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行十日,靠岸而上。
两人步出了码头的一家酒店,吃的遍体舒服,此时秋风吹来,酒意更增得几分,寇仲溜览街上人车争道的热闹情景,说着:“老大,我们现在为什么去城外呢?这里的盐价可不贵呀!”
“你说得不错,这里的盐价的确不贵,不过,我们喝了酒,吃了肉,再不卖点盐货,以后就没有路费了。”张宣凝哈哈笑着说:“再说,我们要走盐路的,就要沿途的情况弄清楚,我们弄二包盐,下去和村子中摸摸情况,看看有什么其它的路子和买卖。”
寇仲点头应是:“这倒也是,总有点生意的。”
张宣凝也喝得多了:“你刚才喝酒时,不是喊着要建功立业吗?怎么样又对生意感兴趣了?”
寇仲笑嘻嘻的说着:“哎,刚才是刚才,坦白的说,虽然我有着这个想法,但是现在我们何德何能,还不如先赚点钱!”
张宣凝苦笑的说着:“世间那有这么便宜的事情,生意也不是这样好作的,赚的也是辛苦钱啊!”
后面四个小弟,辛苦的各背着半包盐,而寇仲和张宣凝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城外走了过去,说着说着,二人越发默契,心情更是愉快起来。
才走了一段,寇仲突然“咦”的一声,指着远方的天空道:“那是什么?”
张宣凝心中一惊,见到红光闪烁:“这是火!”
寇仲跳了起来,说着:“我们快去看看!”
“别,我们先看看情况再说。”张宣凝眼神凝重:“我们的新小弟,武功还不行,如果被波及到了,那就难看了。”
寇仲虽然跃跃欲试,但是在这样的命令下,还是勉强按捺住自己,六人仔细听着,果有阵阵厮杀之声,随风隐隐传来。
寇仲说着:“我们再上前去看看。”
说着,就要四个小弟把盐货卸下来。
张宣凝心中涌起杀机,却应声说着:“我们先去看清楚情况。”
从隐秘点的树林之中,看了过去,只见一个乡镇,已经火起,一方是隋兵,大概二千左右,而这个乡镇中,却是穿着劲装的大汉,他们人数其实也有上千,也很悍勇,但是比起军队的组织,还是不如,他们拼命的抵抗着。
隋兵所到之处,不但放火,而且还对很明显是无辜的村民进行屠杀,不分男女老幼,尸体还流着嫣红的鲜血。
寇仲热泪盈眶,怒火中烧,就要拔刀而上,却被早已经有准备的张宣凝拉住。
“香主?你拉我干什么?”
“你看见没有,有上百弓箭手在外面,我们就算要上前杀人,也要讲点策略,我们可以在那边偷袭,杀一个是一个。”张宣凝脸色凝重,说着,就拔出刀来。
“香主,你说的是,那我们换个方向。”寇仲跃跃欲试的说着,他低身就要向前潜行,张宣凝此时长刀已经在手,与他只有半尺,当下,就毫不迟疑的在他身后,用长刀猛的一刺,心到手到,只听“噗”的一声,从寇仲的后背直刺了下去,从胸口贯穿了出来。
寇仲口中咯咯作响,勉强回过头来,想说什么,口中已经鲜血喷溅。
“奉苏爷之命,将这叛逆格杀!”张宣凝抬高了一点声音说着,又低声冷笑的说着:“我如放你下去,你就要超出我的控制了,命运之道,无非如此!”
就算不深知命数之道,就凭着智慧,也可以明白,如果寇仲冲下去,以小强的命格,不会死亡,但是却可能打散了,因此小强寇仲就可以获得自由了。
口中说着,手已经用力一搅,将其内脏搅拌的一塌糊涂,寇仲的生命力当是极强,就这样,还一时不死,张宣凝更是毫不犹豫,抽出长刀,就向他的脖子砍了下去,就在这时,只听见箭矢声响,一排箭矢疾射而至。
张宣凝在电光火舌之间,硬是不肯避让,长刀所向,寇仲的脖子也不是铁打的,顿时被斩断,脑袋滚在地上。
“噗!”虽然身体尽量扭曲了,但是一支长箭,还是从肩膀上擦过,将一块血肉擦飞而出,张宣凝再慌忙翻滚到地,向后疾退。
就在这时,密集的步音向他们方向涌来,数百隋兵,人人手持长矛,军中号令,一声发喊,都冲了上来。
张宣凝神色如冰,反手就将周围的二个新招募而来,就是要消耗的少年就地斩杀,其它二人一个仓皇逃窜,一个竟然向着隋兵走。
只觉得眼前一亮,十多枝长矛朝他掷来,张宣凝际此生死关头,体内真气快速运行,清楚掌握到每枝掷向他们的长矛所取的角度和到达的时间先后。
手中长刀掷出,如电光火舌,那个向着隋兵逃窜的少年根本无法抵抗,长刀贯体而入,翻滚在地。
而他立刻翻滚,才避开,原本地点上,十几个长矛,如林一样的插在地上。
林中长矛兵不擅长,立刻有着朴刀兵直冲上来,张宣凝避过一刀,用尽力量,猛的一掌,那个士兵顿时颓然倒地,顺手抢过对方长刀,却直感觉到身上一痛,三把长刀砍来,幸亏身穿帮主的内甲,砍入一寸,就没有再能够深入。
身上火辣辣的痛,但是长刀在手,大步疾退,长刀所向,三个隋兵偏是无法避开,各劈中一丝,立刻往后栽倒。
但是军令森严,死了三个立刻有人填补上去。
生死关头,最重决心。张宣凝宁死不退,剎那间他浑忘了生死,数十个敌人攻势,以及那个连滚带爬的小弟,都一一纳入心中。
张宣凝怒吼一声,凭着身有内甲,挥刀直劈,体内真气全数动员,不死不休,直冲向隋兵。
