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啊!”王沪生说道:“戴老板最喜欢做交易。交易交易,交换起来办事容易嘛!”
“我要知道你们派来刺杀我的刺客。”丁世村说道:“让我抓住他。不过你别担心,我抓住他以后虽不能说以礼相待,但是一定不会让日本人提审他。我会在适当的时候把他放出去。我的目的是要给土肥原一个交代。交代过后我自然会选择重庆。”
王沪生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说道:“你这个计划似乎不是没有可行性,我虽然不知道戴老板会不会同意,但是我想先知道你要抓哪个刺客?”
丁世村听了他的话哭笑不得:“你们到底派了多少刺客来刺杀我?”
“这个我不清楚。”王沪生说道:“但据我个人估计,数目不在这个数以下。”
说完他伸出十个手指头,然后又翻了一翻。丁世村傻眼了,冷汗一个劲地从他背后渗出来,且不说王沪生的话有没有夸张,但是据自己的分析十个以上是有的。
丁世村想了想掏出从薛奎颅内取出的那颗子弹放在手心说道:“我不管你们派了多少刺客,但是我只要这一个。”
王沪生捏起子弹看了看说道:“我不是搞你们特工的,请原谅我不能从这子弹里看出什么名堂。这颗子弹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当然有。”丁世村说道:“这是一种名叫掌心雷的微型手枪的专用子弹。这种枪据我所知在当今中国只有两把,一把在川岛芳子手里,一把在戴老板手里,是美国大使梅勒斯送给他的。”
王沪生傻了吧唧地问了一句:“你该不会认为戴老板亲自来刺杀你了吧?”
“我真不知道戴老板怎么会选你做他的特使。”丁世村瞥了他一眼说道:“我是说能够拿着这把枪来刺杀我的人肯定是戴老板亲信之中的亲信,这枪就是戴笠亲自送给他的。”
“哦!”王沪生恍然大悟地说道:“我明白了,但我真的不知道拿这枪的刺客的底细,我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戴老板派过这个人来这里。”
王沪生说话的时候丁世村一直在观察他的表情,看得出来,他不是装的,是真不知道。
丁世村又掏出那颗彭小岳射入车底座的步枪子弹说道:“那么这个人是谁?”
“7.2*63MM步枪子弹,春田狙击步枪专用。”丁世村介绍道:“咱们二处的能耐比我想象的大得多啊?连这样的家伙都能搞到上海滩来。这个刺客是谁?他和拿掌心雷的刺客是不是同一个人?”
丁世村对沈萍交代的她来自中统的资料一直持怀疑态度,他想借此试探一下,可是一看到王沪生此刻的反应,丁世村就知道又白问了。
“我也不知道这个刺客是谁。”王沪生看着这颗子弹喃喃道。
“能用这两种枪行刺的刺客一定不是寻常的刺客。”丁世村捏着两颗子弹在眼前晃来晃去地自言自语道:“非常刺客!”
丁世村说话的时候瞳孔放大,王沪生听了奉承道:“这个名字起的好啊!非常刺客,那就是不寻常的刺客喽?”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给他们想到这个名称的。”丁世村看着王沪生说道:“你有什么异议吗?”
王沪生说道:“异议我倒是没有,不过我想咱们今天谈的应该有个结果。”
丁世村这才想起时间,他看了看表说道:“时间不早了,现在是上海滩夜生活刚刚开始的时候。我说句题外话,别看日本人占领了这里,但这里每晚还是像以前一样纸醉金迷,夜夜笙歌啊!”
王沪生笑了笑,丁世村装作猛然想起什么来似的说道:“对了,有个人也许你应该见一见。如果见了他,我不敢保证你此行会满载而归,但一定保证你不会两手空空地回去。”
“哦?”王沪生说道:“谁呢?”
“伍立群。”丁世村说道:“我们特工总部的副主任,此人原来是中统上海侦察大队大队长。八一三之后他就投了日,其实都是被逼无奈。他几次与我谈话中表示,他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有机会还是要回去。可惜没人给他牵线,他是寻路无门啊!”
“哦?”王沪生两个眸子里放出光来问道:“不瞒你说,这个人也是在戴老板黑名单上的。如果他能迷途知返当然是件大好事,虽然我此行没有这个计划,但是现在既然得知了这个消息,我多跑一趟腿费费嘴皮子也不是什么坏事。”
“君子有成人之美。”丁世村笑道:“我早给你约好了。九点二十他在百乐门旁边的川菜馆请你,用不用我开车送你去?”
