦花会究竟交给谁来主持，这还是个未知数。
“四姐拿一个尚未定权的锦花会做谈资，怕是达不到这个价格。”
沈云岁似乎并不心动，开口婉拒了沈云禾的谈判。沈云禾刚要开口争辩，她又打断道：“就算锦花会最终由我主持，我也不一定要选择福怡轩。”
“五妹这倒是说笑了，虽然福怡轩这两年生意不算好，但是整个平江城绝对找不出第二个这样规格的餐馆，论食论景论格调，整个北越都找不出比福怡轩更好的地方。”
见沈云岁没有说话，沈云禾又补充道：“更何况福怡轩就在平江之上，直临建朝时最有名的江海之役战场，它的位置与意义，无可取代。”
听到江海之役，宴礼悠闲把玩杯子的手一顿，原本微提的眉眼也落下了些许，低眸看着杯里的茶水开始走神。
沈云岁一边听着沈云禾叨叨，一边盯着宴礼手上转动的杯子，现在杯子骤然一停，她也收回了放空的视线，重新看向沈云禾。
沈云禾觉得自己手上的筹码足够重，这次谈判她是稳操胜券。
然而沈云岁一张口便推翻了她的筹码：“四姐也说了，江海之役是在平江之上，有意义的是平江这片水域，是平江上英勇奋战的将士，但是这和福怡轩又有什么关系呢？”
“再说了，这锦花会四位姐姐都想主持操办，也不见得会落在我头上。四姐应当最清楚，做生意最忌讳盲目吃别人画的饼。”
沈云岁气定神闲的掀翻了沈云禾为她摆的“饼摊”，还揭了沈云禾爱吃“画饼”的短。
沈云禾气急刺激道：“你！哼，五妹如今连这点自信也没有了么？”
沈云岁也不甘示弱的反讽道：“四姐如今连这点竞争力也没有了么？”
“四姐还是不要妄自菲薄，在果敢大度方面，生意场上绝对找不出太多这样的人。”
沈云岁觉得宴礼是吐不出什么正经人话的，她好奇的看向宴礼，就听他阴阳怪气的继续道：“毕竟那可是四姐身边精养的一等丫鬟呀，之前四姐夫拉人家小手都被无情的甩开了。”
一听到这种富家辛秘丑闻，一直捧着话本的阮文松都觉得手上的故事内容不香了，默默放下话本，和众人一起看向了面色红白交替的齐朝骞。
和齐朝骞一起变脸的还有沈云禾，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气宴礼嘲讽她，还是气齐朝骞背着她乱来。
宴礼倒是一脸纯真无辜，眼里闪烁着看戏的精光。
沈云禾狠狠地瞪了一眼齐朝骞，重新看向沈云岁，退让道：“说吧，你想怎样才肯让利？”
沈云岁伸出一根手指道：“只能让你一成，而且要在你说的好处上，再给我加一个。”
“加什么？”
“我要福怡轩一楼露台后的水面区域使用权。”
沈云禾不太明白沈云岁的意思。
露台后方的水域是平江支流清水河，两岸为北象山，再往前便是入海口。航道都在平江主干上，加上福怡轩在河道拐弯处，所以附近的清水河流域，只有观景之用。
沈云岁要露台后方的水域使用权做什么？
沈云禾想了半天都没想出个所以然，好奇的问道：“你想做什么？”
“这个恕难告知，但是我可以保证不会影响福怡轩的正常运营。反正四姐你占着这片水域也是空浪费，给我你也没有损失。”
沈云禾开始犹豫，但是福怡轩最大的噱头就是这山海间的观景台，她又怕沈云岁乱来扰了福怡轩的观景视野。
“你不能影响福怡轩的观景！”
“我保证，甚至还能为福怡轩带来新景观，招揽客人。”
沈云禾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答应了沈云岁的条件。
沈云岁满意的招来丫鬟福儿：“去告诉沈淄，让他明天来府里找我拟定契约。”
又转头对沈云禾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拟定好契约，我让沈淄送给你签字画押。”
沈云禾觉得自己这笔生意似乎又谈亏了，但又别无他法，只得愤愤的点头，一句话也不愿意多说，起身准备回去收拾齐朝骞。
刚刚走到门口，沈云岁又突然叫住她：“哦对了，四姐不必客气，这五百两还是收回去吧。”
沈云禾看向突然好心，有钱也不要的沈云岁，犹疑了片刻，还是伸手接过了银票，刚刚收进袖子里就听沈云岁虚假甜腻的道：“还有件事想拜托四姐，昨天那个丫鬟可以送给妹妹处理么？”
被占尽便宜的沈云禾：“......”
沈云禾气得胸膛剧烈起伏，但想想还没签订的契约和刚刚收回的五百两，咬着牙道：“好，等会我就让人给五妹押过来！”
沈云岁见好处也刮得差不多了，乖巧的道：“谢谢四姐，四姐慢走，以后有合作尽管找我！”
沈云禾看着笑容灿烂的夫妻两，一刻也不想多待，随意道了别，便领着齐朝骞和仆从离开了。
来得时候志气高昂，走得时候灰头土脸，挥一挥衣袖，没沾上一点便宜。
沈云岁心情颇好得给宴礼和阮文松一人斟了杯新茶，宴礼也不禁好奇道：“你要那片水域做什么？”
“保密。”
沈云岁俏皮地摇了摇食指，笑容满面，漂亮的杏眼眯得像只得了猎物的小狐狸。
阮文松捧着茶盏嗤了一声：“奸商。”
沈云岁让福儿取来三百两银票，一掌拍在了阮文松的面前：“行了，钱结清了，你赶紧把宴礼的余毒清了。”
“我的毒没事，晚点我再去找阮兄施针，阮兄先回去吧。”
阮文松不乐意道：“我茶还没喝完，这个话本我也没看完......”
宴礼直接把茶壶茶盏全部收进盘子里，端起来递给了阮文松：“全都给你，不用还了，赶紧走！”
说完推着阮文松的背，赶人离开。阮文松顺着力道往外走了两步，再回头时宴礼已经抱着沈云岁站起了身。
阮文松皱眉道：“入春散的副功效还没散尽么？”
“想什么呢！她得泡个热水澡，不然等她感染了风寒，我也得跟着倒霉！”
阮文松哦了一声，端着茶拿着书准备离开，又突然想起什么转身道：“看在三百两的份上，我再附送你们一个信息，入春散是宫廷秘药，用材昂贵且制法独特，唯有用‘长息散’的药渣方可制成。”
听到长息散，宴礼的眉头狠狠一抓。
沈云岁也蹙眉问道：“什么是长息散？”
阮文松漠然道：“长安如梦，云息不存。可以让人在安然睡梦中渐渐无息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