对着军队,任何花招都没有用,只有避重就轻,只有凭着内力来对抗,使对方就算格挡,受到刀上真气,也纷纷吐血倒地。
突觉得眼前一亮,那个逃亡的小弟已经在面前,毫不犹豫的举刀砍去,那个小弟再无反抗力量,惨叫一声,气绝身亡。
杀得此五人,张宣凝心中大快意,再也不敢停留,呐喊一声,向着树木疾退而去,在此生死之计,已经尽其所有力量,向外逃亡。
连冲过几道树木,不顾的直前进,虽然远方的厮杀声,还偶有所闻,但是终于还是逃了出来。
刚才,说来很多,其实只有短暂的几个瞬间,身上十几处伤口,火辣辣的疼,如果不是身有内功,又有内甲,早就死了。
生死一线之后,无数的村子星罗棋布,佃户和自由民,耕种着小块的稻田,村与村之间通常只隔一公里左右。这些村庄宛如未经雕琢的璞玉一样,散布在修整过的一块块绿色的田野风景线上,与荒凉的、布满灌丛或林木的高山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张宣凝静静而立,心中一片灵明,不可压抑的,涌现出人定胜天的豪情,当下就长啸而起。
不如此,不以发泄心中那无与伦比的壮志激烈的快意。
人生得意,就在此时。
刚才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是张宣凝对自己却非常满意。
虽然寇仲在和徐子陵,在二年之后才爆发大运,从二个流氓,在短短几年内,与武功来说,成长成为一代宗师,以势力来说,也成为左右天下,有资格逐鹿的候补王者。
但是现在,尽管隐藏内心,不起杀机,但是真要杀时,还是无法避免的触及了大运,引起了命运的反击,如果不是自己当机立断,立刻杀了寇仲,只怕一战之后,寇仲就会趁此脱离自己掌握。
这样的话,局面变成怎么样,就连想不敢想。
杀寇仲之时,已经迅雷不及掩耳,真正只有几个呼吸的时间,还是有其它因素来企图打断自己杀戮决断,这就是明证了。
至于四个少年,也是后患,幸亏被自己杀了。
虽然自己已经未雨绸缪,早就把寇仲在和徐子陵与大部分兄弟隔离出来,同时也不给机会让他们表现,因此他们和自己兄弟之间并没有多少感情,所以就算被人知道杀得这二人,也不算什么,自己随口找个理由就可以了。
但是如果自己不如此未雨绸缪,那就算杀得此二人,也会面临分崩离析的局面吧!
杀得了寇仲,他感觉到自己如醍醐灌顶,生命欢呼跳跃,他已经敏锐的感觉到,自己进入了人生全新的一个阶段。
一边走着,一面缓缓的调息,发觉自己刚才拼死狂苯,至少走了四五里路,不由放下心来,发觉自己来到了一座小村庄。
此时,已经是黄昏,炊烟在瓦顶上袅袅升起,显是有人生火造饭,张宣凝此时,先观察了一下,谨慎不是坏事,最后发觉这是一个上百户的小乡村,没有什么意外可说,当下就直进去,他腹中饥饿,正想吃点东西,然后再换件衣服回去——现在他衣服破烂,露出里面的内甲,内甲也不是万能的,上面有着刀痕,破开的口子还有鲜血。
其实受伤没有多重,毕竟内甲抵抗了大部分的伤害。
但是就在这时,蹄声隐隐而生,张宣凝心中一惊,连忙闪入一个土墙之后,缩小身体,就望了过去。
这是一队骑兵,中间拥戴着一个年轻人,大概二十余骑。
“杀,这也是叛逆之村!”一到乡村之中,中间的年轻人就立刻发号施令。
众骑轰然而应,拔出长刀,他们个个勇武,显是并非普通士兵,几秒之后,村中立刻响起了砍杀之声,村中有人持刀而出,与之搏杀,但是根本不是众骑的对手,所到之处,一一斩杀在地。
二十余骑,都是悍勇之士,以现在的武功,张宣凝根本不敢直面对抗,他偷偷的从墙边缝隙而看了过去。
但是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几个少女被骑兵驱赶着,骑兵哈哈大笑,似是取乐,本来也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偏偏有一个少女,就直直的向他隐身之处而跑了过来。
一个骑兵笑着策马而上,居于马匹之上,高可二米有余,当是居高临下,土墙本是低矮,张宣凝突然发觉他眼神一凝,显是已经发觉了自己。
本来策向少女的马匹,略一调整,就直扑而至,马匹的速度,简直快速之间,一瞬间就扑到了他的身边,马蹄所到之处,土墙如沙粒般碎飞开来。
张宣凝脑际一片空白,拔刀所向,行事立斩。
“噗!”对方骑兵,显然刚才杀村民过于轻松,大意了,当下血光四溅,此人从马匹上直跌而下,轰然而响。
“果然有叛逆,杀,快杀了他!”二十余骑一起向这里望了过来,中间的公子大声喊着。
张宣凝跳上马去,就欲向外冲走,但是他不熟马术,又非主人,马匹高声嘶叫,直立而起,张宣凝狼狈翻滚,眼光一瞄,却已经看见对方弯弓搭箭,顿时吓的魂飞魄散,就连忙一滚。
“噗噗”破空之声,本来他所在地上,顿时出现数支羽箭。
张宣凝再遇到了生死,他本是坚毅果断之人,当下就急退入村舍之中,这里村舍相互连绵,才能对抗骑兵,如果直冲向外,自己岂能逃过骑兵之手?