“这个嘛……”王沪生说道:“我看还是不用了,我此番是密使,当然要密行。我自己去好了,不管怎么说,戴老板说了,咱们二处的大门已经向你们敞开。”
“但不是永远。”王沪生顿了顿补充道。
丁世村笑了笑为他打开车门,王沪生刚走两步又返回来敲了敲车窗探头向丁世村神秘地说道:“忘了告诉你件事,南造云子也被刺杀了。”
王沪生说完就走了,而丁世村却回味着他刚才说的每一句话。沉吟许久,他看了看倒车镜,见王沪生早已不见了踪影。
时针接近九点二十,丁世村的车停在百乐门附近的一百米处。他看见王沪生小心翼翼地往川菜馆门口走去。
而此刻川菜馆里的伍立群刚刚与阿华几杯酒下肚,身上不由自主地燥热起来。
“离这五十米远。”伍立群举着酒杯盯着路对面的咖啡厅在心底对自己说道:“路那边就是昨晚南造云子遇刺的地方。”
而阿华正在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扯着生意场上的那些事,对伍立群的这个举动他完全没有注意。
就在王沪生要踏上川菜馆门口的台阶的那一刹那,突然从周围窜出两个戴着墨镜的男子朝他连开数枪!
几颗子弹准确无误地射进他的颅脑,王沪生连气都没喘一下就睁眼倒在了台阶上。
“不好!有刺客!”伍立群噌地一下跳起来说道。他顺势望去见王沪生倒在门口,马上以极快的速度飞奔向餐馆的后门,完全把正在与自己喝酒的阿华抛在了脑后。
而阿华知道这是信号,他趁着里外一片混乱的时候冲出大门跑向路口上了那辆黑色轿车。
轿车马上开动,混乱的现场只留下王沪生死不瞑目的尸体。
夜幕沉沉,阿华借着车灯看见自己走的是一条僻静的小道,好像直通向郊外。他不由心生疑虑地问道:“不是要带我离开上海么?”
“没错!”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男子说道:“这条路就是带你离开上海的必经之路。”
“可是据我所知陆路全都被封了。”阿华说道:“要盘查的啊!走水路比较合适。”
那男子听了不再答话,阿华心知事情不妙,从后面跳起猛地扑向司机的方向盘:“停车!我要下车!”
可是一切都晚了,车是如愿以偿地停了下来,不过是在一片荒郊野林之中。前面的男子下车一把将他揪下来,用枪指着他的脑袋说道:“我奉丁主任的命令,现在就送你上路。”
阿华这才恍然大悟,他嘴里支支吾吾地说着:“不,不,我不会对外说出一个字的……”
男子还没等他说完就开了枪,一枪正中他的眉心。阿华吭都没吭一声就倒下了,而男子则打开后备箱拿出一把锯子来,上前几下把他的脑袋锯掉,然后对着他的尸体淋上了一桶汽油。点了一支烟,把剩下的火柴朝上面一扔,过了半小时左右这个无头尸就变为了一滩谁都认不出来的灰烬。
第二天丁世村正坐在安闲地看着报纸的时候,惊魂未定的伍立群就推门而入。他瞪着气定神闲的丁世村,好像没发现半点可疑之处,就开口道:“妈的!”
“立群兄这是怎么了?”丁世村像以往一样淡淡地问道。
“昨晚你那个朋友请我吃饭。”伍立群说道:“还没喝两口酒外面就突然枪声大作,一个男的被当场打死了。”
“哦?”丁世村起身说道:“有这等事?那我那朋友呢?”
伍立群好不尴尬地说道:“我当时尽顾得逃命了,哪还来得及考虑他啊!”
丁世村又问道:“那么刺客是谁你看见了吗?”
“九点多,黑咕隆咚的,谁能去分辨?谁来得及去分辨?”伍立群说道:“算我命大。”
“真是有惊无险。”丁世村说道:“是不是冲着你来的?”
伍立群说道:“刚听见枪响的时候我脑子里的第一反应也是这样的,后来才发现不是。”
两人正说着,周佛海来了电话,开口就问道:“昨晚百乐门旁边的川菜馆又一个人遇刺,他的身份到现在还没弄清楚。你们收到消息了吗?”
丁世村马上说道:“我也是听伍副主任说了才知道的。”
“哦?”周佛海问道:“我都是刚刚得到的消息,他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丁世村说道:“我让他跟你说吧!”
