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村长和出发

刘黑宝并未言语,并不是欲言又止的那种,而是丝毫没有开口的打算,似乎这只是一个寻常的慵懒早晨。

而贴着他一侧肩膀的淮中,就连吐出的烟雾都是凌乱的。环环绕绕的烟团和阳光纠缠在一起,就像是冷水泡燕麦的糟糕组合,冰冷的黏糊里夹杂着生硬,简直要糊住食管和气管。

淮中默默看着刚刚从对面小巷子里钻出的那只土狗,它四条腿瘸了两条,一嘴地包天的牙齿也脱落了好几颗,就连毛上都结着冰碴,看来它昨晚找的睡觉地点并不理想。

此时它正站在马路对面朝自己摇着尾巴,摇得极其疯狂,每挥一下尾巴,它就要打一个幅度不小的趔趄,真担心它的尾巴根会突然断裂。

在这个村子,除了大白,这条狗就是淮中最为熟稔的生命,因为昨晚他们一人一狗共进了晚餐。

买了两张大饼,淮中没啥胃口,吃了半张,它吃了一张半。它不过是只小型犬,按理说吃不下那么多大饼。但它比较牛逼,吃了吐,吐了吃,循环往复,大饼都被嚼成了面糊糊水,总算是被它用肚子装了回去。

淮中知道它的故事,但这不是打听的,而是用能力推测的。毕竟没有手机的夜晚实在是难熬得紧,必须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它就是一只很普通的被抛弃的看家犬,这在冬季的村子里很常见,毕竟人们都丢失了好脾气。

而且是所有人都丢失了好脾气。

逻辑就不讲了,总之,不管是哪位家庭成员率先释放了坏脾气,兜兜转转几番,最后一定会降临到狗的身上。

要么被当场打死,要么变成流浪狗。

要是运气好的话,等春天来临,它还是有机会再次获得为期三个季节的铁饭碗。

淮中盯着那根摇成花朵的狗尾巴,渐渐看花了眼睛,继而有些头晕目眩。他觉得这只狗在用尾巴狠狠抽打着自己的面庞。

在狗尾巴带来的晕眩里,淮中开启异能的尝试又一次的失败了。这次不是因为不熟练或者慌乱,而是异能不想被自己开启。

挺荒谬的,它仿佛有了生命和思想,不屑于处理这些小的事情。

大白拿着两包衣服走出了门,鼓鼓囊囊的,这是两包温暖,但淮中和刘黑宝不认为他能送到。

“我走了啊,你要是不舒服就去开点药。”大白跺了跺脚,“我到时候顺便找找林阿姨,应该就在隔壁村呢。”

说罢他就准备离开,两个大包夹在腋下,夹得紧紧的。随着他嘴里哼的难听调子,一上一下的随着节拍跳跃着,看来他心情不错。

淮中知道原因,昨天他跟自己抱怨过。是因为他在前几天随口跟他妹妹画了一个大饼,说是喊他一百声“好哥哥”,他就给她买一件最漂亮的小裙子。

小姑娘当真了,欢天喜地的就喊完了,而且她特别大气,还送了一百声,一共喊了两百声。

当小姑娘第三十四次满怀期待地问她哥哥关于小裙子的进展时,她却只得到了一个嬉皮笑脸的笑容,和一句贱兮兮的:

“哈哈哈,我逗你玩的!”

她当时就哭了,哭得老伤心了,当场就跟着邻居的马车离家出走,去姥姥家了。

她这次更大气,喊了大白五百多声坏哥哥。

淮中昨天问他该如何处理时,他胸有成竹的表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他决定带着妹妹去买裙子,正好隔壁村的王寡妇手艺是最好的。

淮中以为他的言外之意是要借钱,就把兜里的硬币都塞给了他,结果被他满脸嫌弃地扔了回来。

他又是贱贱一笑,表示他找到了他爹藏在床底的过年钱。

此时,淮中看着大白的背影,知道自己已经无需再挣扎或犹豫了,他知道自己会跟他一起去。这是一种剔除不了的宿命感,无法反抗。

按照道理来说,大白救过淮中的性命,那他就应该陪同他一起去。报恩也好,侠义也好,这都是很正确且了不起的东西。

但淮中是现代人,如果他被人见义勇为的救了性命,那他会去竭尽所能的感恩。送锦旗,在网上写小作文,满含热泪,奔走歌颂,这都是很正常且很自然的东西。

但如果要淮中舍命去报恩呢?

