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奚见他呆呆愣愣的,问:“你一天这么奔波折腾,不累吗?”
崔邺不说话,只是懒懒的靠在?胡床上,随口嗯了两声并不回答。
谢奚特别服气他这么能折腾,体?力真是好。
因为有李瑞在?,谢奚将饭带进来,催他:“你先吃,我去招待一个小朋友。”
外?面?吃饭的人对糖醋排骨一致好评,李瑞简直赞不绝口。
阿昭疯玩的浑身土,吃的满脸都是油,她顺手给他擦嘴,阿昭也?顺从,扭着?脸仰着?脸方便她擦嘴。小家伙后来有点依赖她,让她生出一种当家长的错觉。
李瑞好奇问:“这菜叫什么?”
她家里毕竟是开?客栈的,太清楚菜色的重要了。
谢奚:“糖醋排骨,喜欢就多吃点。”
等照看好外?面?吃饭的人,她带着?粥和凉拌胡瓜进去,崔邺躺在?胡床上已经睡着?了。
谢奚看的叹气,站在?床前静静的看着?他,也?不叫醒。
崔邺睡的很?轻浅,她进门时他其实就醒了,睁开?眼,笑起来问:“你看什么呢?”
谢奚皱着?眉问:“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崔邺慢吞吞起身,伸手揉了揉眼睛,起身说:“没事,就是有些心烦。”
谢奚把他当成至信的朋友,毕竟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灵魂是一样的。这是一种来自同类的毫无道?理的信任。
她收起平时略刻薄的脾气,开?始好声好气的哄:“先吃好饭吧,我今天做的糖醋排骨不错。”
崔邺听的心花怒放,脸上却丝毫不显,依言坐下问:“家里来客人了?”
谢奚坐在?他对面?,随口说:“秦西客栈的一个小姑娘,人挺活泼的,我去买肉跟着?我回来。秦西客栈老板你认识吗?像是盯着?我的稻和渠,是个明白人。”
崔邺不在?意的说:“不要紧,只管做你的。”
谢奚开?玩笑说:“你现在?浑身大哥大的气势。我本来做的就是惠农的事,要是稻种和麦种有提高,自然要分发给农人们。”
崔邺知道?她的志向?,随口说:“你的实验怎么样了?”
谢奚特别有耐心的说:“明天移栽,继续观察,这种种群数据太庞大了,我一个人不可?能完成,到时候要让鲁伯帮忙。就算提高产量也?是有限的。你别对我抱那么大希望。”
崔邺安慰她:“增产一成都是大功德,我不懂农业也?知道?你做的是件功在?千秋的大事。你只管做,剩下的事交给我。”
两个人和和气气聊天的时候,气氛特别的和谐。
崔邺刚给卢兆林找了书院的差事,这几天卢家和母亲探问婚期,卢氏是个软和的性格,掉头来问他。
第二?天正赶上他去看老太太,老太太一口回绝了卢氏想今年完婚的建议。
婆媳两个人都僵住了。
崔邺当时哄走卢氏,老太太看着?他四平八稳的样子,问他:“柬之,我老了,已经看不懂你了,我们都以为你最像你大伯,可?是我才发现,这个家里,你谁都不像。”
崔邺扶着?老太太在?繁园里散步,淡淡说:“我无意功名,才名利禄不过一世,还?是随心自在?。咱们家的孩子功名利禄可?以放心去拼,我就赚些家资供养他们,崔家的门楣有他们足矣,但是一条规矩,崔家子弟不得贪财,赚钱的事,有我。”
老太太攥着?他的手越来越紧,半晌都没有说话。
崔邺并不着?急,他不是传统世族家庭培养出来的人,没有‘学成文武艺,卖于帝王家’的想法。
老太太最后说:“卢家的亲事,不适合你。”
崔邺听的笑起来,老太太又说:“你让我想想,我要和你父亲商量。”
崔程对他大概另有安排,听老太太替他担着?,他笑说:“父亲大概一时半会儿不会答应。”
老太太却说:“莫把你父亲想的那么坏,他并不是不懂你。”
崔邺只见过一次崔程,就像一个下级见上级领导似的,还?是被召见的。父子俩至今没有当面?较量过。
崔邺索性一次说:“过段时间?,我大概会走一趟河西道?,到时候和父亲细说吧。”
老太太这才笑起来说:“这才对,你父亲自小性格稳重,崔家一身担在?他身上,对你母亲难免疏忽。”
崔邺不提这些,只说:“母亲体?谅他。”
老太太也?不好再多说。
等他回去,卢氏难得的委屈的哭了,哭诉道?:“我知卢家现在?艰难到要仰人鼻息,可?那是我哥哥,阿圆和你是自小定下的亲事。老太太这是想反悔吗?”
