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难捱

第16章

“夫君,妾身不是……”江怡急欲解释。

奈何周洛云根本不听,他甩开她的手,声音沉沉,“江怡,江家便是这般教导你的吗,养出你如此善妒的性子。”

本就只是一次寻常谈话,江怡从未想过会把江家和父亲牵扯进来,难过中红了眼眶,“夫君便是这般看待妾身的?”

无所出,不服管教,这是宋氏挂在嘴边的话,眼下又多了一条善妒,江怡心寒到了极致。

她甚至不明白,为何自己任劳任怨四载,换来的不是他们的认可,而是这一条条不能入耳的贬低之词。

她一个踉跄朝后退去,后腰撞在了桌沿上,疼痛袭来,噙在眼底的泪终是落了下来。

她手指掐着掌心,脸色惨白地回视着面前神色冰冷的男人,堵在喉咙里的话迟迟说不出。

相信你的人,无论你如何做,终归会信你,不信你的人,便是你做的多好,到头来也是徒劳无功。

江怡到此时算是真真明白了,这个家…从未有人想过要真心待她。

可视为何呢?

她如此掏心掏肺,为何就是换不来他们一丝真诚相待。

婆母看她不顺眼,长嫂处处为难她,小姑无时无刻不使绊子,就连她最亲近的人,那个爱慕了四年之久的夫君,也对她无半分情谊。

她觉得自己好可悲。

“江怡,眼泪对我不管用。”周洛云冷声道,“不要以为哭几下,我便会心软,我生平最厌烦善妒的女人,你什么不好,偏偏学这个。”

“原本我欲想灯会那日带你出去观灯,现下看来也没那个不要。”

“你在碧竹院好好自醒吧,何时顿悟何时在出门。”

言罢,他抬脚要走,江怡快一步拉住他的云袖,泪眼婆娑道:“妾身有一事不明,烦请夫君回答了妾身,再走。”

“何事?”周洛云那双沁着寒冰的眸子能把人冻僵,“你问。”

“夫君这几日日日来这里陪妾身,是真的想同妾身好好相处,还是……”她道,“还是为了其他人?”

周洛云下颚绷起,“你何意?”

“好,那妾身便说的再明白些。”江怡声音哽咽,“其他人讲,夫君要纳妾,妾身想知道,这件事是真还是假?请夫君告知。”

“荒唐。”周洛云用力扯出袖子,一把扣住江怡纤细的手腕,把人拽了踉跄,“我看你不只善妒还学会无中生有了,到底是何人在背后嚼舌根!”

“请夫君不要顾左言他,”江怡道,“直接告诉妾身便可。”

周洛云锁着她的眸,冷冷说了两个字:“未曾。”

……

那日争吵后,周洛云有七日不曾现身,江怡也有七日不曾见到他,这七日江怡过的甚是辛苦。

宋氏端着当家主母的架子对她百般挑剔,程月芷因为之前讨要金饰的事对江怡还恨在心,是以每次见她总是冷嘲热讽,还帮着周洛雪一起挤兑她。

同一起用膳,其他人吃喝随意,可到她时,便只能食用眼前那一两样小菜。

宋氏还一直明里暗里说她吃的多。

江怡心里苦涩,面上什么也不能做,只能躬身赔不是。

宋氏依然不依不饶,“洛儿要不是因为你,怎会多日离家不归,江怡,瞧瞧你是怎么做人妻子的。”

这时孟芙蓉便会开口讲话,又是给宋氏夹菜又是给她添汤,惹得宋氏对她连连夸奖。

下人们最会见风使舵,知晓江怡再次失了周洛云的心,对她比之前还不客气。

江怡在这个家越发如履薄冰了,每日过的都很艰辛。

不知从何时起,她脑海中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想离开相府,离开周洛云,到哪里去都好,只要不在这里便可。

这个想法后来给雪竹知道了,雪竹吓了一大跳,跪在地上劝说:“夫人这个想法可使不得,真要离开相府,夫人该如何活下去。”

江怡看着外面漆黑如墨的夜色,唇角轻扯,声音孱孱,“你觉得在这里,我便能好好的活下去了吗?”

