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你说的是,这郑逆拿着江南籍官员的家人为质,若是咱们在严旨斥责的话,只恐会中郑贼之奸计。”
嘴上这么感叹着,身为皇太后的博尔济吉特又说道。
“听说这阴损主意是的清江朱贼献的,这贼子可当真是我大清国的心腹之患!”
“太后英明!”
冯铨立即恭维道。
“臣为官这么多年,也算是饱读诗书,可却从未曾见像此计这般恶毒之计。这一着毒计可谓是釜底抽薪,若江南籍官员仍忠心仕我大清,到时候,其家人会受诛连,被流至海外,纵是皇上开春后,败了海贼,这些海贼往台湾一躲,我大清国之兵勇,虽强于陆战,却不长水战,如此,即便是夺回了江南,江南官员之家人却仍身陷贼手,为贼所凌,此法实是可恶至极!”
“可不是,这般毒计,也就只有那朱贼能献得出来。”
博尔济吉特点头,表示赞许。
她之所以言必称朱明忠之毒,是因为在满人之中,提及此人无不是恨不得食其骨,且不说此人将被俘的满汉八旗皆砍了脑袋,便是砍掉脑袋后,其将其尸首于黄河边筑成了一座“京观”。此等暴行简单的“耸人听闻”。也正因如此,在这京城之中不知多少旗人恨不得食其骨,每日诅咒其暴病而亡。便是博尔济吉特身在宫中,也从宫女们的口中知道,这人是何等的恶毒。
“所以,臣才以为,朱贼所献之毒计,可谓是恶毒非常,现今江南官宦无不是人心惶惶,每日皆有以暴病为由弃官南逃者,长此以往,只恐这江南之官宦非得逃尽不可。”
看着皇太后,身为“北党”之人,几年前凭着对陈名夏等南党的致命一击,重挫南党气势的冯铨又怎么会错过眼前的这个机会,于是便建议道。
“若想阻以江南官宦南逃,非得行厉法不可,弃官而逃者,本人斩,族人流!”
简单的六字建议之后,冯铨的心底暗自冷笑着,经此一事之后,这南党恐怕没有个数十年,都无法恢复元气,留于京城以及地方为官者,其它人被贼人挟至台湾为质,至于南逃的,待到开春后,皇上南下平贼之后,亦可交由地方官员严查,到时候只恐怕就连江南的读书种子亦会受到牵连。
哼哼!
南党自此可平!
“这样的大事,自然不是本宫这妇道人家所能办的。”
博尔济吉特打断冯铨的话,并没有同意他的建议,而是看着他说道。
“现如今,朱贼这奸计一成,朝中官员无不是人心惶惶,冯铨。你是朝中阁老,这皇上现在身在济南,这朝中之事,还要靠你支撑,到时候,你可得多多费心啊。”
“是。”
尽管太后并没有立即同意他的建议,但是冯铨仍然趁此机会抓紧请示道。
“太后,这阵子不知多少地方官吏弃官而逃,以臣见,新委之官可委籍贯非两江之官吏,如此,人心自可平定,还请太后慈谕训示。”
因为皇上不在京城,所以在这个时候,冯铨只得向太后请旨。
“这种军机大事,不是本宫这个妇道人家所能办的,还是朝中的大臣们商量着办吧!”
虽说平时不问朝正,可是博尔济吉特自然也知道冯铨的人品,知道其定会借机打击南党,不过,现如今,并没有更好的法子。
见太后放了权,冯铨心下略微得意之时,又继续说道。
“太后,这吏部尚书金之俊籍自江南,以臣看来,虽说金尚书不至于弃皇恩于不顾,可还是调离一下为好。”
尽管几年通过对陈名夏等人的打压,已经成功重创南党,但是对于冯铨来说,如金之俊等人,依然是他的眼中刺。
可让冯铨失望的是,他的这个建议刚一提出,便看到太后打了个阿欠,然后便听着太后说道。
“今个身子有些乏了,便就这么着吧!”