丁世村捂着话筒朝伍立群示意,伍立群把话筒推来推去地不想接,而丁世村硬是把话筒塞给了他。伍立群只好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是伍立群。”
“你丑媳妇还怕见公婆是怎么着?我早上到办公室以后才从从宪兵大队得到的消息。”周佛海问道:“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很多念头在伍立群脑中闪过,丁世村的这个朋友要走后门悄然离开上海,这是不合规定的。所以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周佛海知道,倘若传到土肥原那里就麻烦了,轻则受处分,重则被关押。伍立群只好支支吾吾地说道:“我也是刚从宪兵大队哪里得知的。”
“伍立群!”周佛海加重语气喝道:“我还没说是什么消息,你怎么就知道我要说什么?”
伍立群愣在了原定,他知道这下不好办了,绞尽脑汁来应付周佛海的问话也不够。只听周佛海接着问道:“难不成是丁世村刚才告诉你的吗?”
“没。”伍立群看着一旁的丁世村答道:“丁主任没对我说半个字。”
“那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消息?”周佛海步步紧逼。
伍立群根本就答不上来,周佛海说道:“你在总部等着我,我现在就过去!”
伍立群知道坏事了,虽然他不清楚接下来事情将出现怎样的变化,但总是这是个不好的苗头。
周佛海没出二十分钟就来到特工总部,进门就对一个特务问道:“伍立群现在在哪里?”
“伍副主任在丁主任的办公室。”
“一丘之貉!”周佛海暗自骂道:“这两个不成器的家伙!”
他板着脸进了丁世村的办公室,见两人都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他的表情就喝道:“我脸上有什么好看的?从我脸上能看出什么来?”
见丁世村目光收了回去,周佛海背着手躲到伍立群跟前说道:“你给我解释解释,我还没问事什么消息呢?你怎么就知道了?”
伍立群低头说道:“猜的。”
“猜?”周佛海骂道:“伍立群,你撒谎也得打个草稿吧?我是第一时间从宪兵大队得知的这个消息,你从哪儿猜出来的?”
“这件事跟你有联系对不对?”周佛海盯着伍立群的眼睛问道。
“不不不!”伍立群说道:“绝对没有联系。”
“你在撒谎!”周佛海声调变得更高了:“你一五一十地给我交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要是不想说可以。”周佛海接着说道:“我把它报给土肥原,让他来问你。听说他的第二提审室现在一直空着,也许那里比特工总部更适合你。”
伍立群一听这个第二提审室顿时慌了神,他顾不得什么朋友交情和受不受处分了,马上对周佛海说道:“是这样的。我昨晚应一个朋友之邀去了百乐门旁边的川菜馆,谁知刚喝了两杯酒就听见外面几声枪响,然后就看见那个人被刺了。”
“什么朋友?”周佛海问道。
伍立群碍于丁世村在旁边不好直说,只是目光稍稍向丁世村瞟了瞟。但是这个微笑的举动没有逃过周佛海的眼睛,他把目光投向丁世村问道:“什么朋友?”
丁世村想了想,好像颇为仗义地开口说道:“我的朋友,做生意的。”
“把话一口气说完,别挤牙膏!”周佛海不耐烦地说道。
“我一个做生意的朋友,丢了通行证,补办的话比较麻烦。他就想通过我找人帮他出关,去嘉兴。”丁世村低低地说道:“我知道伍副主任在上海呆的时间比我长,关系又广,就找到了他。”
“然后呢?”周佛海问道。
“然后,然后就得问伍副主任了。”丁世村唯唯诺诺地说道:“我只是个中间人。”
伍立群听了这话看着周佛海解释道:“周先生,此事真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周佛海问道:“我现在不想问你这个,我想知道你听见枪响以后干什么去了?”
“跑了。”伍立群说道:“从后门跑了。”
“为什么从后门跑?”周佛海问道:“难道怕人认出来么?”
伍立群心想你问的不是废话么?当然是怕人认出来了,从前门跑被人认出来的话我还有命么?
“最近这些刺客很猖狂。”伍立群说道:“越来越猖狂,我又上了两次报纸,当然是从后门跑了。”
周佛海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看来我的审讯手段不够专业,必须要请土肥原来才行。”
“别,您千万别叫土肥原来。”伍立群说道:“天地良心,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您就算把他叫来我也还是这些话,叫他干嘛啊?”
“我看未必。”周佛海说完就抓起电话说道:“给我接土肥原先生。”
土肥原来了以后就召集特工总部的所有头脑坐在会议室里,他板着脸说道:“昨晚在百乐门发生了一起刺杀案。”
“原本是一起不起眼的刺杀案。”土肥原说道:“因为到目前为止我们连被刺者的名字和身份都没搞清楚。但是有个人似乎和这起案件有着某种联系。”
土肥原说着把目光投向一旁低着头的伍立群,大家也都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伍立群。这些目光就像匕首,刺得伍立群浑身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