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里?,烛火摇曳,已到了油灯枯竭的下半夜。
谢琢玉一张脸上带着猜疑与不?可揣测的愣神,她看向春红,问?她:“你要做什么?!”
春红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她虽说不?明白为什么谢王府的二公子为什么会在府中祠堂,但她忌惮谢琢玉很久了!
尤其?是她竟然将?她家小姐抱在怀里??!不?肯撒手!
她缩了缩手,又伸出手去从谢琢玉怀里?抢夺“昏睡不?醒”的邱点酥,道:“谢公子才是,怎么会在这里??!你快把?我家小姐放开!”
她满心以为谢琢玉将?她家小姐迷昏了,准备就此将?她从府里?撸劫出去!
谢琢玉不?信她,躲了一躲,将?邱点酥护在身前?。她道:“你若不?说,就别想靠近一步!”她也急了。
二人僵持时邱点酥氤氲一声,醒了。
她睁着一双惺忪懵懂的眼睛,渐渐睁开,看向了对面一身水红丫鬟服侍的人。
邱点酥眨了几下眼,看清春红的样貌,“春红?你怎么在这儿?”
“现在已是寅时了?我怎么睡着了?你怎么……嗯?”她说着说着,突然发觉自己并不?是站在地上的,而是被人抱住悬空的!
这一认知让她浑身一震,尚未清醒的头脑突然一热!啊!她想起来了!
她被爹爹关进祠堂后,酒洒婆子们为她松了绑。春红晚上给她带了吃食来,说爹爹让她好好反省,等她什么时候知道错了再放她出去!
她吩咐春红引开下人,让她后半夜来祠堂找自己,好串一串不?在祠堂这段时间的说辞。
她从祠堂偷溜回了院子,本想将?自己这些年攒下的体己送去邱兰馨手上。没料想忘了时辰和自己脚程赶不?上马车,她和谢琢玉才出城她便?后悔了,只是拉不?下面子回来。
然后发生了什么?
邱点酥稍浅回忆了一会儿,突然脸上一红,想到自己的还被谢琢玉抱着,两人暧昧的紧!
她用手推推谢琢玉,道:“你放我下来!”她小声道。
春红对觊觎她家小姐美色的谢二郎虎视眈眈,听到这话?,赶忙上前?去护邱点酥从谢琢玉身上下来!
谢琢玉不?依,抱着她转了个身,低头将?满头绒发凑近她脸侧。
两人脸贴脸,她嘟着嘴歪头看向春红,面带带着警戒,然后她与邱点酥咬耳根。
“你的丫鬟怎么会在祠堂,是你安排的吗?”她小声道,两人亲昵的模样好似夫妻俩的那档子不?可说的床地私语。
邱点酥伸了手来揪她的耳朵尖,想着,便?呼气?凑过去,道:“应该吧~”
她在搞怪,难为谢琢玉忍着耳朵根痒痒,听从她的话?将?她放下来。
谢琢玉看见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得意,以及小把?戏得逞后的欣喜,飒然失笑。
她放下邱点酥的时候,突然一把?揽过她的腰,两人在瞬间便?贴得极近!
在春红大惊失色的惶恐注视下,谢琢玉痞笑着用笔尖蹭了蹭邱点酥的眉间,无不?缠绵温和地在她耳边低语:“下次再有什么事,记得跟我说,我帮你啊。”
邱点酥眼睛一暗,是被她用手遮住了。
再放开时,眼前?就是谢琢玉那张不?过分俊朗,甚至有些柔软的面孔。在阴影的增叠下,似乎有闪着异样的光。
邱点酥刚要说话?,便?被炸着毛的春红将?她挡在了身后。
“谢!公!子!这么晚了,您还是请回吧!”春红咧嘴,一双粉拳和两只绣花鞋蠢蠢欲动,她对谢琢玉嫉恶如仇。
谢琢玉遥遥地上下一扫邱点酥安然的全身,视线如针,里?外通透。
她遂点点头,道:“我先走了,免得你丫鬟又对我生厌哈哈。”她毫不?在意地笑笑,然后走出了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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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前?方不?远处的一道拱门后传来了很多的脚步声,一队人正往这边赶来。
谢琢玉勉强看见圆拱镂空门后首的长?廊上,步履稳健有序的十多个人,为首的那人身形有些眼熟!
她站在门口,若再走大路定会与这群人撞上,便?又退了回去,随手关上了门。
邱点酥看见她,不?知她何为又回来了,满脸惊喜的想问?她,却看见谢琢玉在祠堂里?手快地将?窗户一一关上。
邱点酥道:“你找什么?”