身为太后的博尔济吉特自然知道冯铨话中的私心,她不但没有立即同意,反倒是从冯铨的话里,明白了一个意思,这事非得召金之俊等人过来不可。于是在冯铨离开之后,又命人召金之俊。
而本就因为太后诏见冯铨而心情惶惶的金之俊,自然是不敢有丝毫拖拉的,便直接进了宫。
“……此等毒计不可不谓之恶毒,非但陷我等江南籍官员于忠孝两难之境,更陷朝廷于两难之中,若是朝廷行以国法,令江南籍官员恪守本职,我等官员受皇恩已及,又焉会弃官返乡?可如此一来,其家人势必为贼所劫,到时候,江南籍官员必心忠孝难全,而无心处置公事,从而有损国事……”
作为江南人的金之俊知道,现在就是他说出个花来,也无法改变不知多少江南籍官员会弃官逃跑的现实,心知自己绝对逃不掉的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尽可能的保住眼前的一切。
“所以,依臣之见,不妨先好言宽慰京中以及地方上的江南籍官员,可由吏部对其给予嘉奖,与此同时,朝廷再慢慢地处置此事,当今务必宽以人心,而非行以厉法,徒令人心变乱。”
“金之俊所言极是,这人心乱了,其它的也就跟着都乱了……”
博尔济吉特轻轻颔首表示赞同之时,又问道。
“这下旨嘉奖倒是没什么,便是嘉奖其家人亦无不可,可这事终究还是没有解决不是,自古忠孝两难全,若是到时候有人择以孝,弃官潜逃又该如何?”
“回太后,便罢其官,贬其为民。”
唯恐太后误会自己的意思,金之俊又急忙解释道。
“若是行以厉法,只恐人心尽失,罢其官,贬其为民,人心可定?”
“我听说,这直隶、山东、山西、陕西等地,地方官吏大都出自江南,而且这京官之中,籍自江南的更是数不胜数,若是如此这般只是贬其为民,到时候,他们纷纷南逃了,又该如何?”
博尔济吉特浅浅地笑了笑说:
“金之俊,本宫知道你是江南人,可你总归是我大清的臣子。”
太后的话让金之俊心里吃一惊,急忙为自己辩解道。
“太后所言甚是,臣自然是大清的臣子,自然事事以大清为重,只是臣以为。这当务之急,是要稳定人心,而不是为朱贼之毒计所蛊惑,这朱贼之所以献出此计,就在于变乱我大清之人心,若是朝廷因此,厉令严斥江南官员,只恐会若人心纷乱,到时候,朱贼毒计自然也就成了,所以,臣才会说,安慰人心,不过这只是其一,若想解决此事,还得辅之他法。”
“辅之他法?金之俊,把你的法子说出来听听。”
博尔济吉特看着金之俊有些不解的问道,想着先前冯铨的办法,再联系着金之俊这会一味偏坦,心里暗自想到,果然是汉人,便是这个时候,也是勾心斗角。不过如此,也正好为我大清所用!
太后这么一问,让金之俊的心里一阵轻松。他在心里寻思着:该向太后谈及此事了,无论如何,也得把这件事给处置了。
“太后,现在之所以朝廷与朝中官员之所以陷入两难之境,究其原因正在于,朱贼此计之恶毒,正在于其非但将官员之家人尽数掠为人质,而且将其迁于台湾,台湾位于外海,远离大陆,我大清之大兵,长于陆战,而不擅水战,如此一来,即便是他日皇上平定江南,江南官吏之家人仍陷于贼手,为贼人所凌。而郑贼、朱贼本就是海贼出身,便是丢了江南,其往江南一撤,我等又岂能奈何得了他们?”
金之俊的话声不紧不慢,每一个字都要斟酌着,唯恐惹太后不快。
“朱贼之计之所以恶毒,正在于此,其釜底抽薪之毒计,令我江南籍官员无不陷入忠孝两难之境,如此毒计之下,人心焉能不惶惶,纵是臣受之以皇恩,敏线念及家人亦因此而心情惶惶……”
金之俊的话听在博尔济吉特的耳中,让她略微点点头,心知其说的是实话的她便开口安慰道。
“金之俊,大清国断不会亏待忠臣的,你的忠心,本宫和皇上自然是知道的。你说说,既然朱贼的毒计如此恶毒,那又该怎么个破法?”
这个问题虽然重大,但金之俊早就是胸中早有成竹,或者说,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眼前的问题。
面对太后的询问,金之俊一脸端谨地说道。
“回禀太后,臣以为,既然那朱贼可行这等釜底抽薪之毒计,试图将我江南官民之家人悉数迁往台湾,那么我大清自然也可以行釜底抽薪之计!破其毒计!”
“哦?怎么个釜底抽薪?”
博尔济吉特看着金之俊,急忙反问道。
“台湾!”
迎着太后的目光,金之俊连忙回答道。
“这朱贼所持者,无非就是将官员家人流于台湾,若是我大清能把台湾夺过来,到时候,朱贼又有何依持?到时候他这毒计自然也就是不破而破了!如此人心自可大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