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宜顺水推舟

定睛看着翟容容眉宇间的悲哀,谢韫舜清醒的道:“本宫今日不想听你的秘密。”

翟容容惊愕。

谢韫舜道:“本宫疲惫,要?去安静的歇息了,不想被任何人和事扰心。”

翟容容咬唇,虔诚的争取道:“这些秘密对皇后极重要?。”

“可想而知的重要?。”谢韫舜冷静说道:“依你此时痛苦的处境,心绪大乱,难免冲动,所言的秘密一定极其惊人。然,可能是真,也可能是假。”

翟容容赶紧道:“容容发誓所言句句为真?。”

“誓言最具有欺骗,最不可靠。”谢韫舜微笑道:“如?果有?人动辄就对你发誓,你可要小心,易发誓之人亦最易违背誓言。”

“容容不是轻诺之人。”翟容容委屈的落泪,眼睛已哭的红肿,楚楚动人。

“你是什么样的人,本宫不了解。”谢韫舜愿意耐心待她,漫不经心的道:“本宫知道有?一种人,在覆水难收之际,戾气深重,会对自认为的祸首进行毁灭性的报复,或揭露检举,或栽赃陷害,所言真?假难辨,很?危险。本宫跟你没有交情,不了解你是不是这种人。”

翟容容瞠目,皇后太冷静了,冷静到近乎冷漠,丝毫不心慈手软。联想起皇后在池塘小苑跟太后的博弈,镇定而理智,有?着女子秉性中罕见的气概,忽然明白了皇上说的‘你低估了皇后’,也忽然明白了皇上对皇后的态度。

“九日之后,你若仍愿说,本宫则愿听。”谢韫舜语声从容,果断的走了。即使翟容容所言会为真,选择在失败的今日和盘托出是错误的时机,有?冲动蓄意的报复之嫌。

当务之急,谢韫舜需要?清心静养身子,以便能尽快安全的服用滑胎药,不宜为真假难辨的事扰心。

眼看皇后决绝的离去,翟容容无助的呆立在原地,心碎的麻木,如?是失去知觉的躯壳。她麻木的退下?,如?同无能为力的浪头。一转身,忽然看到了皇上,他寂然无声的于阳光下?,平和内敛。她失魂落魄的走向他,经过他时,说了句:“容容不怪皇上。”

回到寝宫,谢韫舜便躺在床榻上歇息,什么也不多想,闭目养神。

入夜,谢韫舜简单的用过晚膳,贺云开闲适的来了,温和的陪伴在她身边,轻拥着她睡眠。

直到翌日午后,谢韫舜觉得身子的不适缓和许多了,才起身下?榻,去荣盛宫跟翟太后商议皇妃之事。

翟太后的心情自然不佳,当谢韫舜说出六位皇妃人选的名字后,不置可否,坐姿端庄的郑重说道:“待谢远川和翟容容的婚事定下?之后,先把喜事宣扬出去,再议皇妃人选,依照流程册封她们入宫。”

“是,母后。”谢韫舜明白,这关乎到翟太后和翟家的名声,因?六位皇妃之中没有?众望所归的翟容容,必然会引起坊间的妄议猜测。而如?果先宣扬开翟容容嫁入谢家为嫡妻,依谢家当前的名望,自然有利于维护翟太后和翟家。

翟太后端正的问:“他们的婚事何时定下??”

“儿臣这就出宫前去谢家,说服谢大人。”谢韫舜知道事不宜迟。

“连同哀家的两个侄子提拔为尚书一事?”翟太后不避讳的直言。

“是的,母后。”谢韫舜隐隐一笑,喜欢这种直截了当。昨日那个对峙倒真?的是个好契机,使她和太后正面冲突,了解彼此的目的。

离开荣盛宫,谢韫舜便径直进了乾龙宫,去找贺元惟。

贺元惟坐在院中翘首以待,已是等她多时,昨日通过母妃确认她安然无恙,他才放下心。见她踏入院中,发现她的气色好了些,松了口气。

慢饮着温水,谢韫舜把谢远川的决定,和与太后的约定,都详细的告诉了他,情况发生的很?意外,结果进展的也很?意外。

贺元惟不得不承认贺云开的计划成功了,成功的推动了太后去颐养天年。面对她以为整件事是翟太后的失败计划,他缄口不言,没有透露是贺云开的操纵。与此同时,他更欣赏她独立决断的能力。

谢韫舜微笑道:“我?需要?你帮忙写一封信件给我?爹。”

“好。”贺元惟回屋,迅速的写了一封信件。

谢韫舜仔细的阅罢,将信纸摆在竹案上等墨汁晾干,冷静的告知道:“我?今晚要?服用滑胎药了。”

“皇上知道吗?”贺元惟心底一沉,滑胎何其伤身。

“知道,正是服用他准备的滑胎药。”谢韫舜漫不经心的道:“皇上的避子药和滑胎药,都是为别的女子准备。他劝我?不要?服用,无济于事,只能依我?。”

她在为贺云开解释,以免贺云开被误会,她可能没有?察觉到自己时常维护贺云开。贺元惟默不作声,显然皇上会故技重施的逗弄她,让她服用的不是真的滑胎药。

谢韫舜清醒的道:“等太后彻底释权去颐养天年,皇城禁军在握,垠口的计划落定,我?才能安心的怀胎。”

贺元惟继续沉默,因?为他知道贺云开同样在暗中参与这些事,并且会加快进展的速度,他需要?重新策定自己的存在。

谢韫舜想了想,道:“还有?一件。”

“嗯?”