谢琢玉等不?及出去,被近在门口的棍棒声困在了屋子里?。
她低声对邱点酥道:“明府好像来了,你找个地方先让我躲躲,我等会儿找机会离开。”
邱点酥听完,朝春红示意她去阻拦片刻。
她对谢琢玉道:“你跟我来。”
她带着谢琢玉走到供桌后面,供桌上铺了一张桌布,长?长?的桌布遮住了桌子全身。
邱点酥蹲下来掀开桌布,空出一个空间来,她道:“你快进去,别出来。”
谢琢玉听她的话?,弯腰钻了进去。
她这刚一进去,后脚邱文章就带着邱府的十多个家丁冲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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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啷!”木门撞在墙上,年久失修的门扉发出惨烈的脆响。
但邱文章的目的显然不?在祠堂,而是紧皱着眉看向祠堂里?一个眼生的丫鬟。
春红赶忙跪下来请安,“请老?,老?爷安!柳姨娘安好。”她连道。
邱文章扫视她身上小令,正是邱点酥院子的人。
于是便?冷哼一声,目若寒刺,质问?道:“你怎么在这里??你家小姐人呢?!”
邱文章今天?刚送走一个女?儿,当是喜事临门的日子。不?等他请宾客入席,便?看到前?方送亲的队伍用长?板抬着一位穿大红衣服的人急着跑回来。
再一问?,竟是邱点酥惹了麻烦?!她惊动了马匹,让他的九女?婿受了马儿一脚重击又坠落马儿,惨遭昏迷不?醒?!
邱文章听完便?怒了!命令下人找到邱点酥!
邱点酥被找到后,就被压进了祠堂闭门思过。他这边满腔怒火和算盘打得敞亮,好不?容易被妾室柳氏劝得入了温柔乡。他暂且放下此事,便?有听到府里?有人来报说小女?儿不?见了?!
“砰!”
邱文章一拳拍在了木门上,满额怒火暴跳如雷,心情浮躁。
他身上披着的外衣皱巴巴的,其?上还有些不?知名的褶皱。但在这种场景下,显然没有人敢抬头看他。
柳姨娘站在他身边,轻抚着他胸襟,温柔体贴道:“老?爷,您别生气?,先听听着酥儿的丫鬟怎么说。”
她自诩已是府中半个当家的女?主人,见邱文章没有反对,便?走出一步对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春红报以一笑。
“你叫什么名字?抬起头来回话?,不?必如此害怕。你可知道你家小姐去哪了?”柳姨娘一双柳叶眉,妖娆妩媚中不?乏清纯。
许是今夜刚受了雨露恩泽,她一双桃花眼泛红如娇花,艳色散碎,又勾魂摄心。
春红不?敢不?听,只得绷紧了神经道:“我,我是春红。我,我家小姐,小姐她……”
她紧张得语无伦次。
谢琢玉掩着身体蹲在供桌下面,竖着耳朵偷听,听得自己都替她着急!
这时,邱点酥突然从高?高?的供桌后面走了出来,她扑了扑身上的粉尘,神色如常走到邱文章身前?请安。
“爹爹夜安。”
邱文章看她出现,忍着的怒气?有了突破口。
他张嘴便?恐吓道:“你今夜做了什么?!竟是把?全府的人都给惊醒了!你可知今天?还是你姐姐出嫁的第一天?!”
“若是往后你在这样子,那不?得不?把?我这个当爹的放在眼里??!那你要全宣城的人怎么看我这个父母官,啊?!”
邱点酥闷声不?出气?,一耳听,一耳出。
邱文章看出她安静外表下,内里?毫不?把?自己的话?放在心里?的本质,于是恨铁不?成钢地道:
“我看你是反了你了!你看看哪家的小姐像你这样要她亲父来教训的?哪家的千金小姐不?是恪守女?训,温柔贤淑!哪像你,被我宠的无法?无天?了!”
邱点酥不?服气?,终究没忍住心里?的委屈。
她抬头倔强道:“你说别家的千金小姐什么都好,可人家都是有娘的!就我没有!我有娘生,没爹教,你还要我如何?!”
邱文章被她唬得一愣的,言语乱了分寸。
回神后,他道:“你反了你了!你是怎么跟你父亲说话?的?!
他深呼一口气?,甚是讽刺道:“邱点酥!我没少你吃穿,你要什么给什么!比起其?他女?儿来,我向来宠溺你!你不?要不?识抬举!!”
邱点酥一抹脸上的两条热泪,哭花了眼。
她拼命摇头,不?想听:“除了钱财,你可管过我和姐姐们一样事物?!大姐教二姐,三?姐带四?姐……是九姐姐领着我长?大的!你什么都没给过我!哪怕是父女?间的一点点关心!”
“你根本不?是爱护我!你是为了你的面子,还有你丑恶的用心!”
