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二人回去,谢家人已经来了。
王媪低眉顺眼的想在厨房里帮忙做饭,吴媪和刘媪两个人推辞不用她动手。李氏是个勤快人,家里打?扫的滴水不漏,没有王媪插手的机会,谢奚每日回来都会进厨房看一眼,谢家人这次守规矩了,齐齐给她行礼。
谢奚面无表情的说:“我洗漱一把,换身衣服。”
李氏提着水壶跟着她,进了房间就说:“这家人,怎么怪怪的?”
谢奚笑起来,问:“怎么怪了?”
李氏不清楚里面的问题,老实说:“按理说也是家里的人,还是在城里看宅子?的人。看着怎么不太像?”
谢奚洗了脸,换了身舒服的袍子?,出去后见谢伯坐在院子?外的葡萄架下,看着远处的田野发呆,她进厨房见那个新媳妇,瓜子?脸,眼睛有些吊梢但是不明显,看着倒是挺麻利的,但也不像是个好相与的。
见了她热热切切的问:“这位是大娘子?吧?我是魏香,还没来给您磕头呢。”
谢奚斜着头打?量她,瞟了眼见阿月悄悄坐在灶台下添柴,问:“你?准备怎么给我磕头?”
新媳妇大概没想到谢奚说话会噎人,心里倒也没怎么把她当?回事,按理说,谁家的小娘子?好好的长安城不住了,住在乡下。
而且据听?说,和陆家的亲事黄了,才住到了乡下。
王媪见谢奚脸色不对,忙说:“小娘子?这些时日可忙?”
谢奚本不想动怒,可这帮人也这样殷勤,她就越不舒服。
“我一年四季都忙着,该办的事,该出的规矩,一点没落下。”
王媪有些怵她,见她说话这么硬,也不敢说了。
刘媪倒是少见她这样有威严的时候,还觉得?新奇,给她泡了茉莉花茶说:“喝点茶吧,晒了一天了。”
谢奚坐在餐桌上看着站在那的婆媳,问:“说说吧,谁给谢铭说的亲?怎么就能娶到了人家魏家的家奴?”
魏香被她说的脸一热。
王媪不敢隐瞒:“西市店里的老主顾们牵的线,奴不奴的倒也不重要……”
谢奚放下茶杯问:“那你?说说什么重要?不是你?们说要守规矩吗?既然进了谢家,就是谢家的奴。”
王媪忙说:“是是是。”
魏香不服气,闲闲的插嘴:“小娘子?可能不知,这长安城里的贵人们,都不兴苛待下人……”
“我让你?说话了吗?你?们魏家的规矩狗吃了?”,谢奚突然高声训斥她。
厨房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魏香被她吓得?立刻跪在地上。王媪也跪在地上。但是不敢说话,谢奚从来没这样和谁发过脾气。
谢奚盯着这两个女人,问;“你?们的男人呢?我不爱和女人啰嗦,把你?们男人叫进来。”
魏香根本没想到,谢奚看着小小的,脸上笑眯眯的一个小娘子?,说话这样厉害。
谢奚说完又觉得?糟心,摆摆手:“你?们去院子?里商量去吧,商量好了,等饭后我再和你?们说话。我今日太累了,顾不上你?们的破事。”
等一家人退出去了,阿月坐在那里还是低着头添柴,谁也看不到她的脸。
吴媪看了眼觉得?她可怜,给李氏使眼色,李氏带着阿月去后院喂羊羔去了。
等人走了,吴媪劝她:“我还没见过你?这样发脾气。我以为笑咪咪的雀奴不会发脾气呢。”
谢奚糟心的说:“一堆烂摊子?,他们把阿月许给人家做妾,得?了一座宅子?,想一家人搬过去。”
刘媪惊讶的说:“这,可是逃奴,是死?罪……”
谢奚摆摆手:“我生?气倒也不是他们一家单独出去过,阿月才十六,这一辈子?长着呢,给人做妾,就不怕造孽吗?”
吴媪看了眼刘媪,穷人家过不下去了,给富贵人家做妾是条出路,可能还是条好出路。
她知道谢奚舍不得?阿月,这个家里的人,她都善待了。
吴媪说:“能推让推了吧,这方圆几十里,小郎君也很多,家境殷实的、读书的,总有合适的。”
谢奚冷笑:“鬼迷心窍了。听?不进去。”
鲁伯回来时,王朗还在暖棚里看其?他品种的稻,他现?在摸到一点农业科研的路数了。对谢奚的各色稻种很感兴趣,完全能胜任谢奚的助理这个工作了。
鲁伯见谢伯一家坐在院子?里,回头看了眼王朗,王朗笑着摇头,谢奚的事,他确实不太清楚,他只?清楚谢奚不是个等闲寻常人。
鲁伯问了声:“你?们来了?”
