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南铁路!
随着津浦铁路、关内外铁路、陇海铁路、京汉铁路、粤汉铁路以及湘桂铁路的筑通,铁路与江河水运一同构成了大明的陆地交通网络,而铁路带来的经济利益更是为世人所惊讶,铁路沿线的城镇均大大受惠于铁路,沿线城镇更是进一步繁荣。就像长沙,五年前,铁路修建到长沙时,生猪收购行有6家,将邻县生猪集中收购并主要通过铁路销往武昌,到去年发展到26家,年营业额达到800万银圆。
而且铁路还作为工业革命的引擎,推动着大明的工业发展。十年间,铁路修建了不到一万五千公里,但是大明的经济总量却翻了四番。铁产量从兴乾7年的26万吨,增加到现在的160万吨,煤产量从680万吨增加到现在的3400余万吨。工厂蒸汽机的数量在去年突破了5000部。
尽管这场以蒸汽机为核心的工业革命不过只开始十年,却已经从根本上改变了大明,让大明上下无不是受益其中。当然,其中也有一些问题,比如在铁路的修建上,大明现在既有民营铁路,也有官营铁路,而民营铁路往往集中于回报率高的路线,官营则反之。
就像中南铁路,尽管早在十年前,身为铁路公司经理的张英就倡议修通“腹省干线”,即修一条铁路北起黑龙江南至南天门,这等于把广袤的国土南北最北端和最南端连接起来,而且经过大明的腹地,其经济、军事价值不言而喻。
当时许多人批评张英好大喜功,因为这个规划实在太超前了。
而张英却用十年的时间默默的做着这件事,在支持民间银行团修建京汉铁路的同时,铁路公司投入巨资金修建了粤汉铁路,随后又引入民间资本合资修建湘桂铁路,接着又把铁路修过镇南关,直抵中南藩属。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修建中南铁路的呼声便此起彼伏,只不过,活跃的民间资本却出人意料的选择了避之不及,因为湘桂铁路的回报预期,远小于当初的估计,甚至利润不能够维持运营。换句话来说湘桂铁路是亏本的。
现在甚至有人主张朝廷应该收购湘桂铁路,至于中南铁路……那是政府的事情。
相比于民间,朝廷现在对中南铁路却是兴致勃勃,一直延伸到广南诸藩(越南北部)的湘桂铁路,让他们看到了另一个机会。
变藩为国的机会。
对于朝廷众人的这种心思,朱明忠自然很清楚,微微一笑,他并没有点破这点小心思,反而顺着方以智的话说道。
“中南铁路肯定是要修的,但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是为了……”
站起身来,走到案前右前方的那个地球仪边,朱明忠转动着地球仪,然后说道。
“自从粤汉铁路、湘桂铁路先后筑通起,每年往南洋的移民从最初的不到二十万,增加到现在的五十万,广东、湖南、广西等地山区百姓纷纷乘火车前往广州,从广州乘海船往南洋,比过去出深山入湘江过洞庭,再走长江入海近了许多,而且成本也下降很多,而湄公河流域,包括真腊、暹罗都是地广人稀,像真腊人口甚至不到百万、至于暹罗人口也不过三百余万,那些地方都是适合垦殖的地区,”
在朱明忠的潜意识中,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真腊或者暹罗,只要他愿意,随时都会废除土王,毕竟,他们都是接受大明册封的,现在之所以没有废除,是因为暂时还不需要。
如果沿线移民的话,是否废除王位不一定,但最少会封他们大明的爵位,然后将他们迁入中都,然后于当地改土归流。
“无论铁路修到那里,可以肯定的是,大明扩张的脚步就会到达那里,移民就会深入到那里,不仅仅只局限于沿海,而是内陆,我们的移民会源源不断的抵达那些地区,而在时机合适的时候,那里就会成为大明的国土。”
国土?
方以智一愣,有些诧异的看着陛下,然后诧异的反问道。
“陛下,难道有意在中南设立行省?”
“不是没有可能啊!”
朱明忠笑着说道。
“但是广南诸国怎么办?”
广南那边可是有几十个封国啊!
“朕知道,所以当初封建广南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了将来!”
回忆着在中南的封建,方以智这才发现,在那里封建的无不是郡王、将军,按照相应的封建制度,除了根据国级不同限定了“一国一城”之外,还规定了不经朝廷准许,不能修缮新城,这一点,与周、桂、秦等国截然不同,毕竟,他们现在无不是拥有数城的“大国”。
而那些郡王、将军,他们的封国只不过是一座面积大小不一的小城,甚至王兵少则区区数百人,多则千余人。那些小国,就如同春秋战国时的小国一般……突然方以智的眼前一亮,然后试探着问道。
“陛下,您的意思是不是,中南地区,既可如内地一般,设立行省郡县,也可如西南一样,设立土司,而广南诸夏既可以参考土司所,令其‘世有其地、世管其民、世统其兵、世袭其职、世治其所、世入其流、世受其封’?”
明朝平定云南后,自洪武至正统年间,采取各种措施乃至战争手段,使西南边疆版图得到极大拓展。明朝版图最盛时几乎包括了缅甸全境,传统的边疆政区体制已不能满足此时的边疆控制需要,西南地区独特的自然环境与地理特征,塑造了一批批桀骜不驯山民,从而使得唯有通过土司、头人这些土官,才能够勉强驯服这片蛮荒之地。
尽管现在兴乾朝的土司制度截然不同于旧时,没有“内边区”与“外边区”的分层管理的政区体制,可是在云南、贵州、广西、平南以及老挝等地,土司制度仍然是大明统治那里的基础。
至于改土归流……时机还未成熟。
“既然可以让那些土司‘世有其地、世管其民、世统其兵、世袭其职、世治其所、世入其流、世受其封’,为什么,我大明的宗亲,就不能在那里‘世有其地、世管其民、世统其兵、世袭其职、世治其所、世入其流、世受其封’呢?况且,有他们在那里教化当地土民,总好过土司去教化吧!”
