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这里的气氛越来越凝重,越来越庄严。
站在辕门下那高出地面四尺有余的台阶上,朱明忠用他特有的锐利目光,打量台阶下这些穿着新式军服的军官们,从他们的目光中,他可以感受到那种崇拜有服从,自然也有感激。
当然,他同样也享受着这种目光,轻轻地咳了一声,然后提高嗓门,用洪亮的江淮官话说道:
“诸位,本经略奉朝廷之命,受父老之托,操练兵将,讨伐清虏,已近一载。上赖我中国先祖如天之福,下靠将士忠勇之心,虽是新建之军,然我忠义军上下,无不是临战无畏,愈战愈强。夺江阴、袭常州、克南都、定江北、又经宿迁血战,虽屡遭强敌,但却屡战屡胜,以至于天下清虏闻我忠义军之名尽是丧胆,更令使天下皆言忠义军之悍勇可谓是勇冠天下,这是我们全体忠义军将士的光荣,是我全体忠义军将士的骄傲。”
说到这里,朱明忠用他那有些逼人的目光将所有军官又横扫了一眼,见他们个个无不是因为这番话而变得神采焕发起来,便兴奋地继续说了下去。
“我忠义军能得今天之英名,为天下所瞩目,为天下百姓所信赖!是靠何而来?靠的是全体将士服从命令、精诚团结、悍勇无畏、成仁取义之精神。如此才有我忠义军将士甘以鲜血铸就今日军旗之荣耀,本经略以为,这十六个字,便是我们忠义军之精神。只要我忠义军上下能做到这十六字,他日必定可彻底歼灭清虏,复我中华、中兴大明!为此,特举办今天的授奖大会。”
直到这时,这台下的军官们这才知道今天这个不同寻常的集会的目的。
统帅要授什么奖呢?
授给哪些人呢?
对于已经经历过授勋的忠义军官佐来说,他们只以为这是再一次授勋,难道是所有人不落?不对,上一次授勋的时候,尽管几乎每个人都得到了忠勇勋章,但忠勇勋章那也是有等级的。
就在所有人都注视着朱明忠的时候。这时,只见那边有兵士抬着一个木桌出来,然后又在木桌上铺设红绸。只到这时,众人才看到,一柄柄精美非常的长刀被平置于台上。上千双眼睛一齐集中到那台上,难道是要赏刀?
在众人的注视中,只见朱明忠神情肃穆地说道:
“本经略命人了五十柄佩刀。每把佩刀上都刻有‘取义成仁,精忠报国’八个字,这是朱某对各位的期望,也是天下百姓对各位的期望,愿它成为我全体忠义军将士的志向。”
原本朱明忠是准备在第一批发放一百把佩刀,但是昨天临时又改变了主意,改发五十柄,以此来提高这佩刀身价。
但是这五十柄腰刀发给谁呢?
他苦苦地思索几天,才定下五十人的名单。但第一把刀授给谁,又让他有些难以决择。
论忠义军的首创之功,第一号应属张金生。可是论攻打城池的贡献,第一号应属于小宝。论幕从之功,第一号应属朱大贤。直到今天凌晨,他才把第一号腰刀的属主定下来。
只见朱明忠在台阶上高喊道。
“忠义军前军统领张金生!”
“标下在!”
被点了名的张金生,听到他的名字时,浑身不由一颤,顿时只觉得有胸中一热,立即走上台阶,对着朱明忠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想到,他会是第一,毕竟,在军中,经略还有更多的亲信心腹。
“训练兵勇,劳绩卓异,攻城掠地,连战连捷,张金生乃我忠义军中第一功臣。此刀赠予你,请金生勿忘我等成军之初衷,奋勇杀敌,上报国家、下报百姓,复我中华、中兴大明。”
双手接过那刀,在这一瞬间,张金生只觉得眼眶一热,泪水差点没流出来,在他满怀感激地走下去时,就在人们羡慕着他被第一个授刀,又有卫兵又从木桌上拿出一把佩刀,递到朱明忠的手中。
“经略使衙署左参议钱磊!”
被点到名的钱磊浑身猛然一颤,身为文官的他,压根就没有想到会点到自己,他甚至愣了一息,才应道。
“下官在!”
随后他才跨上台阶,也行了一礼,不过并不是军礼,而是揖礼。
“他日若无钱磊操持后方,我忠义军又焉能无后顾之忧,屡次出击,屡败强敌,忠义军能有今日,钱磊居功甚伟。本经略赠此剑,以酬钱磊谋划地方之功。”
钱磊神情庄重地接过佩剑的时候,他这才注意到,与军官用的刀不同,他作为文官的他,得到了剑,而这岂不是意味着,他是文官第一,这个意识让他整个人瞬间得瑟了起来,对经略更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随后朱明忠又高声喊道:
“忠义军水军左军提督李成乾!”
