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世纪是谁的世纪?”
在前往伊斯法罕的路上,李唯功问道身边的夏新淳,年龄不过三十来岁的他们,原本应该于国内的某个衙门里当差,可作为鸿胪寺典客的他们,却必须要前往异国他乡。
设立领事馆,开展外交工作。
从兴乾元年,直到现在,大明从不曾停止这一脚步,为何派出外交官进驻他国,从事外交活动?
归根结底是为了了解那些国家,也正是历代鸿胪寺外交官的努力下,现在大明上下,对于世界已经有了充分的了解。
“肯定是他们!”
夏新淳指着那些在路边跪于地毯上参拜的萨菲人说道。
“别说是欧洲人,就是我们,在某种程度上,也远逊于他们,他们占据着世界范围最为广阔的区别。”
当然,夏新淳说的并不是萨菲人,而是天方教徒。
或许对于任何一个身处17世纪的现代人而言,他会惊讶的发现,在这个列强横行霸道,丛林法则横行的时代,所谓的“欧洲列强”根本不值一提,他们也就是期负一下美洲以及非洲等地的土人罢了。
事实上,无论是大明,亦或是欧洲各国,此时,都谈不上“列强”。出人意料的是,在这个时代傲视全球的是“天方世界”。
“天方教徒!”
李唯功点点头说道。
“如果从世界文明区域划分上来看,现在‘天方世界’或许才世界的主宰。其实百多年前起,天方世界就已经是世界上占据地域最广的一个文明。从他诞生之日起,就不曾停止过扩张,现在同样也是如此。与基督教世界向海洋扩张不同,他们的扩张的方向是内陆。当奥斯曼土耳其占领了东罗马,把欧洲人逼向大海寻找前往东方的新航线,他们就已经闯入中欧,一次次的包围维也纳,整个西南欧以及中欧都处在奥斯曼的阴影下。与此同时,在印度,莫卧儿帝国也正在稳步地向南扩展自己的帝国,几乎占领了整个天竺……”
“是啊,他们用是弯刀进行扩张,用弯刀传教,顺我者生,逆我者亡……”
不等夏新淳说完,李唯功就摇头说道。
“这并不重要,对于我们而言,我们必须要正视‘三大帝国’——从欧洲直到亚洲,从奥斯曼帝国到萨菲帝国再到印度的莫卧儿帝国。这三大帝国横卧于广阔的大陆上,他们正臻于鼎盛,并且统治着天方的中心地带。在经济、人口、军事上等许多方面他们都有傲视欧洲基督教世界,甚至刚刚苏醒的华夏世界。对我们的威胁是不言而喻的,这也是我们要在伊斯法罕设立大使馆的原因。”
“可是,萨非是他们之中最为弱小的。”
夏新淳有些不解的说道。
确实在三大帝国之中,最不容易引起外人注意的,不是那个一再威胁中欧,以至于整个欧洲的奥斯曼帝国,也不是那个占领印度的脚步,被一群越过雪山进攻印度的“叛徒”打断的莫卧儿。而是萨菲帝国,这个建立于古波斯土地上的帝国,并不像奥斯曼帝国那样,让欧洲人沉浸于恶梦之中,也不像莫卧儿帝国一样,以一群外来者,占据着世界上最为富庶的地方,让世人羡慕。
对于大明而言,几乎是个不存在的国家。
“是最弱小的的不假,可是别忘了,这个看似弱小的国家,无论是对于奥斯曼或者莫卧儿而言,萨菲帝国都是一个极为强大的对手。尤其是对于前者,两国对幼发拉底河流域的争夺已经持续了上百年,在高加索地区的争夺,持续了更久。”
李唯功手指着远处已经朝拜完的萨菲人说道。
“或许现在萨菲帝国已经从强大走向了衰败,尤其是在苏莱曼一世继位之后,这位酗酒且身体不佳的皇帝,对政事没有兴趣,宁愿留在后宫,政务落于首相及由后宫宦官组成的理事会手上,宦官的势力日益增大,贪污成风,军备松弛。曾经强大的国家,日益衰弱,不仅面对奥斯曼和莫卧尔的威胁,北方的威力也从未曾停止,哥萨克人不断侵袭沿岸地区。北方还有中亚游牧部落的威胁,可是……”
凝视着北方,李唯功冷笑道。
“现在,这里的局势正在发生变化。”
“你是说满清?”