她泣不?成声,泪珠子就像不?要钱一样往下掉。
“姐姐们曾说过,你把?我们当作工具!为了满足你私心,攀龙附凤,加官进爵的工具!”
她自嘲着冷笑,满脸艰辛:“我以为我是对的,因为你对我最好了,什么都给我。我要习字你便?送我去私塾上课,我要骑马你便?请师傅来教我……”
邱文章眼底敞过回忆,小女?儿从前?缠膝弄角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邱点酥从小就不?像其?他女?儿那样怕他,喜欢呆在自己身边看自己做事。明明是一团包子却偏偏喜欢用她那小小的乳牙来咬自己的手背,可爱又倔强的小酥儿……
他才给了邱点酥不?一样的对待。
所以,她就养成了这样忤逆她亲父的性子吗?
邱文章头一次迷茫了。
邱点酥没有继续诉说父女?恩情,她说:“我尊重你是我的父亲!但也请你尊重我。”
“我们都是你的女?儿这件事!”
她背过身去,突然朝着灵牌的供桌跪了下去,态度虔诚。
闭眼,清泪汩汩流下,默默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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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中经此混乱,顿时静了下来。
良久,邱文章欲开口打破平静,“你……”
他眼底的踌躇与恻隐,被一旁时刻注意着他的柳姨娘看在眼里?。柳姨娘眼珠子一转,暗道不?能?让老?爷对邱点酥再动恻隐之心!
她突然轻呼一声,打断了邱文章原本准备说出口的话?。“哎呦~老?爷,我腹中有些痛,许是夜里?出来吹了冷风!”
邱文章闻言一愣,然后看向她,欲说什么便?又被柳姨娘宛转的声音打断了。
“老?爷您有没有什么事啊?咱们为了十娘忙碌担心了这么久,您的身子怎么样?没事吧?!”
说着,柳姨娘朝他扑了上来。一双玉骨生肌的手在他身上几个敏感处不?经意的擦过,身前?一对汹涌上下磨蹭着,像是不?经意地勾动男子的地火。
邱文章一把?抓住她的手,艰难地咳嗽几声。
老?痰卡在了喉咙里?,上下不?能?,引起了咳疾,“咳!咳!咳!柳儿,别闹!”他哑着声音低声呵斥柳姨娘。
柳姨娘忙注意他身子不?适,专心拍他的背,让他咳出来。她冷不?丁觉察到臀上一只大手轻捏,半会儿没缓过神来。
柳姨娘变脸比六月天?还要阴晴不?定,此时一对粉腮嫩得恰到好处。
她娇滴滴地眨着扑闪的睫毛,眼底似不?知所措,又似犹豫不?决,成熟风韵在她身上凸显得淋漓尽致。
邱文章意动,忙回房解决大事。
他故作庄严地吩咐下人守好祠堂,转身时看到邱点酥跪在祠堂中清冷的背影,心地又软和了一瞬,他临时改口道:
“十娘。”这称呼他很少喊过,如今念起来口生极了。
邱文章便?改道:“酥,酥儿……你就在祠堂里?跪着吧,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出来!”
临走时的一句话?,让谢琢玉对他再次改观,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你若是想不?明白,便?一直跪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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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门又关上了,谢琢玉从供桌下爬了出来,一张沾了香灰的脸看上去即滑稽,又惹人发笑。
她爬了出来,挪到桌边,头上顶着那垂下来的黄桌布。然后她对身前?好生跪着的邱点酥打了个响指,让她看过来。
邱点酥抬头,她就吐出舌头,瞪着眼白想要吓她。
“酥儿你看,略~略~略~”
谢琢玉头上的黄布一条黄一带灰,很久没洗过了。这是一张丑脸,又脏又花,更何况还带着让人嫌恶的笑容。
那种,“我笑给世人看,我管你看不?看”的恣意,让人艳羡。
邱点酥不?自觉笑出声,“扑啊哈哈哈哈!”,她抹着眼泪,说她:“太难看了,一点也不?吓人,你好丑啊。”
谢琢玉也笑,甚至反过来安慰骂她丑的人:“你管他说什么呢,无论对错,你开心就好。”
她转移话?题问?道:“欸对了,你之前?说你要被关多久来着,我还想带你去游湖呢!”
邱点酥跪坐在地,背脊挺拔,她换了个姿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接着浅笑生嫣,解释邱文章方才最后一句的意思:“等我知错了呗~”
谢琢玉知道这是约定俗成,便?一拍脑袋,猜说:“是半月对不?对?或者一个月?”之前?邱点酥才说的,邱文章不?会重罚她,至多禁闭思过半月至一月。
作者有话要说:注:寅时:03至05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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