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一碎,赫然出现的是:“风刀霜剑”苏慕桥和“斩经堂”总堂主朱古泥、还有“霹雳神捕”黄捕鹿。
这三人的出现,使得谈说说、何九烈、容敌亲、易关西、高赞魁、夏吓叫、路雄飞、路娇迷、三妹姐等,全感诧异万分。
也令严笑花迷惑。
叶红一点也不迷惑。
棺村里的人,原就是他向赵伤建议和安排的。
朱古泥和苏幕桥,都是他的朋友。
“救龚”的事,他们也根想尽一分力。
苏慕桥一向都不喜欢龚侠怀,但他明事理,他知道龚侠怀是蒙冤的;他也想让龚侠怀欠下这个情,了却昔仇,种下深恩。
他是个江湖人,当然明白江湖上的处事方式:
少结怨仇多施恩。
朱古泥也不喜欢龚侠怀。但他为表龚侠怀下狱实非他施暗手密告,而且“斩经堂”本就是个侠义的帮会“救龚”可以使他的侠名更上一层楼他也愿意参与行动。
他也是武林中人,当然知道武林中活下去和强下去的本领:
多交朋友少树敌。
黄捕鹿是自己找上叶红的。
因为他听说哈广情死了。
以他跟哈广情的交情,他就算再在金盆洗八次手、再挥刀剃光了自己的胡子,也一样会去插手管这件事。
因为他跟哈公不仅是从前的战友,而且“哈七哥”还曾救过“鹿爷”一命这是谁都知道的事。
正如他自己所说,“在江湖上,人情债比怨仇更加累人。宁可结仇,不可欠情。”而他自己就是欠了哈广情的情。
宋再玉丧命,饮冰取道京师说情,泥涂也出面排解“救龚行动”的事,身为江湖中人,武林高手和曾吃过六扇门饭的朱古泥、苏慕桥与黄捕鹿,自然不能置身事外。
他们来找叶红。
“我可以做些什么?”苏慕桥问。
“我什么都可以做。”朱古泥说。
“我七十一岁了,刚做了大寿;”黄捕鹿说,“我上寿了,也活够了,虽然也做不了什么,但还是可以做点什么的。”
叶红找来了赵伤。
简单和单简去找了杜小星:就等于是叶红把话说给了赵伤知道。
(“不管朱星五和高赞魁把我和严姑娘请去八尺门,是为了救龚侠怀还是另有图谋,我们不但需要人证,而且也需要人助。”)
于是赵伤请出了为了找他而远赴边疆、自敌人重重包围中杀入而受了伤的杜小星,换了朱古泥、黄捕鹿、苏慕桥这三大好手进去。
原本不止三人。
而是四人。
还有一个严寒。
可是严寒还是在那名杀手“曲忌”。他曾为曲忌所伤,但他也伤了曲忌。他认为“临风快意楼”的老板黑掌柜和店伙莫哥儿曾见过凶手,曲忌一定会杀他们灭口,所以赶去“临风快意楼”伏击曲忌。
但是曲忌还是比他更快一步。
当严寒弄好了伤(不是痊愈、而是他可以从病床上下来之后)即去“临风快意楼”的时候,黑掌柜被杀,莫哥儿已浮尸河上。
“我一定要找到曲忌,我一定得要除了他;”当严寒把上面的情形告诉简单,要他转告叶红的时候,他的脸色苍白得一如一连受了七次的内伤,只狠狠也恨恨地道,“我还有办法找到他的。他和我,只能活一个!”
他的话可以见出他的决心。
严寒下决心要做到的事,就算要他死上九次他也一定会去做。
而且一定做得到。
现在严寒没有来:他是遭了曲忌的毒手,还是终于杀了曲忌?
高赞魁道:“你们来得并不聪明。”
苏慕桥道:“可是却正是时候。”
高赞魁道:“我们的计划里本来就没有你们,你们本来就可以不冒这趟浑水的。”
苏慕桥道:“可是我们已在水里了,不管水蛇还是虎鲨,总是要杀它几尾才上岸。”
高赞魁道:“你们还上得了岸吗?”