这听起来同样是个很正确的事情,淮中甚至可以在自己无私报恩的幻想中热泪盈眶。

但如果要真的去做呢?要真的舍命吗?

讲道理,淮中甚至惊讶了一下,啊,表达感激……是要献出自己的生命的吗?

他的思想体系里似乎从未存在这种选项。

而且大白的身份是黑人,虽然在这个世界里似乎没有种族歧视。但在淮中的脑子里有。他看向大白的眼神里总是有一丝洁癖在作祟,虽然他从不是什么整洁的人。

而且他们才相识了一天,只有一天,该死的一天。虽然大白把他当做了从未分离过的兄弟,而且他的感情是那样的诚挚炽烈,分毫不做伪,丝毫不打折扣。

但淮中还是很难带入那种两肋插刀的心境。说实话,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认命了。

也许是因为他那穿得严严实实的衣袖?

大白是个爱挽起袖子的人,哪怕是在冬日,他也总是挽着,俨然一副小伙火力壮的豪横做派。

尤其是他胳膊上全是伤口,更应该挽着。淮中昨天看了,那些伤口虽然不深,但面积很大,看起来十分可怖,要是放到自己身上估计能把自己疼哭。

淮中幽幽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大白。”

“你先等等,有事和你说。”

听到淮中开口,刘黑宝幽幽叹了口气,在地上掐熄了烟头。

在大白由不解到震惊的眼神里,淮中告诉了他隔壁村的变故。当然,没告诉他自己和刘黑宝穿越者的身份。

大白的第一反应也认为这是玩笑,甚至想咧开大白牙笑两声。但他从淮中的眼神里读出了这就是事实,刚刚漏出的大白牙又被大嘴唇覆盖了起来。

“那咱们快特么走啊!去救人啊!”大白眼珠了都红了,拉着淮中就走,差点给淮中拽倒。俨然急坏了,毕竟他所有亲人都在隔壁村。

他没有注意到淮中的牺牲,毕竟在他看来淮中的亲人也在隔壁村,他去拼命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等等!”淮中甩掉了大白的手,喝道:“大白!冷静!着急没用!”

然后他转头对刘黑宝说道:“老黑,废话我就不说了,你先在我家里住着,床底下有钱,你随便用。”

刘黑宝并未言语,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淮中一眼,并把车钥匙扔给了他。

淮中开着车,大白坐在副驾,正在朝着村长家开去。

说实话,他真没想到刘黑宝能借车,借车这种事情很复杂,“好兄弟不借车”这句话不是说说而已的,这还是在上辈子。

而在这里,车子的价值和实用度都翻了好几番,是实实在在要命的东西。而且他和刘黑宝也只是一面之缘,这居然能借,实在是离谱,想不通。

看着仪表盘上滴答的数字,淮中的思绪不禁有些纷飞。他回想起了自己科目三挂了好几次的经历,想起了那该死的热衷于人身攻击的教练,想起了那反复折腾了好久的岁月。

他在想自己为什么要考驾照,但是所有人都告诉自己要考。

家里就有车,但考下了好几年了,一次都没开过,自己好似压根就不是热爱驾驶的人,甚至讨厌汽车里的那股气味。

糙!老子浪费那闲工夫干什么?里里外外浪费了多少时间?要是都用来打游戏那现在自己死了也值了啊!

“对了,老淮,”大白的喘息从刚才开始就是压抑不住的粗重,“昨天那些去隔壁村的人会不会出事啊?”

淮中挑了挑眉,一脚刹车停在了村长家门口,边下车边说道:“不知道,以他们的脚力应该刚刚走到,毕竟全是老头老太太。”

还没等二人进入村长的小院,他就屁颠屁颠迎了出来,两撇老鼠须一般的胡须一抖一抖的,喜庆得很。

“嗯?怎么是你们两个?这不是矿业公司的车吗?”一看居然是淮中二人来访,村长的脸上不禁泛起了疑惑。

“哎!我在这边,您往哪儿看呢?”淮中用手在村长的眼珠子前挥了挥,这货居然在对着车轱辘说话。

“行了行了,他一直这样。”大白焦急地打断道,“村长,出事了!抓紧派人去救人!”