谢伯和谢铭起身给他行礼,鲁伯不同?他们家,鲁伯不是奴,是自愿给郎君看田庄的。
魏香也没想到,这个田庄修的如此气派。不比城里的宅子?逊色。完全看不出来谢家穷困。
她不懂这是谢奚专门布置的,现?代的乡下园林,哪一个都比这个漂亮。
鲁伯见一家人丧眉搭眼的,招呼一家人进屋,谢奚还是坐在那里,她自己都有些茫然了,到底要不要放人。
谢伯进门见她,就要跪下行礼。谢奚又想起初来长安的时候,他对她是真的当?主子?一样伺候的。有些不忍说:“我这里不讲究跪不跪那一套,这个家也没有这个规矩。父亲不在,这家如今我在操持,有些事总要按照我的规矩来。”
鲁伯和吴媪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悄声嘀咕了几句,朱家父子?回来逮了兔子?,阿玲跟着父亲哥哥从地里回来叽叽喳喳的,朱孝在廊檐下给她编笼子?。
厨房里能清楚的听?见外面的热闹声。
阿玲进来见了谢奚惊喜地说:“阿姐,我阿爷抓到一只?兔子?,这么小。”,说着手里比划着。
谢奚笑说:“那要嘱咐你?哥哥笼子?要结实一些,小心狸奴惦记上你?的兔子?。”
阿玲一听?赶紧出去嘱咐她哥哥去了。
刘媪看得?笑着说:“娘子?如今是把她惯的没个样子?了。”
朱家人老实本分,如今很知足。阿玲病好了后这几个月终于才养的白?净了些。
谢奚意?有所指的说:“这个家里的女孩子?都比男孩子?矜贵,往后她操持的日子?多得?是,就这么十几年快活的日子?,纵着她一些又没什么。”
谢伯低着头不说话,王媪插话:“娘子?说的是。但是阿月已经十六了,再不嫁,是真的晚了。”
谢奚并?不看她,只?盯着谢伯。他从头到尾都没抬起头来。
谢奚心里失望,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男人。真是一点都不能指望他们,简直垃圾!
父子?俩一样的德性,自私的利己主义?,看着好似老婆厉害拿主意?。可老婆拿的主意?,最?后得?利的可都是他们男人。
她原本想说的话,突然都没有兴致了,一句都不想说了。王媪说了话,厨房里静悄悄的,谢奚不接话,她就等于没说,一时尴尬的低下了头。
谢奚摆摆手,还没说话,听?见院子?里朱家父子?问:”郎君来了?”
崔邺骑马来,进门的时候谢家人还跪在地上。他站在门口看见这个阵势,笑问:“这是怎么了?”
谢奚惊讶的看着他,没想到他回来的这么快。
崔邺见她一脸呆滞,“怎么了?”
谢奚摇摇头,长舒了口气,才说:“你?们的事,我明日再说吧,明日一早我处理。若是不想在谢家呆了,直说就是,我不是难说话的人,父亲亦是。不必这样卖儿卖女,伤天害理。”
谢伯这才忙说:“小娘子?,奴……”
谢奚疲倦地说;“行了,先住下,明日再说吧。”
刘媪领着人去客房开门,崔邺问:“出什么事了?”
吴媪说了原因,谢奚喝着茶,撒娇:“我今日累了一天,有什么能吃的?”
吴媪哄她:“等等,马上开饭。”
崔邺伸手握着她的手,她的手这段时间被晒成了小麦色,他都能猜到她的辛苦。见她脸上都是落寞。
“若是执意?要嫁,就放了吧。留着她,她自己未必愿意?。毕竟魏家是官宦人家,往后的事,全凭她的造化?。若是留着她,将来若是嫁的不好,就变成你?改了她的人生?。”
谢奚呆呆的看着他。更改命运,这是大忌,她知道。
吴媪也说:“也是,她自己若是执意?要嫁,就放了吧,看着挺明白?的一个小娘子?,关键时候怎么这么糊涂呢?也不值得?雀奴这样为她花费心思。”
谢奚叹气:“明日一早,我就说吧,让他们一家去吧。”
她已经为这事生?气好些天了,这会儿见崔邺回来,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崔邺:“昨日回来。”
这会儿谁都不想再说让人丧气的话题了,崔邺笑说:“整个人都成了小麦色,看着仿佛健康了一些。”
谢奚累的起身说:“我要去躺一下,我真是不想干了。”
崔邺很少见她这样,等她出门了,才问吴媪:“没其?他事吧?”
吴媪叹气:“雀奴重感情,谢家的事,让她伤心了。”
崔邺点点头。
等他进门,谢奚就说:“我特么这一天天的操的什么心?我的粮种都没搞明白?,尽是这些破事。”
崔邺并?不接话,伸手给她按着后腰,她趴在枕头上闭着眼。
“明日我来处理,你?去忙你?的。那位魏郎君我仿佛认识。我来处理,你?是想让人卷铺盖走人,还是说,贪的钱财留下,人滚蛋?”
谢奚听?的笑起来,闭着眼说:“人想走就走吧,钱都当?是我打?发他们了。”
崔邺:“好嘞,那我就知道了。明天给你?办的妥妥当?当?。西市的铺子?呢?”
“留着另雇人吧,好大的铺面,关了怪可惜的。”
崔邺:“要不然开个杂货铺吧,卖农产品,就是你?庄上产的。”
谢奚笑起来:“可以,但是我庄上的人都走不开。”
崔邺:“让清华去办这回事,她不适合呆在内宅里了,你?这里又不收她。”
谢奚问:“你?那客栈呢?”
“袁掌柜对她有意?,她自己无意?,我可不能把她送虎口里。”
谢奚听?的睁开眼,笑着说:“你?可真像个爹,防着女儿被男人骗。”
作者有话要说:元宵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