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画上画的人物是史前唯一。
他穿着这一套银色战甲,一手持着一只银色的长剑,一手抱着一只银色的头盔。神态自然安详,又无上威严。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古老的国王,甚至是——神!
夏雷忽然想起了安吉利奥临死之前念叨的那一句话——守卫世间的唯一之神啊,我为你殉道,请指引我回归天国之路!
唯一之神,这不就是史前唯一吗?
现在看来,十字军东征时期所出现的那个骑着红马穿越圣城耶路撒冷的并不是什么天启骑士,而就是唯一。与他对战的也不是别人,很有可能就是朱玄月。
史前唯一在铁之书里说他寻找了很久很久,走过了很多很多地方,这是一个模糊的概念。生命只有几十一百年的人或许会觉得那只是几年十年的时间,可对于一个活过了冰川时代,生命有可能达到几百万的人来说,“很久很久”那就绝对不是几年十年的时间了,它有可能是几万十万年,甚至是上百万年。
夏雷又想起了达芬奇用隐形墨水写在笔记本上的内容:“我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吗?不,如果我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的话,我就能解开神的金属的秘密。在我看来,它和她一样神秘,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三十年前,她出现在我面前,她让我变得与众不同。三十年过去了,我的探索一无所获。我老了,也不久于人世,可她却还是那么年轻,没有半点衰老的迹象。我认为她是天使,它是天使之剑的一部分。她是坠落凡间的天使,她的天使之剑也毁了。她在寻找一个神的踪迹,并与魔鬼战斗,可这注定是一条充满荆棘的险途……”
夏雷的思维活跃了起来。
这段文字之中的“它”显然就是银色金属。可现在看来朱玄月并没有告诉他真相,他一直认为那是一把剑的某一部分。可真相却是,它是一部战甲的部分。而这部战甲不是朱玄月的,而是史前唯一的。史前唯一依靠战甲与朱玄月战斗,而她让达芬奇破解,是想找出破绽,从而战胜史前唯一。
“她总是带着伤回来,每次也都会带回一点矿物质粉末,并将之涂抹在画布上。我问过她那些矿物质粉末是什么,她从不告诉我。我也问过她为什么要画这么奇怪的一幅画,她说如果她死了,有一天会有一个人来这里唤醒她。我无法理解这样的事情,正如我无法理解神的世界一样……”
“她从不告诉我她为了什么而战斗,也不告诉我她的敌人是谁。她一次次离开迷宫,每一次都带着伤回来。她从不放弃,而我却无法帮助到她。她最后一次回来是一个没有月亮和星辰的夜晚,这一次她伤得特别重,她失去了她的身体。我无法理解她为什么还能存在,但神就是这样。她告诉我她要死了,她嘱咐我为她做一些事。她离开之后我封闭了迷宫,将她嘱咐我让我做的事情一一做完……”
夏雷的大脑自动地勾画着一些画面。朱玄月与史前唯一之间的战斗很惨烈。史前唯一的赖以战斗的战甲损坏严重,而朱玄月也受了很重的伤。这是一场难解难分的战斗,不仅是史前唯一意识到了他将死亡,朱玄月似乎也意识到了她将死亡,于是她开始收集那种可以让她复活的能量,并让达芬奇为他的复活做准备。
一件件往事,一个个猜想在他的大脑里浮现出来,翻滚着,纠缠着,一刻也不得安宁。
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来证明,可他的心中却已经有了一个判断。那就是,朱玄月的对手是史前唯一,两人之间的战斗最终以同归于尽的方式结束。史前唯一死了,但朱玄月却因为是纯能量的形态,她在临死之前就做好了复活的准备。
而史前唯一做了什么准备呢?
这个问题在夏雷的脑海之中冒了出来,也让他想到了AE胶囊,想到了古合金的碎片,还有那只寻找古合金碎片的罗盘。这些事情肯定与史前唯一脱不开关系。这不需要证据,因为他身体之中的那股神秘的能量就是证据,它也是唯一能解读铁之书里面的内容的原因。
“假设史前唯一是在临死之前留下了AE胶囊,并最终流落到了我的手中,造就了现在的我。而我,我就是下一代唯一吗?史前唯一在铁之书和青铜宝书里面也是这么称呼我的,这似乎是事实。可是,朱玄月也曾经这样称呼过我,而那个时候她并不完整。按照能力继承的关系,我甚至是她的敌人,唯一的死敌,可她为什么不攻击我,还帮我渡过了一个个难关呢?”夏雷的心中有这样一个假设,却也想不明白一些疑问。
朱玄月帮他渡过的难关里,日本的那次行动是一次,如果不是她出手,他根本就没法从几十个日本海上自卫队的武装人员的包围下逃脱出来,他和龙冰都得死在那片海上。第二次自然就是西省达旺雪山的那次行动,如果不是她出手,他和唐语嫣也会死在那座雪山上。
如果注定是死敌,那为什么会帮他?