大白开始跟他讲述隔壁村里发生的可怕变故,听得村长的胡须一颤一颤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两颗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

听完之后,他就低着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大白以为这位睿智的村长是在思考对策,纵然焦急万分,也没敢出声打扰。

淮中的面色则逐渐阴沉了下来,他意识到自己失算了,严重地失算了。

他们不应该说得这么可怖,哪怕是说去的那些讨说法的人被隔壁村的人打了也好,这样的话村长就没有不派人去的道理。

可如今要面对这样恐怖的事情,面对如此严峻的形势,那村长就要换个方式思考问题了。

换位思考,如果自己是村长的话,然后被人告知隔壁村所有人都疯了,都在肆意杀戮。那自己会如何取舍?

在这种情况下,召集村民固守村子,一定是最正确的选择。

顶多派两个机灵的年轻人去查看一下情况,安全起见,让他们骑着马或者骑着自行车。

淮中欲言又止了几番,想要做些什么。哪怕是否定掉大白的言论也好。说那是一个玩笑,情况其实没有那么糟糕。

但他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看着村长那滴溜溜转动的眼珠,等待着他的回应。

因为村长已经相信了大白的话语,自己再推翻只会弄巧成拙。呵呵,看来大白平时的风评很好,是个诚实的好孩子。

他心里的恐惧就是证据,那磅礴的恐惧不是听到恐怖故事的程度,他的心都在颤抖,只是他隐藏得很好。

但是这也挺不合理的,咋一听这么骇人听闻的事情,总要表达一下质疑吧?

哪怕大白再诚实,哪怕你已经相信了他的话语,那你总得整两句类似‘天呢!这怎么可能!’‘你是不是在开玩笑?’之类的话吧?

这无关乎于是否相信,正常人都得这么说吧?

但村长却一言未发,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村长!你倒是说话啊!”大白实在是忍不住了,开口催促道,“再不派人去救就特么来不及了!”

“大白啊,”村长抬起了头,一个眼珠子盯着大白,一个眼珠子盯着淮中,幽幽开口道,“你是听淮中说得?”

“是啊。”大白急得直挠脑门,“您说话能不能快一点啊!急死个人!”

淮中则蹲了下来,点烟吞吐着烟雾,面无表情地看着村长的表演。

“大白啊,你去张大夫家,带着淮中看看脑子。”村长拿起了靠在桌边的扫帚,一下一下地清扫着院子,语气听起来就像是一个打发熊孩子的大人。

“毕竟昨天淮中受了惊吓,犯了癔症很正常。哎呀,昨天就应该带他去看的!也怪我,年纪大了,记不住事,没照顾到。”

“快带他去看看吧,钱不够的话我这里有,可怜的孩子。”说到这里,村长拄着扫帚,轻轻敲打着他的老腰,摇头叹气,满脸唏嘘之色。

“不是,您咋还不信啊……”大白急了,上前两步一把夺下扫帚,弯腰和村长眼睛对眼睛,挥舞着修长结实的双臂,想要再解释一遍。

画面有意思极了,矮小的村长完全被大白制造出的阴影覆盖了起来。再配上他那副气质长相,更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了。就差瑟瑟发抖了。

但淮中知道事实恰恰相反,看起来咄咄逼人的大白已经急火攻心,乱了心智。而那只小老鼠却在装傻,想要带着大白堕入淤泥一般的节奏中。

淮中叹了口气,掐熄烟头,起身走向说得满头大汗的大白以及脸上挂着似懂非懂的村长。

“别装了,你知道我们说得是真的。”淮中拍了拍大白的后背,打断了他的无用功。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村长的眉心,毕竟他的两个眼珠子太跳脱了,根本捕捉不到,“我理解你为何会选择消极保守的处理方式。”

“但是你要知道,有一百多个老人已经去了隔壁村,生死未卜,他们甚至很有可能已经出事了。”

“而且两个村子之间通婚很频繁,哪家哪户都在隔壁村里有亲人,有亲戚。”

“你要是消极处理不管那些人死活的话……你考虑过其他人的感受吗?”

“你真的想好了……承担那些痛失至亲之人的怒火了吗?”

