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程收到崔邺的信,整顿了人马,随后通知阿骨勒,结果阿骨勒人已经去了贺赖部。
他突发兴趣,想自己去看看崔邺藏着掖着的地方,他带着蒋道东夜里奔走一夜,在天光初亮的时候,他骑着马站在山头放眼望去,整个河套平原初貌已经能看出来了,贺赖部在山里,马场也在山里。
他抓着马鞭,遥遥指指远处的沃土,问蒋道东:“柬之就是从那个方向进的草原,是不是?”
蒋道东却向西方向指指:“我当初是在那边的山后接到他,他当时被踏下马……”
崔程看着远处的沃土,淡淡说:“是个好地方。”
蒋道东问:“咱们要接手这里的马场吗?”
崔程:“接手吧,安排人过来,让人重点照料这片平原,这可比马场重要多?了……”
蒋道东没听懂这些,但还是应了他的话。等日头出来后,崔程拉拢马缰,回头最后看了眼说:“走吧。”
他晌午前就回到了凉州。
崔邺把路指给他了,他心里清楚他肯定心里明白。
正月的几天整日的拜亲访友,崔邺被迫跟着叔伯几人整日访亲,一直到十日之后才得了空,等他回郊外时,谢奚已经在育苗了。
新的麦田已经三寸长,这茬五月的新麦就要看收成了。
今年她的任务很重。
接下来是稻种,鲁伯带着人去整理渠池,清理?荷塘。油菜地也动土了,撒了羊粪,待五月就能开花了。
崔邺远远的看着绿色的田里,草色连天。
谢奚远远望见他,扬声问:“你杵那干嘛呢?”
崔邺:“我就看看。”
谢奚:“你看什么呢?有什么好看的?”
崔邺嫌说话费劲,走过去见她在锄地,接过锄头,问:“这全要锄完?”
谢奚:“不然呢?”
崔邺不死心:“这怎么也得三亩……”
谢奚不客气:“什么眼神,这明明只有两亩,我们上大学那会儿,就开始种地了,毕业了也种,等我工作了,我也是一只种地。我上辈子怕是头老黄牛吧?”
崔邺都被她逗笑了,伸手摸摸她后脑勺,笑说:“来吧,我帮你干。”
谢奚笑说:“这就是块实?验田,你可给我好好干。”
因为谢奚的一句话,崔邺一早上累成狗,等中午回来,他整个胳膊都有一些酸疼,靠在餐桌上看着谢奚虎虎生风的剁肉,谢奚回头问:“你要吃红烧的还是糖醋的?”
崔邺问:“你不累吗?”
谢奚:“我都累习惯了。这批稻可不能出一点差错,鲁伯把农人都找好了。等天暖就好了。”
吴媪还没回来,谢奚问:“生意上的事料理?清楚了?”
“谢奚,最?多?到秋天,这个村庄里的地就都成你的了。”
谢奚睁大眼睛,看着崔邺,提着菜刀问:“你说什么?”
崔邺笑说:“你先把刀放下。有话好好说。”
谢奚问:“你哪来那么多?钱?我就算没你们聪明也知道这附近的可都是朝中大臣的私产。”
崔邺:“那就置换一番,人嘛,处着处着就能说上话了。”
谢奚由衷的说:“那我可太佩服你了。你悠着点吧,别太张扬了。”
崔邺问:“入秋的粮种给我吧,我有用。”
谢奚犹豫问:“往南还是往北?”
“往北。”
谢奚:“只要不害人,我都可以给你。”
崔邺笑说:“先给崔程吧。”
谢奚不想听那些大道理?:“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不想问。”
崔邺跟她保证:“把钱投给崔程,是目前比较安稳的做法。”
“不说这些了,等秋天再说吧。上元节怎么过?几个小孩都想进城去玩,阿武就快走了,我想能不能让袁家给个准话。等阿武走了尽快把总管给我送过来,我可没时间管这些琐事。”
崔邺:“那我要回去慎重问一声,这几天一家人都在,上元节有灯会,我就是为这个来的。”
谢奚告饶:“可别和我说去看灯会,一帮小孩我都忙不过来。”
崔邺:“只有咱们两个人,总的给我一个约会的机会不是?”
谢奚:“别给我来这套,我约会用得着专门准备机会?出了院子小田埂上就把你办了。”
崔邺摸摸下巴笑说:“小套路挺野的嘛。”
谢奚:“姐这么多?年是白混的吗?”
崔邺笑笑,由着她胡扯。
等午后都回来,谢昭见了崔邺就兴奋的喊叫:“五哥,上元节的灯会你知道吗?朱雀街十里灯火听说还有烟火表演!”
阿月眼睛亮晶晶的听着,
谢奚笑说:“咱们到时候都去灯会看看。”
她原本不想去,后来一想,这里都没什么娱乐活动,这里的人和她不一样,她索性就带着大家一起去看热闹。
崔邺回去的有些晚了,进了院子就被卢氏拦住,责备:“今日你弟弟忙了一整日,你知不知道刘家人来送礼,想上半年就成亲。”
崔邺:“这是好事啊,母亲苦恼什么?”