雪竹:“……”

到底只是想想,江怡自那晚之后便没在提起,继续任劳任怨的做着不属于她的活计。

一日两日…转眼又过了十日。

一月一日花灯会,早早的相府女眷便开始准备起来,衣裙都是新裁制的,发饰也是新买的,便是手里的帕子也都是新的。

上好的蜀锦做成的夹袄,外搭的氅衣也都是织锦布料的,上面的狐狸毛尤为轻软暖和,脸藏爱里面一丝凉意也感觉不到。

程月芷出行穿的是紫色氅衣,配上她新买的步摇,整个人显得愈发夺目。

周洛雪穿的是红色氅衣,她皮肤白皙,红色氅衣穿身上,越发娇艳美丽。

孟芙蓉穿的是黄色的氅衣,里面是同色系的夹袄,灯光照在她身上美颜绝伦。

她无论妆容还是发饰都是当下帝京最流行的,发髻也是最近小姐们喜欢挽的那种。

云鬓高挽,比花灯还耀眼。

一路走来,无不有人咋舌称赞,说她是仙子。

反观江怡,普通的夹袄,普通的挽发,普通的玉簪子,就那样斜插进发髻里,脸上未施粉黛,显得愈发苍白。

她身上的氅衣也是最普通的料子,颜色偏暗,连周围的婢女都不如,她走在人群中,仿若大海里的那一粟,根本无人会注意。

雪竹噘着嘴,心里为她抱不平,可纵使不满,却又不敢说什么。

毕竟那日相爷可是发了话的,夫人这段日子都不许出门,更不许来灯会,今日能来,还是托了表小姐的福。

只是不知表小姐此举是真想夫人散散心,还是专门把夫人带出来添堵的。

雪竹见江怡走得吃力,伸手扶住她,“夫人。”

江怡拍拍她的手,又摇摇头,无声说,她没事。

其实是有事的,白日江怡来了癸水,虽服了药,但小腹依然痛,且身子乏力,她今夜本不想出来的,是周洛雪找上她,先是对她冷嘲热讽一通,而后又出言警告。

“若不是表姐,你今夜怕是还难出门,江怡我告诉你,以后对表姐好点。”

“还有啊,相府女眷今夜都会去看灯会,既然表姐给你求了情,你便同我们一起去。”

“若是你不去的话……”

周洛雪后面的话未讲完,但江怡猜出,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她点头应下,“好,我去。”

她出门不只为自己也是为了雪竹和春桃,自从她们跟了她,从未有过出府游玩的机会,她想补偿她们。

只是她没料到,这次来癸水会这般难捱,痛意从小腹蔓延到周身,头发丝似乎都是痛的。

太…难捱了。

但还要忍着。

周洛雪很欢快,这个也要买,那个也要买,丫鬟跟在身后不停地付银钱。

宋氏摇摇头,“这丫头啊。”

刘妈笑着道:“小姐这副样子倒是同夫人未出阁时很像,欢快得很。”

宋氏笑笑:“我年轻那会儿是不是比雪儿还闹。”

刘妈笑着回:“确实如此。”

主仆二人愉悦地聊着,笑声一直没停。

孟芙蓉身旁婢女柳儿时不时朝远处张望,压低声音道:“小姐,表少爷还未到。”

“无事,再等等吧。”孟芙蓉话音方落,周洛雪抬起胳膊挥了挥手,“二哥,这。”

光影绰绰中,一袭白色锦袍的男子立在人群中,玉簪束发,清隽五官尤显深邃,仿若用笔描绘而成。

他身上的黑色大氅随风飘动,回眸辗转间像极了山水画中谪仙般的人儿,绽红的笼灯在他身后亮起,烛光袅袅,映得他身形挺拔修长,如松如竹。

周围都是来往的行人,偏偏他是最醒目的那个,只刹那便把江怡的眸光攫住。

她凝视着他,看他衣袂纷飞,看他眉眼含笑,看他阔步走来,最后站定在了周洛雪面前,并把手中的兔子灯笼给了她。

江怡听到周洛雪笑问:“二哥,哪来的?”

他还未曾说话,一旁的荣锦说道:“主子刚刚猜对了灯谜,老板给的。”

“二哥还是你最厉害。”周洛雪把灯笼给了一旁的孟芙蓉,“表姐,你不是最喜欢兔子吗,这个给你正好。”

孟芙蓉推拒两次,笑着接过,“谢谢表妹。”

周洛雪推着孟芙蓉朝前走,“谢我作甚,这是二哥送的,要谢谢二哥吧。”

言罢,周洛雪嬉笑着跑开。

其他人见状笑得意味不明,唯有江怡,即便绽红的笼灯映着,她脸色依然苍白如纸,或许说,是比纸还白。

小腹刚刚压下的痛意再次袭上,喘息一下都是痛的。

她手指掐着掌心,征愣看着这幕,心好似在滴血。

他们可能是忘了,她才是相府二夫人,周洛云的发妻,便是他真给东西,也应该给她才是。

错了,她们没有忘,只是她们根本不在意她,管她是痛是伤心是难过。

她身子一晃朝后倒去,雪竹急忙扶住她,“夫人。”

那幕太碍眼了,江怡闭上眼,深呼吸一下,片刻后再度睁开,一行人已经簇拥着最前面的人朝前走去。

下人们紧随其后。

她是走还是留…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