一个新的问题又在夏雷的心里冒了出来,“是史前唯一没说真话,还是朱玄月骗了我?不管是谁,他们留下的信息都不一定是真的。还有,那个黑袍人又是什么身份?他是朱玄月的一个不友好的同类?还是与史前唯一有关的人物?他在这一系列事件中又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他又想起了在法国巴黎的那个夜晚,他在服部芽衣的家里作客,那是一次鸿门宴。可就在他制服了服部家族的人的时候,一个神秘的电话打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提醒他赶快逃走,而就在那之后黑袍人第一次现身,差点要了他的命。
那个电话是朱玄月打来的吗?
他一直都是这么怀疑的,可没有从朱玄月那里得到答复。从印度苏醒过来的朱玄月智商不到十岁,而且迷迷糊糊。而在她复活的过程中,那个黑袍人显然是攻击了她,引起了那次剧烈的爆炸。从这件事来看,朱玄月和黑袍人又是敌对的关系。
黑袍人、朱玄月、史前唯一……
这三个人物在他的脑海里交替出现,形成一个三角对立的形状,而他,他似乎就是被困在这个铁三角中间的囚徒。
“哎,看来还是得找到朱玄月才能解开这个迷。不知道她现在在什么地方?美国兰利?还是在别的地方?”夏雷忍不住有些想念起她来了。她与他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事,已经不可能单纯地划归为“敌人”或者“朋友”那么简单了。
不过虽然很想念朱玄月,但他一点都不担心朱玄月的安全问题。她的智商虽然不到十岁,可就她的能力而言,即便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恶棍,跟她比起来那也只是蝼蚁。
一个时间里夏雷摇了摇头,将脑海之中的所有疑问和猜想都驱赶了出去。这一次圣宫之行是他收获最大的一次,虽然仍然没能解开最终的谜底,但他并不指望在这里就能解决掉所有的问题。而现在也是时候离开了。
他将身上的黑袍脱了下来,平铺在地上,然后将木架上的战甲拆解下来,放进黑袍之中。整部战甲的重量不到十斤,很轻。这一点他并不意外,因为他了解这种银色金属的结构。
将打成包的战甲扛在了肩头上,夏雷回头看了一眼石壁上的史前唯一的画像,他说了一句话,“不管我的能力是不是源自于你,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你是你,我是我,我不会成为谁,我只会成为我自己。”
油画里,史前唯一好像正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夏雷。
夏雷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原路返回,他没有看到一个人,但到了码头他却看到了很多老人、女人与孩子。他们站在马头上看着冒着熊熊火焰的船只,还有漂浮在海水里的圣骑士的尸体。
夏雷的调虎离山之计调走了医院骑士团的大部分精锐,他们在地中海酒店扑了空,然后给安吉利奥打电话,而安吉利奥告诉他们他就在圣教堂,于是医院骑士团的精锐又扑了回来。可他们不知道港口上的船只已经被装上了军用爆炸装置……
他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当时的情况,但他可以想象到的却是躲在暗处的月野杏子轻轻按了一下遥控器,整个港口就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面对医院骑士团这样的强敌,脑子比武力更管用。
夏雷绕过人群,来到港口边沿,然后悄无声息地扎进了海水之中。
一个穿着潜水服的女人从海底向他游来,给他递来了一只氧气瓶和氧气罩,并帮助他佩戴好。
这个女人是月野杏子,她的身体在潜水服里显得特别性感,尤其是那只翘臀,给人一种充满力量和诱惑的感觉。
来的时候她也是这个样子,可夏雷没有观察这些,现在似乎是因为终于得到了防护衣,心情有了变化,一放松,一高兴,他就想到了别的地方去了。
好在水下黑暗,月野杏子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夏雷在瞧她身上的什么地方。她帮助夏雷佩戴好氧气瓶之后便解开了固定在岩石上的潜水摩托,先一步顺着水道往地中海驶去。
夏雷紧随其后。潜水摩托启动进入行驶状态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港口。他看到了火焰,还有模糊的人群。他知道医院骑士团并没有消亡,这里只是一个总部,也只是一些狂热的信徒。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个地方他是不会再来第二次了。
“我毁掉了这里,最感谢我的人恐怕会是沃尔顿吧?他现在成了医院骑士团的真正的首领了。希望他是聪明人,最好不要再来找我的麻烦。”夏雷的心里这样想着。
大海在视野里延伸,波浪翻滚。
一艘黑灯瞎火的游艇静静地漂浮在海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