眉头微微挑,朱明忠甚至想到了另一个时空中的印度土邦,那些王公仅名义上保持统治,对外无权与其他土邦或外国发生联系,对内享有很大的自治权。是邦内人民的专制统治者。
这不也是一个封建的方式呢?
“陛下,如此确实有利于我们在中南建立统治,在适合设立郡县的地区,设立郡县,不适合的地方,直接封建,交给宗室就国教化,而且这些王公势必将会是大明统治中南的支柱,而且不会对大明构成威胁……”
后者才是最重要的,按“一国一城”的封建制度,广南各郡国往往只有一城,顶多也就是再加上几个小城寨,人口多则十几万,少则数万人。国小地窄,生不出什么乱子。而且因为当地土人众多,各国往往都依赖大明的威风去弹压土人。
“可如果将来,朝中有人要‘改土归流’怎么办?”
方以智的反问,让朱明忠一愣,从“削藩”到“改土归流”,再到印度土邦归并,这个过程几乎是必然的,一切不过只是时间问题。
“一百、两百年……”
沉吟片刻,朱明忠摇头说道。
“一两百年后的事情,谁又能预料呢?况且,完成了土民的归化之后,以十几万人口,养上几百人、上千人的军队,可不怎么容易,也许到时候,他们自己就主动放弃了军队,甚至放弃政权,当然,在保证他们经济利益的前提下,他们不见得会反对放弃自治。”
陛下的回答,让方以智点头赞同时,又反问道。
“那这样以来,朝廷岂不是又背上了宗室的包袱?”
问题又回到了原地,封建的目的既是为了扩张,同样也是为了甩包袱。可一旦“改土归流”,一切的问题又回来了。
“嗯……”
默默的向前走着,走到湖边的时候,朱明忠才指着皇宫的对面与皇宫隔河相对街区说道。
“方卿家是否知道,皇宫后苑对面的街区地主是谁?”
陛下的反问,让方以智不禁有些诧异。
“就是朕,是皇家,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在中都城中,皇家的房产超过四万处,而出城之后还有一片皇家猎场,嗯,当然,各种工厂企业以及煤矿、铁矿、港口、商埠地都有大量的投资,这些投资可以保证皇家在未来的拥有足够的收益,皇家拥有皇产,王侯理应也应该拥有王产,‘改土归流’可以,但是要保证王产归属,甚至这些产业理应享有一部分特权,作为他们把王邦交给朝廷的代价,比如王邦境内的固定资产享有免税权,嗯,这些,到时候我相信他们会研究出来一个让双方都满意,而且能够确保双方利益的方案。”
与过去的皇帝喜欢置办皇庄不同,作为皇帝的朱明忠更喜欢置办皇产,喜欢投资实业,皇家名下仅全资银行就多达四家,其它各种企业更是数不胜数,本着不把鸡蛋放到一个篮子里的法则,在那些行业中都至少同时拥有两家企业。至于在地产上的投资,同样也是惊人的数量,毕竟相比于实业投资,地产投资的回报几乎没有任何风险。
十七年前,皇家拥有多少产业,朱明忠说不清楚,现在拥有多少产业,他同样也说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作为皇家私库的御府的收益绝不逊于户部。而且随着铁路的修建,御府的收益只会越来越多——由火车站带动起来的城外商埠地,一直都是皇家地产投资的热点。
陛下的话,让方以智一阵沉默,甚至在心里苦笑连连,在赚钱这个本领上,全天下没人比得上陛下。他自己更是差之甚远,他从东北总督任上卸任,来中都上任后,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京中无宅,尽管按朝廷的制度有阁辅官邸,可已经决定于中都定居的他,总需要一处宅子,最后买来买去,买的居然是陛下的宅子。
“陛下擅长投资之道,实非他人所能及,臣出仕十数年的积蓄可是尽入陛下御府啊!”
“哈哈!”
方以智的话,让朱明忠哈哈大笑道。
“当初中都堪定时,朕就提醒过你,让你在中都置产,‘东北未靖、岂敢为家’……好了,你那处宅子,可是朕半卖半送的,毕竟,朕也得养家,所以钱还是要赚点的。”
“陛下恩典,臣焉能不知?”
方以智再持鞠躬谢恩。
“好了,没有什么恩泽不恩泽的,你那些年在东北的辛苦,朕岂能不知?文臣不同于武将,按朝廷的法度,‘非军功不封’,但凡有大臣建言,大臣流徒万里,永不赦,若是帝允,废其位!虽然有失偏颇,但为了大局,至少两百年内,只能如此,可按卿家的功劳,理应封侯……”
“陛下,臣不敢居功。”
方以智再次鞠躬,在东北,身为总督的他,同样也领兵,可他是文官。所以不能封。
沉默片刻,想给方以智一些补偿的朱明忠看着远处说道。
“在城外的猎园里有一处园子,面积虽说不大,可景色却也不错,等将来卿致仕了,可以到那里长住,与朕做个邻居,我们也可以喝茶、钓鱼、打猎。卿以为如何?”
“臣谢主隆恩!”
方以智尽是一副感激涕零状,他知道这是陛下在给他的补偿。
继续往前走着,朱明忠又继续说道。
“方卿家,当年你在东北的时候,朕许诺你阁辅之位,现在朕已经兑现了诺言,可是有一个诺言,朕还欠着天下啊!”
陛下的这一声叹息,让方以智连忙收起心神,试探着问道。
“陛下指的是西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