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红设法要集中精神,逼去毒力。
“十三点”既分十三次下,他只要运功收服其中一点,就可以一一逼出其余十二点。
可是他虽在运功,但并不能专心。
他的气息仍丹田急升,像熔解的银液一样,一道自令阳直达承浆,再绕双目下,与另一道自阴经转入风府,再经百会穴的真气相交,任督二脉合一,中经五十二穴;他的“五蟾功”分注五脏,以意运气,以念调脉,当日他为龚侠怀的事拜会黄捕鹿、哈广情和石暮题后,他就是以这种气功御寒的。他是个极畏冷的人。
可是现在他却不能专心。
因为八尺门里,极剧烈的格斗已起!
(赵伤的刀,第一个就找上了高赞魁。)
(黄捕鹿则给谈说说、何九烈、容敌亲、易关西四人围攻。)
(朱古泥对上了夏吓叫。)
(苏慕桥力战路氏兄妹。)
赵伤的武功,也许还及不上高赞魁,但他勇,尤其是在负伤了之后,更勇。
他以掌、腕、踝、肘、趾、发……所有不可能成为武器的“武器”来攻击高赞魁。
高赞魁的“六福拳”,首要就是够定:而且愈打下去,功力愈能发挥;可是他遇上赵伤这样不要命的打法,步步同归于尽、招招玉石俱焚、一味奋不顾身、无惧以卵击石,高赞魁反而“定”不下来了。
(但我也“定”不下来了。)
(定不下来,如何逼出毒力,逼不出毒力,又如何去助赵伤一臂之力!)
夏吓叫是个很足以令人骇怕的人。他光着头、红着脸、舞动着沉重的禅杖,但身子却轻得像一张纸。
他的攻势不像高手,甚至也不像人,只像一只山魈,或是一头久未啖血的妖魔。
他要“吃”掉朱古泥。
可是朱古泥不是容易给“吃”掉的人。
他像一方铁镌的古印。
他步步为营、稳打稳扎,“一印神拳”七路十三套,才打了五套,看似占尽下凤,但真实已着着领先。
可是夏吓叫呼啸着、狂嚎着、厉吼着,朱古泥仍“以不变应万变”、“以静制动”、“一动不如一静”,但却已可觑出他已气衰力竭、心神渐乱。
(我的心神也太乱了。)
不行,再这样下去就要走火入魔了!
苏慕桥左手剑、右手刀。
他的刀像一阵风。
他的剑像一缕烟。
可惜他遇上的是路氏兄妹。
路雄飞施暗器。
路娇迷使毒。……她已掏出了那陶罐子!
(啊,那里面有极犀利的毒物!)
(糟了,这一急之下,真气内冲,连声都嘶哑了,不能对苏慕桥作出儆示!)
黄捕鹿更是危殆!
若论武功,谈说说、容敌亲、易关西、何九烈四人中,任何一人都决非他敌手。
可是他们有四个人。
而且他已老了。
英雄老矣,本来就是一件悲哀的事。
(更悲哀的是我却眼睁睁看着他遇险,却帮不了他。)
(既然如此,拼着“走火入魔”,我也要一试……)
……叶红这时想起当日简单转述龚侠怀的一句话:“世上本没有好刀坏刀,只有胜刀败刀。高手用菜刀亦能制胜,庸手使名刀照样败北。”是的,毒力本来消不动功力,但它却制住了自己的生命力;如果剔除了活下去的求生能力,是不是反而能重燃起沉睡中的体力呢……
叶红沉湎在攻破毒力、加入战团的奋斗中。
他没发现三妹姐已提着尖刀、向他潜近。
可是严笑花看见。
宋嫂看不见龚侠怀。
找不到龚侠怀,她死都不甘心。
她和“无疾而终”蔡小虫、“踏雪无恨”巴勒马和“单眼挑神枪”霍梦姑等人杀进了大狱,立即就遭到刑房赵肃我带一干守卫的力抗,而府尹于善余也亲自带兵,火速赶来剿匪。
不管赵肃我和于善余是不是十分同情龚侠怀的遭遇,以及是否支持群侠所为,但事已至此,他们也不得不克尽职守,坚守本份,去揖捕格杀这一干“悍匪”。
宋嫂、霍梦姑、巴勒马、蔡小虫一路杀入了大牢,一层一层的杀下去,像杀入了地府一般。他们所看到的情景,也正是当日王虚空和丁三通所见的景象。
这时候,宋嫂已遍身浴血,霍梦姑也受伤不轻,监狱里外均火光冲天,也喊杀连天,宋嫂见遍寻了七八座监牢,仍没龚侠怀踪迹时,于是心头比燃烧着的火焰更急。
他们已杀到大牢防卫最是森严处。霍梦姑喘息道:“宋嫂,不如,我们下一回再来……”
宋嫂尖嘶一声:“胡说!”
她披头散发,明丽的双眸已布满血丝,刀光映着火光映在颊上,像一个罗刹。
巴勒马见此,叹了一声,忽道:“这儿有三排牢房,囚的大概都是非寻常之辈,我们分头去找,省时一些,可好?”
忽听黑黯里一人桀桀笑道:“都一样,分开来死和一齐死,都一样。”
这本来腐臭已极的底牢里,忽然更觉臭气熏天,中人欲呕。
巴勒马心中大恨。
他极不希望会在这儿遇着这个人。
这个不是人的“人”!
他知道这个人是谁。
而在这里,只有他自己或许还可以跟黑白二道上闻名丧胆的白大帝放手一博。
所以他以一种泰山崩于前不变于色但死了心的语气,淡定地道:“你们去救龚侠怀。这家伙我来应付。”
然后他转向他的对手。
白大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