即便是从没有来过萨菲,可得益于商船和外交官多年的努力,夏新淳早在学校时,就对萨菲极为了解,现在自然也知道,满清成了萨菲帝国的邻居。
“明益,你记不纪得,咱们下船的时候,曾看到的那些建奴。”
在码头上,李唯功一行人见到了建奴——黄色的皮肤,留着辫子,穿着马褂,他们甚至还说着汉语。
“似乎萨菲人对建奴的印象颇好啊。”
“你没听萨菲人说吗?过去在北方,他们要面对游牧部落的威胁,但是现在这一切却都消失了,因为来自中国的辫子军,在消灭中亚汗国的同时的,他们也解决游牧部落——女人被掠走,男人被杀死,那些游牧部落的威胁,自然也就消失了……”
在中亚诸汗国被满清消灭时,一个新晋崛起的对手出现在萨菲帝国的面前,只不过,对于萨菲帝国而言,这个对手却解除了他们北方的威胁,尽管身为异教徒的他们大量杀害教徒,但萨菲帝国仍然选择对其持以友好的态度,甚至把流亡到萨菲的汗国贵族交给满清。
也正因如此,夏新淳对于此行的结果并不怎么乐观。,
“萨非王朝一直执行对满清友好政策,无论他们杀了多少教徒,也不会对其产生敌意,其中主要原因在于:萨非王朝不想陷于夹击两线作战的危险境界;满清的中心在中亚,征服和管理中亚是他们的中心任务,当然,他们还需要面对来自己大明的威胁,所以自然无力南顾。而萨非王朝的重心在西线,与奥斯曼帝国的矛盾是主要矛盾,是关系到国家存亡的生死攸关的问题上,他们与满清只没有根本利益冲突;如果双方维持友好关系,萨非王朝就没有后顾之忧,另外,某种程度上满清对游牧部落的征服,正在从根本上解除萨菲人的东北边患,为其遮风挡雨,这样它的东北边疆就免于游牧部落的骚扰和劫掠。”
夏新淳的分析非常现实,也是萨非之所以愿意与满清保持友好的原因。所以,他才对此行不甚乐观。
“所以,我觉得,在这个大前提下,我们在伊斯法罕的工作,不可能有太多的进展,毕竟,他们不大可能与满清决裂。”
“我们需要的是了解他们!”
看着已经重新回到马队的萨非人。李唯功笑了笑,
“我们需要在这里设立大使馆,了解萨非人,了解满清,也许现在他们之间没有问题,但是几年后呢?我们对满清的追击是不会停止的,你有没有发现……”
刻意压低声,李唯功的语气变得极为谨慎,唯恐怕人听到似的,不但声音很小,而且在说话时,还特意看着左右。
“我们对满清的追击,就像是撵狗一样,我们撵着这条狗,把他们赶到异域,然后借他们的手,清除了当地可能的反叛力量,那么,将来一但夺取这些地区后,这些地区就不会存在……”
看着那些萨菲人,李唯功冲着向导微笑后,又轻声说道。
“他们,在他们的眼里,除了信徒之外,其它的都是异教徒,你知道,在他们的经书中,有多少文字用来描述对付我们这些人吗?所以,他们的存在,总不是什么好事,现在好了,至少在很多地方,都没有他们的身影了。”
李唯功反问之余,冲着夏新淳展颜笑道。
“其实,也许,我们应该谢谢满清,至少,现在中亚,也就是过去的西域,又一重见佛光,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个好事。”
临了,他又对夏新淳说道。
“这话,只是你我之间的闲聊,到也没有什么意思,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件事,对于我们来说,是件好事。”
“确实是好事。”
点点头,夏新淳往那些萨菲人看去,在学校时,他曾学到过萨菲人就是历史上有名的波斯人,甚至所谓的“明教”也就是摩尼教就源自于波斯,可是现在,有关摩尼教的一切,在这里都见不到了,就像唐代时西域的佛国一样,那里也看不到任何的佛教的痕迹,所有的一切都随着天方教的扩张,在当地消失了,就像是不曾存在过一样。
是什么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
在来萨菲的路上,对于这个古国曾经发生的一切,夏新淳都是好奇的,他好奇着这片土地上发生了什么,这里发生过什么样的故事,尽管他知道,这一切与他的本职工作,实际上并没有太多的联系。
“其实,我觉得,如果仅仅只是以进攻西域,解决满清的问题上来看,也许,我们应该去考虑一下奥斯曼人。”
将内心的想法抛到一旁,夏新淳把话题拉回到了自身的工作上。
“哦?这是为何?”
“因为奥斯曼人自许天方教的守护者,他们肯定不介意与我们联手解决满清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