卢氏恨不过,掐了他一把,恶狠狠道:“我的祖宗,那你呢?你的娘子呢?你这个做哥哥都都不着急,你挡着你弟弟的姻缘了,你倒是和我说说你看上谁家的小娘子,我去给人家说合啊!”
崔邺疼的龇牙:“母亲这就不对了,因缘天定,这哪是我能说得准的事情,对不对?弟弟还小,等三月校考之后再说,免得分?心,咱们家就看弟弟的学问了,可不能有什么变故。”
卢氏一听,也觉得有道理?,抱怨:“刘家也是,怎能有女方上门催亲的,我们崔家并无失礼反悔之举啊。”
崔邺哄她:“大概是刘家对崔敏实在是喜爱,也是情理?之中。”
卢氏被他左一通右一通的糊弄,哄的开开心心的走了。,等人一走,他就嘱咐五书:“下次早点跟我说,千万别在夫人面前多?嘴。”
上元节那天,谢奚换了身火红的裙子,颜色艳丽,她长的明艳,衬起来非常好看,见谢脁一早上在屋子里不出来,等她进去,见谢脁正在梳理?旧画,见她进来了,夸赞了一句:“吾家雀奴这才像个小娘子了。”
谢奚笑嘻嘻的,并不和斗嘴,问:“做什么呢?”
谢脁:“把方金朔拿来,我今日要去访友。”
谢奚一听,心里欣喜问:“终于舍得了?”
谢脁反驳:“我何时舍不得了?”
谢奚撇撇嘴:“我还以为谢庄主舍不得这门好亲,想把我卖进陆家了。”
谢脁:“就你这脾气,把你卖进陆家,也不知道是我吃亏了还是陆家吃亏了……”
谢奚笑着回去取了包裹,递给他:“那就拜托父亲了。明日给你做好吃的。”
谢脁不像平时那样开心,淡淡笑着,伸手抚着画,一句话不说。
谢奚的好奇心并不重,也不爱窥探他人隐私,至于谢脁和陆家有什么渊源,她并不想知道,只要能把亲退了,不用连累到她就行了。
谢脁显然对她的识趣也很满意,彼此都很默契,相处的真的很愉快。
晌午开始长安城里就已经人声鼎沸了,一家人进了城,先回了宅子,谢奚有段时间没住在这里了,有些冷凄凄的。
谢脁对这宅子也没多少感情,反而谢昭住的最?久。
洒扫之后,晚饭是直接买的,鲁伯和阿武领着一帮人,谢奚是午后就出门了,她沿着坊门向外走,朱雀大街上一眼望去都是人,她穿过街口挑了个茶楼,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的景色,门外的学子们更多,有些花灯是书院里放的,谢奚后来有点抵触过节。
一直到傍晚,她一直坐在那里喝茶,隔壁桌的人换了三茬。崔邺去宅子了一趟,鲁伯说她晌午就出门了。
崔邺找不到人,顺着街一直想她能去哪儿。
夜幕降临,灯影摇晃,整个长安城一片灯红通明,五城兵马司的人一直在巡查,崔邺站在朱雀街的街口,满心沮丧,和之前的调情不同,只觉得心慌失落。仿佛错过今晚,就再抓不住谢奚了。
谢奚看着街上人来人往,起身付了钱,慢慢踱步下楼,出了门,左拐。抬头就见崔邺站在不远处。
身边人来人往,推搡挤攘,两个人看着对方,一动不动。
崔邺看了她很久,见她并不开心,朝她过来,说:“不开心吗?”
谢奚:“我想家了。”
崔邺轻叹了声气,轻轻的拥着她,低声安慰:“这辈子,我陪着你过。”
谢奚听的没来由的流眼泪,她真的很不喜欢过节。
崔邺放开她,牵着她的手说:“带你去看花灯,带你去偷偷约会。”
谢奚闷闷的说:“去年今日,我在家睡了一天。那时候还不知道有个你。”
崔邺两手抓着她的肩膀,歪着头端详了片刻,笑着夸赞:“今日的谢奚,是长安城里最?好看的女娘子。在我眼里。”
谢奚有些委屈,说不上来为什么,靠在他怀里,威胁说:“崔邺,你以后都不能欺负我。”
崔邺只觉得心软,这么久了他都没见过她哭过。
一整晚他牵着她穿过朱雀大街,抱起她看耍武的艺人表演胸口碎大石,护着她从人家喷出的火苗下钻过,给她买了一张狐狸面具,为她赢了一盏被一群书生垂涎的‘百花闹春’的花灯,请她喝了一壶长安城最贵的酒。
最?后还是被她闹得无法,又带她去了平康坊。
坊里今夜灯火通明,丝竹悦耳,琵琶声、琴声不绝,笑闹声一片,彩绸灯影交响摇曳。
谢奚手里拿着面具,看着这里的景象,才由衷的说:“这才是我想象中的长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