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昨天不是这条路回来的吗?”她满腹狐疑的站在三面都是墙的死胡同里,身后只有来时的那条路,细听嘈杂的人声却比这里远得多。

“这邱府怎么建得这么偏僻,宣城西街的人家大中午的都不说话不干活的吗?人都去哪了?”

她站在巷口张望,暖阳正盛,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眼见正午,谢琢玉有了主意。“嘿呀,忘了我还能走捷径了。”她一拍大腿,又把自己拍痛呼了。

“嘿嘿,小酥儿我来了。”

她翻过了灰石墙,却没有她想象的那样到了邱家的院子或是能看见大道,反倒是踩翻了人家后院里腌着咸菜的罐子,上面的翻盖一下子就掉了。

“哐当!啪嗒!”翻盖小碗倒扣在地上,罐子里一股子酸味和涩味溢了出来,沾了她一整个鞋面。

谢琢玉暗道不好,弯着腰去捡小碗,鞋面上的酸汁熏了她一鼻子,呛的。

她在这边忙活洗碗,在水井边水桶舀水清洗外罐和鞋面,后院的下仆就端着清洗盆出现了。

看见一个少年蹲在自家水井边忙活的样子,仆人一愣,转而才反应家中进了贼人,立马叫道:“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谢琢玉忙活得正起劲,利用水倒扣封罐碗,正为罐子忙着塞碗口底的纱布,突然被叫唤声吓了一跳。

她忙着解释,站起来在袖口上连忙擦水,“欸小哥你听我解释!我不是坏人,我是昨天来邱府的那个!别激动,别激动!”

她摆着手后退两步,下仆小哥看向她满眼不可置信,甚至有些呆愣,显然他也认出昨天在府里闹得全府皆知的小公子。

“谢、谢公子?你怎么会在这儿?”

谢琢玉尴尬,啊了两声也没说出个名堂,“那什么,我、我来给你家小姐道歉,昨天不是那什么…不知道正门会客怎么走,还请小哥给指个路。”

她作揖的姿势十分自然,也不为对方是下仆有什么别扭。

看着她歉意地捧着个盒子的样子,仆从也笑了,给她指了路,说:“谢公子,您下次来走大路吧,要不是昨天我在您离府的时候有幸见过您的样子,还真把您当成小毛贼了。”

谢琢玉羞愤奔走,脸红了一大片,像个蒸红了的酸溜桃子。

她来的时候带着木簪,走的时候还带着。

邱九娘笑她:“谢公子来的巧,酥儿她出门去了,前脚刚走有一会儿,你后脚就来了。”

谢琢玉未曾想过在人家家里闹出的笑话,这时候心里的遗憾远比窘迫多。

“原来十姑娘出门了…那我就回去了,在下下回再来,九娘请留步。”

她脸上写满了遗憾,就连邱九娘都看出来了,道这谢公子对自家小妹的上心。

于是没有出言挽留,只说:“谢公子手里的盒子是?”

谢琢玉摸着盒面的花纹,想这盒子还是她以前的练手作,百思不得好的容盒,眼巴巴装起来给人送到府上,没想到邱点酥却不在家。

她有些无奈和道不明的憾意,“这是在下给十小姐准备的歉礼,没想到……哎。”

邱九娘柳叶眉弯得温柔,凝眸水雾掀起笑意:“看公子这模样,我要是帮你转交怕你不太愿意。如果公子想要见酥儿,不妨去长街上转转,没准儿能在首饰店铺里遇到她。”

她的提点点到为止,但谢琢玉心领神会。

抱拳道了一句告辞,谢琢玉踩着布底鞋走得飞快,比她翻`墙快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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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街闹市,暮春正盛。

藏金阁内,比起往日来今天的客人要多上不少。

嘈杂的女声七七八八将整幢阁楼填满,宣城富贵人家的女子尽数来到了这里,除了达官贵人的千金,还有富裕商人的小姐们。

只为争夺那藏金阁每月从京城总店定制下来的首饰,头面和那些稀奇的小玩意。

邱点酥一大早就来藏金阁里等着了,身为老顾客的她自然能够到二楼的隔层休息喝茶,看下面涌入的贵女千金们。

她今天穿了件夹翠色的袄子和折柳绣清风的襦裙,发间依旧是那绛桃花的簪子,但显然今天的她与往日大不一样,细看她鬓角缩着的簪子。

咦?竟是一支木簪,绛桃花层叠尾缀,叶叶打磨圆润。横出的簪柄也不全是细杆长状,而是微微弯着的枝桠遒劲的样子,树木的纹路乍一看还挺像!