“你不再幽禁于此处,恢复往日的尊贵,在朝堂正大光明的协助我一手遮天。”

贺元惟胸口一震,沉稳的道:“你若驾驭不住,你和皇位我?任取?”

谢韫舜遵循约定,镇定自若,凛然道:“你任取。”

贺元惟眼睛明亮看着她,光明磊落。

信件上刚劲有力的墨字晾干了,谢韫舜郑重的收起信件。

贺元惟关心道:“身子重要?,慢点走,莫动胎气。”

谢韫舜点头,慢步出冷宫,出乾龙宫,出皇宫,掩人耳目的进了谢府。

“舜儿。”谢远川闻讯迎上去,道:“爹在府上,我?正欲向爹坦言迎娶翟容容。”

“昨日之事应尚未告诉爹?”谢韫舜朝正殿走着,信步走着,免动胎气。

“尚未。”

“不要?告诉爹。”

谢远川看她自信的样子,问道:“你有?办法说服爹?”

“有?。”谢韫舜微微一笑,‘贺元惟’是她跟爹周旋的杀手锏。

在正殿等候不久,威严冷硬的谢义阔步进殿,他正想知道昨日选定的皇妃人选,不能有翟家以及翟家亲戚的闺秀。

殿中只有他们三人,无需客套,谢韫舜亮出贺元惟的信件,很?开怀的道:“爹,舜儿按照元惟出的聪明法子,直接和太后谈判,达成了一致,她愿意释权去颐养天年。”

谢义震惊,太后愿意释权?

看到元惟写出的四个条件时,谢义脸色不悦,这对于翟太后是极其优厚的条件,而在过于刚正不阿谢义眼中,堪称屈辱的妥协。

“第一条‘只要翟氏家族不犯篡位夺权之罪,其余一律重罪从轻,轻罪从无。’行,重与轻是相较而言,不是定论。”谢义冷沉声道:“第二条‘翟容容的两位兄长平步青云,各成为尚书。’不行!”

谢韫舜故意按这样的顺序排列,一条行,一条不行。

“第三条‘为太后在皇宫外的山水幽静之地,大建园林宫邸,轻松闲适度日。’行,但需注意不得过于铺张奢华。”谢义极为不同意的道:“第四条‘谢家和翟家联姻,谢家唯一嫡子谢远川明媒正娶翟容容’不行!”

谢韫舜当然知道爹的态度,神?色从容,耐心的道:“关于第二条,元惟的理由是:这只是给他们梦寐以求的一个机会,且看他们的能耐。”

谢义沉着脸听听元惟的理由。

“若他们能胜任,就继续为朝廷效力,不能因他们是翟家人而压制、屈才,否则,与玩弄权术的小人有何区别。”谢韫舜知道但凡不说是元惟的主意,爹定是断然不听,她接着道:“若他们能力不足,必会引起朝臣的公愤。爹是御史大夫,抓住他们的失职之处弹劾他们轻而易举。”

谢义想想,觉得元惟的理由是有道理,道:“第四条绝对不行,不能跟翟家联姻,谢远川要?娶虹霓公主。”

虹霓公主是贺元惟的同母胞妹,即将及笄。谢韫舜道:“第四条,元惟的理由是:一为避免太后精心培育的翟容容入宫为妃。二为谢家和翟家门当户对,翟容容性情温顺柔弱,知书达礼,会是贤妻良母。三为长远考虑,兄长莫与皇室联姻。”

谢远川顺势接道:“四为孩儿和容容情投意合,孩儿心仪容容,容容心仪孩儿。孩儿非容容不娶,容容非孩儿不嫁。”

谢韫舜隐隐笑了笑。

“翟容容自幼就一心要?为皇后!”谢义惊讶,他们情投意合到非对方不可?!

“她已因?孩儿改变了心愿。”谢远川刚毅的面容尽是笃定,恳请道:“孩儿求爹成全。”

谢韫舜冷静的说了句:“爹,太后已然答应这个条件,可见是因为容容宁死不入宫为妃,非要?嫁给兄长不可。他们两情相悦到如此情深,爹何不成全。兄长夫妻恩爱,家和万事兴。”

谢义内心煎熬,难得远川终于肯娶妻生子了,情已至此,话已至此,他无法不成全。

达成一致了。

天已渐黑,谢韫舜回到皇宫,贺云开在乾龙宫的寝宫等着她,准备好了滑胎药和煮滑胎药的瓷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