“标下在!”
“创建水师,从无到有,纵横河海,扬我军威。李成乾乃我忠义水军众望所归之大将,本部堂赠你此刀,愿你勿忘取义成仁,精忠报国。”
“忠义军十三营营长丁树杰!”
“到!”
“书生从戎,鸿韬伟略,英名远播。于树杰为我忠义军军中杰出将领,本经略赠你此刀。”
接着,曾国藩将佩刀、佩剑依次赠给朱大贤、吴品亚、于小宝、丁仁杰、李凤齐、顾炎武、张孝武、张孝文等共四十几人。阳光照在那华丽刀鞘剑柄上,那镏金镶玉处无不是五光十色,绚丽夺目状。有的军官甚至喜不自禁地将佩刀用拇指顶出寸许,立刻就有一股锋芒自己刀鞘中刺出,只刺得人们甚至都睁不开眼睛。而一旁边的军官更是用纷杂的眼神注视着那刀。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涌出了欣喜、赞叹、艳羡当然难免也有嫉妒,各种复杂的心情,在受刀者和旁观者的心中翻腾着。
这四十几柄把佩刀佩剑发下来,犹如将一把火投在草堆里,顷刻间便劈劈啪啪的烧出一团腾空的烈焰,又如一阵狂飙袭击海面,顿时在原本风平浪表的海面上卷起滔天巨浪。几乎所有的军官和文官望着那佩刀佩剑时,无不是目光炯炯眼光火辣的。
好的不是刀!
是名!
所有的军官们心里都是如此想着,他们在心里念着,在这一瞬间,他们似乎给自己找到了新的人生目标,就是佩带上这柄佩刀。
“各位弟兄,”
朱明忠的话声又一次响起来了,把沉浸在各种纷杂心情中的军官们唤起。
“本经略命打造的五十把佩刀、佩剑,已发下四十五把,还剩下五把。没有得到腰刀的弟兄,可以上台阶来自报战功。本经略将视功业劳绩,择优奖赠。”
一石激起千重浪,这恰恰就是朱明忠的聪明之处,最后五把,他心中不是没有合适的人选,而是将此事交给这些军官们自己,这一句话话就像是在滚烫的油锅里骤然泼上一瓢水似的,顿时让这油锅炸开了。
在这一瞬间,几乎所有人的神情,皆是一变,有的在那里咧嘴笑着,有的人则是在怂恿他人,也有的在独自思考,有的头上汗珠直流,有的脸色时红时白,几乎人人心里发痒,个个跃跃欲试,但是却没有一人敢跳上台阶。
毕竟,所有人,都渴望得到佩刀,但是他们却都在心中权衡着自己曾立下的战功,权衡着这战功,权衡着自己有没有资格佩带此刀。
之所以没有人主动出动,是因为,他们都知道,在场的这两千人中,有几人不是屡立战功,有几人不是血海中趟过来的?
“军门,若是您不赏标下此刀,标下心里是绝对不服!”
突然一个愣头青冲出队伍,打破了这沉寂。众人一年,立即认了出来原来是第二十三营营长王大虎,他是经略的亲兵出身,直到现在仍然习惯性的喊其“军门”。
走上台阶后,平日里话就不多的王大虎这会更是两腮涨得通红,一时反而说不出话来。他的心里有委屈,之所以委屈是因为经略居然没有提到他,没有把刀授给他。
心知王大虎心里有委屈的朱明忠,更欣赏他这种毛遂自荐的勇气,于是便大声说道。
“大虎,你是朱某亲兵出身,所以朱某才没有将此刀授给你,以免让人觉得朱某徇私!既然现在你站了出来,让你当众说说,你有哪些战功?”
军门的解释,让王大虎一愣,那心里的委屈瞬间便散去了。他望着军门投来的赞许的目光,心神大定的他立即大声说道:
“江阴之战,标下随军门左右,冲杀在前,曾手刃清虏十余人。通济门之战,标下亦曾领亲兵一队,冲杀百丈,期间杀虏不下数十人,宿迁之战,标下领带甲重兵一营,全营战死过半,未曾退却半。军门,凭这些战功,我可以得此刀吗?”
看着王大虎,心知他足有资格拿此刀的朱明忠,并没有回答他,而是看着台下的官佐问道。
“诸位弟兄,以王大虎的军功,可得此刀吗?”
他的话声刚落,台下的两千余人立即大声喝道。
“可得!可得!……”
在这那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喊声中,朱明忠看着王大虎说道。
“大虎,你看到没有,你所立军功,弟兄们谁人不知?有此军功,如何不能得此刀!拿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