“小姐,掌柜的说让咱们下去,首饰珠宝均准备售卖了。”春红恭敬地请示。

窗外的细风吹拂开邱点酥落于脸侧的妆发,将她姣好的容貌和腮边的一对梨涡显露出来,不说话的邱点酥美貌婉约,眼睛灵动中带着独有的狡黠和娇气。

她点点头,正准备起身,却一眼看到了楼下带着丫鬟进门的谢木蓉。邱点酥站住,眉峰一扬,道:“那个女人?上月跟咱们吵起来的女人,她怎么也来了?”

她看向春红,问她:“春红,我出门时带了多少银子?”

春红:“回小姐的话,一共一百五十两,还有一两的碎银子。”

邱点酥听完,撅了一下嘴,若有所思,“唔好像有些不够啊,上回跟这人掰价花了我一百多两,要是这次她再来跟我抢花簪,我还是不让她!”

柳绿静立在一旁不曾出声,春红偷偷看了她一眼。

柳绿想到九小姐在她们出门时告诫自己的话,于是大着胆子说:“小姐,九小结让您省着点银子,若是簪子价抬得太高,您买了也吃亏,倒不如买更喜欢的首饰。”

邱点酥一想到姐姐让自己省钱的劝告,头顶就低了下来,她纠结极了:“可是,咱们家也不缺银子啊,为什么要省呢?爹爹不是总说女儿家要富养,打扮得精致端庄得体吗?”

“我这不花钱,怎么买好看的首饰,又怎么得体,怎么貌美如花?”

她纠结一会儿,想不出个名堂,于是打定了任其自然的想法。

“走吧,我们下去了。”

春红和柳绿一左一右将她扶下阁楼,期间两人对视一眼又错开,双方眼里的无奈昭然若揭。

小姐,您也不想想,老爷堂堂宣城八品县令能有多少俸禄?府中没有公子少爷,也没有互通关系的商人母家,这财源滚滚是从何而来?

不过是您头上八位姐姐都“嫁”到了好去处,邱家才得以风光无限。

南方美人出邱家,尤数九娘子最美、也最慧智兰心。为了护住最傻、最娇蛮的小妹,从小就操了不少心思,只盼她嫁个好去处。

她们下楼的时候,并不知道窗外远远地看过去,有位青衫公子也提衣而来,一步跨两蹬,却是从藏金阁门前步履匆匆的走过。

谢琢玉出了邱家才想起来自己此行的目的之二,寻一间长街热闹地儿的租卖铺子,开一家自己的首饰铺子。

她本来是看中酒铺酒楼和布店这片地,因为这儿离东城和西城都近,但刚刚她一问才知因着人流最多的缘故那也贵得不行。凭她昨晚留在手里的银子,哪怕两月都租不起。

谢琢玉愁得不行,这一困扰就把要找人道歉的想法忘了个光,径直穿过了藏金阁门口的热闹,循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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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谢公子的样子,应该会在宣城里开家铺子吧?若是没有定下地方,不妨考虑咱们怡春阁旁边的面馆。也不知道是风水不好,还是咱们怡春阁风水太盛,边上这家铺子愣是什么都开不了半月就得关门大吉。”

“好的多谢月瑶姑娘,如果价钱合适,我也愿意租下来,只是不知道这铺子的主人是谁?还请告知,我好与他说说铺面的事。”

“呵呵那铺子是我的产业,如果你能用上,给个合适的租金就行。这租出去总比一直空着要好。或者谢公子若不喜租聘,卖你也未尝不可?”

谢琢玉坐在矮桌边,脸色如常,她笑说:“当然当然,不会让姑娘吃亏的。”

月瑶躺在长椅上神情戏谑漫不经心,就好像她本就如她所说的一般无所谓,只不过谢琢玉并未忽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窃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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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长街的这头酒肆铺面多的地界一路走到怡春阁的旁边,细细研究了怡春阁旁面所谓的开什么店都开不了多久的店面。

月瑶提前安排了人在店里,等谢琢玉过去的时候,就有人出来迎她进去。

这间铺面不大,也就刚好容得下一个长柜子和一条一人半并肩可走的路。再往里可以放下几个大的柜台和书柜,铺面带了一个后院,只有一间小厨房和一间半卧,一处茅厕。

先不说别的,谢琢玉对铺面的基本要求算是满足了,现在只需要谈个合适的价格。

领她看店面的是一个不怎么爱说话的龟公,谢琢玉问他什么,他答什么。等她问及价钱时,龟公这才说:

“月姑娘吩咐了,只要是谢公子愿意开铺子,铺子白送谢公子也行。”

谢琢玉脑海中闪过月瑶调侃她时的模样:轻纱覆面,姿态雍容华贵,样貌亦沉鱼落雁,性格洒脱毅然,真是个奇女子。

‘铺子当真没有什么古怪?怎么会说别的店都开不了几天就关门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