“你知道的,那很可怕,你会被撕碎,什么都救不了你。”

“你要是能做到装不知道、装无辜、装悲痛的话,那还好。可是我们就在这里,我们随时可以出去喊叫传播,那到时候您可就里外不是人了。”

“所以说极其处理吧,抓紧组织村民们去救援,别浪费时间,您现在要做的是争取搏一个好名声。”

在淮中讲述时,村长一直错愕地盯着他,眼珠子的转动都变得无力了,眼神也逐渐能让人看得懂了,仿佛是第一天认识淮中似的。

“老登!你特么抓紧给个话!不然老子整死你!”已经看懂了局面的大白没有再给村长好脸色,也没有给他沉默和思考的机会。只给了他杀人一般的骇人眼神,让这只老鼠真正地颤动了起来。

“说话!”大白一把薅住了他的衣领子,把他微微提溜了起来一点。

“放……放下!我说!我说!”村长死死抠着大白的大黑手,两只脚胡乱拨棱着,想要踩实地面。

大白松手,村长一屁股做到了地上,老脸通红,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这一摔,把他心里隐藏的恐惧给摔了出来,一下子涌到了脸上,眼里。

“不能去隔壁村啊!不能去啊!”他惊恐地看着淮中,喊叫道,“你们不知道这是什么,我见识过,我见识过啊!”

“快些说,说清楚。”淮中微微皱眉,弯腰把他扶起,顺便调理了一下他体内的情绪。

“呼……呼……”村长深吸了几口气,眼里的惊惧依旧浓郁,声音微微有些发颤,“三年前铁路被摧毁时,我正好在县长办公室里汇报工作。当时正好来了一伙上级领导来视察,我在门外听到了几段谈话。”

“和现在的情况一模一样!一模一样!”他的面容紧紧揪在了一起,声音尖锐了起来,“也是整个村子的人突然疯了,开始到处杀人。铁路被摧毁时有几十个村子都是这样的,最后他们都死了,没有一个幸存!”

“那你也不至于被吓破胆吧?两个村子的人数差不多,咱们可以配合,他们失了理智,救援还是很有希望的。”淮中皱眉道。

“不是的!疯了的有几十个村子,可是足足有一百多了村子死光了!”村长奋力地挥舞着干瘦的胳膊,唾沫星子四溅,像是古代传播真理的哲学家,“每个疯掉的村子都是祸源!他们会传播灾祸!”

“它们周围的几个村子会突然暴毙掉!全村暴毙!”

“孩子们!我们不能去救人,也不能在这里固守,我们得赶紧跑!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村长眼珠子里全是血丝,冲着二人吼叫道。

“咱们也不能告诉别人!鬼知道这种暴毙是怎么传播的!能保住自己的命就不错了!”

“谁特么和你咱们咱们的!”大白再次提起了村长,瞪着眼珠子怒吼道,“抓紧特么组织人去救援!不然老子整死你!这不是开玩笑!”

村长被再次提溜到了空中,可是他这次并未挣扎,只是一个劲喃喃着一些含混不清的话语,仿佛惊吓过度,痴傻了似的。

“快跑……快跑……”

“都得死……都得死……”

淮中摇了摇头,示意大白放下村长,然后向停在门口的汽车走去。

五分钟后,大白站在村中心的广场上激情地演说着,他的身边已经聚集了一大圈人。

而淮中则开着车在村子大声喊叫着,嗓子都喊哑了。说是有大事发生了,死人了,所有能喘气的都去广场集合。

奇怪的是,在路过自己门口时他却没有感知到屋里有情绪波动。也不知道刘黑宝这家伙跑到哪里去了。

在路过玛尔奶奶的小卖店时,淮中还特意下车嘱咐她注意安全,回到家里躲着,千万别出门。

玛尔奶奶一瘸一拐地走出小卖店,扶着老旧的柜台,担忧地看着离开的吉普车喷出的一串尾气。

她在昨天的纠纷时去帮淮中和大白说话,劝说大家冷静,结果不知道被谁给推了一把,扭伤了脚。

大白怒气冲冲地表示等那些讨说法的人回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还她一个公道。而她则只是忧心忡忡地劝他去找一找林老师,说是她眼皮子一直跳,心里不安生。

淮中的车子消失在了视线里,玛尔奶奶深深叹了口气,给铺子上了锁,一瘸一拐地往家里走去,背影看起来有些落寞。她的子女都在城里,家里就她自己,不然淮中就劝她赶紧离开村子了。

村中心广场,大白的周围已经聚拢了几百人,他的唾沫星子都快喊干了。

“大家都听懂了吧?我们的亲人正在遭受危险!时不我待!”

“都赶紧抄家伙!马车自行车都推出来,赶紧去救人!”