谈说说道:“你们如果马上上岸,还来得及。”
苏慕桥道:“为什么要上岸?水里好玩得很嘛。”
谈说说不与他说,忽唤:“鹿爷。”
黄捕鹿笑道:“谈爷。”
谈说说道:“不敢当。您老是我们这行的前辈,您这样客气晚辈可不敢当。”
黄捕鹿道:“干我们这行的,职在权在,我这老不死的,骨头已在打鼓了,闲人一个,那有爷不爷的,您们四位哥儿是忙人也是红人,才是四位大爷。”
谈说说说:“那鹿爷想不想再手掌大权呢?如果鹿爷喜欢,当个节级太保什么的,我们一定代为保荐,这可是没什么不便的,只唯恐鹿爷嫌弃呢!”
“嫌弃?我哪敢!”黄捕鹿道,“我已经过时了,你们所作所为,在我吃这行饭的时候,也还真干不出来呢!我连当你们徒孙都不如!所以有你们在,我看也看不过去,办又办不过你们,不退隐还能作甚!”
容敌亲听出黄捕鹿言下讥讽之意:“好,您清高!我们尊敬您一声前辈,你才算前辈,要不,你算老几!我们现在是执法行事,令在法在,你见着了,又能如何!有本事就告上京城里来,上书到大理寺去,看看上头办你还是办我!识相的,今天就没你的事,咱们可以不作追究!不然,哼哼。”
“唷唷,当真是翻脸翻得比翻书还快,啧啧,佩服佩服,不过,”黄捕鹿笑嘻嘻地道,“你们这不是维护法纪,而是令大于法,有令无法,无法无天!正好我也是吃过六扇门这口铁碗硬饭的,对付一些治不了、办不了、搅不了、兜不了的硬汉子,我跟你们一样,也拜用过老祖宗的办法,倒很管用、也很见效。”
苏慕桥故意问:“什么办法?”
“私下动手,把该死但一直死不了的恶人宰了,一了百了,替天行道,又省事省力,干净利落。”黄捕鹿反而笑问谈、何、容、易四人:“对不对?咱们六扇门里,是不是有这公报私仇、只手遮天的一门?你们今天说不迫究,明儿说不准就来个满门抄斩了,杀人灭口,可不是你们的专利!”
容敌亲目光收缩、瞳孔放大:“你敢杀我们灭口?!”
易关西冷笑:“就凭你们,杀得了吗?”
何九烈道:“你们现在向我们求饶,我们或许能网开一面,这还差不多。”
“我们都有家室、生意、子女、房产的人,我们都很不想得罪你们,可是,你们做得实在太过分了!”朱古泥忽然发话了,“我们最犹豫的一刻,其实是在棺材里,听到你们的所作所为,但又未决定是否应该现身阻止的时候。”
他厚重而且坚决的笑了一笑,用一种断金碎铁的声音道:
“如今,我们已经出来了,一切的问题,只剩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
他的话,已非常清楚:
他们都有家室产业,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妻妾儿女着想:谁愿意得罪像“谈何容易”这种人?
既然已经“得罪”了,又如何能够任由他们随便活着离开,而致日后报复?
故此,到这个地步,已没有选择的余地。
如有,也只有一个: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赵伤已止了他手上的血,而在舐刀锋人的血。
一本来,有苏募桥,黄捕鹿、朱古泥他们在,他大可不必断臂。
但他决意要手刃这些八尺门的叛徒和败类。
而且他不认为单凭朱古泥、苏慕桥、黄捕鹿便可以对付得了路氏兄妹、“新四大名捕”、高赞魁、夏吓叫和三妹姐。
所以他断臂绝毒。
以求决一死战。
他要求痛痛快快,所以得要先痛而后能快。
因此他说:“我们已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是的,八尺门外的杀伐之声已逐渐平息,几成了呻吟、哀鸣或惨号。
八尺门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