二骑策马前行直追,举起长刀,直向张宣凝斩来。
虽然并无什么巧妙,也没有什么内力可言,但是就着马力,横劈之下,速度和力量都非常凌厉,就算自己有内甲,如果真的劈中,只怕也立刻是死路一条。
身体略弯,只差分毫就避开了刀势,然后直扑而上,长刀已经用尽了内力,别的不说,刚才在树林中,他就明白了,在军中战斗,以他现在的程度,什么保留实力,以恢复元气,都是假的。
唯有尽全力,一举搏杀,才能开出生路,不然只要给士兵一点机会,就会蜂拥而上,倒时候除了被乱刀分尸,别无其它可能。
“噗!”长刀所向,一个骑兵应声而落,而另外一个骑兵也不回头,直冲再前,骑兵根本不可转弯,全靠冲刺,张宣凝手中长刀直掷而出,同样从他背后贯穿而出,而他自己再是一滚,就拿到了跌下骑兵的长刀。
长刀一入手,他直扑而入,穿入了房间之中,这种村舍,都是草木或者土墙而建,根本不能阻挡修炼武功之人,而对马匹却有相当大的遮挡作用。
等入得内室,心中一喜,自己原本长刀是小兵所用,当然不行,这骑兵的长刀,却当真是好兵器,心中一动,却连忙劈开房间,直穿而出,村中数百房间,还有许多许多草堆之处,对方不过二十骑兵,自然可以周旋了。
而瞬间被斩杀三个骑兵,那个年轻人和其它人都脸色大变。
“公子,怎么办呢?”
“有什么怎么办的,把其它村民抓起来!”年轻人阴狠的说着,他先入为主,以为张宣凝是村中之人,而要挟人质,是无论古今,官府对付暴民的第一手段,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和呼吸一样自然。
顿时,骑兵四策,就要把村民赶了出来。
就在这时,又一个马匹嘶叫,等几个骑兵赶了过去,没有多少时间,就上前报告的说:“公子,对方夺取了弓箭!”
公子这才真正色变,长弓可射杀百米之内的人,自己虽然有二十余骑,但是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是不是能够幸存。
“你不出来,我就要杀了!”一个队长模样的骑兵高声喊着,所有骑兵都已经拿出了弓箭,虎视耽耽。
眼见乡村不应,公子猛的一挥手,二个骑兵上前,就向着余下的十几个村民砍杀,企图把这个可怕的敌人激出来。
“噗!”又一个骑兵跌了下来。
“还不出来,我就要杀了!”队长声嘶力竭的喊着,但是应着他的话,又一个骑兵被射杀当场。
骑兵被激怒了,蜂拥上去,最后一个少女被砍杀当场,而村中还是没有人应声而出。
“你们记住了这小子的相貌了吗?”公子脸色铁青,问着,虽然知道一筒箭只有十支,而对方最多还能够射上七次,但是谁也不敢继续等下去。
“记住了。”有几人应着。
“那好,我们撤。”公子当机立断的说着,他虽然不擅长武功,人也骄横残暴,但是心中却不糊涂,此时已经夜色将降,自己再不走,那时反客为主,倒真正是危险了。
眼见骑兵退出村子,张宣凝隐然不动,他也没有这样傻,立刻就出去,等到夜色降临,那就无所谓了,区区二十骑,在夜中根本不足为惧——不管外面那个公子在外面等了没有,自己多留片刻,是没有什么关系。
不过,他心中大大的郁闷,自己怎么了,怎么一下子从运筹帷幄,事事在手,却变得麻烦缠身,自己不碰人,就有人来找自己麻烦呢?
等到夜色降临,他才从容的寻得一些草药,把自己小伤口包扎好,再换上新衣服,然后就拿出火把。
熊熊火焰,自村而焚,与夜空之下,直冲云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