村民们七嘴八舌、叽叽喳喳地询问着,脸上确实怀疑和惊惧之色,乱哄哄得像是菜市场。

也就幸亏大白天赋异禀,嗓门大得出奇,要不然没人能听清他说了些什么。而且他是有策略的,只是卖力的一遍一遍地喊,对于提问一概不搭理。

这是他和淮中商量好的,他负责让大家知道发生了什么,等淮中回来,他负责让大家相信。

人群越聚越多,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而在这时,村长却突然出现在了广场上,他敏捷地跳下自行车,气喘吁吁地冲到了人群这里。

“大家听我说!”村长没敢靠近大白,而是站在了人群的另一边,扯着嗓子喊道,“大家不要相信他和淮中的话,他们都疯了!昨天受刺激了!得癔症了!”

“还记得吗!淮中那小子昨天就犯癔症了!还要打人呢!”

“他俩方才还去我哪里说了,一派胡言!我一说带他俩去看病,他俩就跑了!我赶紧追过来了!”

“什么玩意?你个老登!”大白直接红了眼,奋力拨开着人群,想头大黑熊似的朝着村长冲去。

“快拦住他!他又犯癔症了!”村长吓得哇哇直叫,一个劲儿地往后蹿。

村们们赶紧拦住大白,十多个人合力才拉住了他,引得他怒吼连连。

“村长,他说得会不会是真的啊?”一旁的李老头担忧地问道,“我大儿子和三闺女家可都住在隔壁村呢,这种事可开不得玩笑啊。”

“这你也信?”村长斜了他一眼,把村里的一个半大孤儿给招呼了过来,说道,“二憨,你骑着我的自行车去隔壁村看看,好让大家伙放心。”

“不白去,给你一布鲁,你看看你瘦的,还是村长惦记着你吧?有啥好事都先想着你。”

二憨思索了一下,便骑上自行车出发了。

“大家伙儿看这样行了吧?”村长拍了拍手,指着大白,冲着所有人喊道,“行了,快把他送到张大夫那里去吧,他癔症犯了。”

“还有淮中那小子,他跑哪里去了?得赶紧控制起来,万一再伤到人就不好了。”

人们纷纷点头,开始合力控制大白,嘴里都像是哄小孩一般地劝说着,俨然是已经把他当成了傻子。

“畜牲!你个畜牲!老子特么弄死你!”大白恶狠狠瞪着村长,像头疯牛一般地撞来撞去,根本控制不住。便有人回家去取了绳子,把绳头分给众人,往他身上缠着,试图捆绑住他。

在这时,引擎声响起,淮中通知完了工地之后便赶了回来。

握着方向盘的淮中面色阴沉,局面一目了然,俨然已经失控了。

一脚刹车,淮中停在了人群一侧,掀起一道尘烟。

“大白,上车!”

他没有选择下车理论,这没有意义,已经盖棺定论了,寻常的手段不会有作用。

至于异能的话……这里都快聚集了一千人了,他的异能就算是有用,也就顶多能影响十多个人,改变不了局面。

大白怒吼一声,扯掉身上的绳子,开始奋力突围,一下子扒拉倒了好几个人。有老太太当场就趴地上开始哭爹喊娘了,像是哭丧似的。

“放开他!要不然我就撞了!撞死活该!”淮中挤出了一个阴狠的表情,并狠狠轰了一下油门。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迅速做鸟兽散,纷纷后退。眨眼间,大白便重获了自由,他气喘吁吁地爬上了车,俨然气坏了。

“老淮,撞死他!”大白指着村长,咬牙切齿道。

淮中没搭理他,对着村民们说道:“我们说得都是真的,信不信由你们。”

“但是村长要跑,你们盯着他点,去他家里看一看,他闺女应该正在收拾东西。”

话落,淮中便一脚油门离开了这里,只留面色难看的村长和面带狐疑的村民们面面相觑地站在广场上,吹着凌乱的寒风,不知所措。

“怎么搞?”开出了村子,淮中递给大白一根烟,问道。

“还能咋搞,去隔壁村呗,开快点。”大白把粗壮的胳膊搭在车窗上,寂寥的田野,深深吐出了一口烟雾。

淮中不置可否,点了点头,挂上了最高档。

几分钟后,淮中忽然开始减速,然后停下了车子。

砰。

车门被打开,刘黑宝钻了进来,放下了手里的斧头、铁锹和菜刀,痞痞一笑道:“走吧。”

“今天闲着没啥事,怪无聊的。”

“索性和你们一块儿,送个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