崔邺哄说:“母亲莫急,祖母没有这个意思。”
他原本想有更好的办法,将亲事退了,以他的能耐能圆满解决这一件事,可?是此刻,他忍了又忍还?是冲动了,一次性给自己个痛快,说:“母亲,我和阿圆确实不合适,阿圆嫁我,就是毁了她。”
卢氏惊讶的看着?他。
他恐吓道?:“阿圆若是嫁我,这一生便注定是无儿无女。母亲莫害了阿圆,她还?小,这辈子可?以圆满的。我心里有数,她这辈子都是我的小妹,她若是能另嫁,我定会备足嫁妆,风风光光送她出嫁。”
卢氏一时被他的话给砸懵了,半晌都呆呆的,颤着?声问:“柬之,你为什么不早和娘说,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肯和我说?我去给你寻大夫,寻最好的大夫。”
她说着?就开?始哭,胳膊都在?抖。
崔邺不怕她误会,就怕她不误会,宽慰的笑着?说:“母亲,命里有时终须有,莫要强求。我不贪心,母亲也?不用哀怨。”
卢氏几乎被这个消息给击垮了。
又想起他清理了院子所有的婢女,只留了五书和清华两个人。更加证明他的身体?是有问题的。
他态度坦坦荡荡,毫无哀色,也?看不出伤心,卢氏竟然最后被他哄住了。
他哄着?卢氏睡了一觉,回到自己院子里,清华正在?整理他的书房,这个书房里都是崔邺从前的东西,他一概不动。
此刻觉得有趣,看着?清华清理出来的盔甲,和崔邺自己从前的笔墨。
从前的崔邺文采不错,武艺也?漂亮,是柄未开?锋的剑,只是可?惜未出鞘就折了。
他看着?有些遗憾,淡淡的和清华说:“收拾好了后,替我备份厚礼,我午后要去卢家一趟。”
清华这几年被他训练的极专业,已经和他从前的助理的业务能力不相上下。将他身边的琐事打点的清清楚楚,也?是个明白人。
和其他人院子里的丫鬟不同,清华的算账水平已经有很?大提升了。
清华问:“有什么讲究吗?”
崔邺想了下,嘱咐:“给阿圆单独准备一份吃食,其他的按照旧礼准备。”
说完又回头补充:“按照母亲的份例,给舅母也?单独准备一份。”
午后他自己去卢家处理亲事,本来他可?以慢慢处理的,可?是这几天心情变得急躁了,他也?不想等了,这种伤敌一千自伤八百的招式,听着?不好听,但是能以绝后患。
卢兆林父子在?家,他进门后,舅母卢李氏招待他,他心有抱歉,态度格外?恭顺,将阿圆的小吃单独递给舅母说:“这是上次答应给阿圆的。”
舅母被他说的脸上挂不住,接过后抱怨:“你们不能总惯着?阿圆,她已经不小了。”
崔邺不在?意的笑说:“她在?我这里,和阿晚一样。”
卢李氏听着?这话有些不太对劲,但一时也?没多想,笑说:“你舅舅就在?书房等你。”
崔邺抱歉的给她轻身鞠了一躬,退了两步,去了书房。
谈论?的过程很?简单,他的用这么不要脸的方式退亲,卢兆林除了震惊,毫无办法。卢辩甚至很?同情他。
崔邺并不在?意,只是注视着?卢兆林,这是位标准的文人,是封建社会标准的父权拥护者,他需要征得他的意见。
卢兆林很?久都没有说话。
崔邺最后说:“阿圆出嫁,我会给她和阿晚一样备足嫁妆。只要她们需要我。我必回护,舅舅若是不放心,我可?以起誓。”
卢兆林最后颓然的放下手,落寞的说:“柬之,你将我置于何地!不义不守信用!”
崔邺反驳:“是我毁约在?先,阿圆青春年少,我有愧在?先。”
他态度坚持,也?或许卢家父子已经被岁月磨的没了钢骨韧筋,最后颓然的接受了这个结果。
他离开?卢家的时候,再没有见卢李氏。
出了卢家门,日?光正烈,他站在?门外?仰望了一眼,轻轻的笑起来,说不上来为什么。
卢家变得一片死寂,卢李氏的震惊不比卢氏少,老实忠厚的人,听了这个消息,不知是该为女儿阿圆伤心还?是为大姑子卢氏伤心。
只有阿圆不知愁滋味,吃了崔邺的点心和零嘴,天真的问母亲:“什么时候去看姑姑?表哥上次说我可?以去取西瓜。”
卢李氏伤心的七上八下,女儿始终没有长大。都不知道?她自己的亲事没了。
崔邺回了崔家,卢氏已经起来了,毕竟经历过风雨的女人,再伤心还?是想给孩子撑起保护伞。
崔邺怕她想不开?,哄她:“母亲不要这样,弟弟妹妹乖顺听话,将来母亲可?尽享天伦。“
卢氏红着?眼说:“可?偏偏是我的柬之要受苦受难。”
崔邺哄说:“佛家讲缘,人生八苦,不过是执念,母亲潜心向?佛,怎么又看不开??”
卢氏只觉得他心里苦,当着?他的面?说不出来,崔邺快刀斩乱麻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和她说实话:“舅舅那里,我也?已经告知了,莫要因我耽搁了阿圆,阿圆还?小,你们不要吓着?她。”
卢氏哭够了强势说:”今日?开?始,我把房里的两个女婢放在?你身边。你莫要推辞,给我些时间?,我总能找到大夫。”
崔邺最怕她这样,坚决道?:“我南货北通这几年,早见识了生死濡沫,这些儿女小事不值一提,等过些时日?,我怕是要河西道?上走一趟。将来弟弟有孩儿,我替他养着?便是,不必执着?这些。至于姻缘,本就是随缘。”
他早安排的清清楚楚,卢氏拿不了他的主意,被他一通安排的明明白白。
他面?上毫无痛色,仿佛不过是件寻常事,让卢氏生出些希冀。
这几天盐引拿到后,商队在?南地贩盐,他等着?消息。
崔程一点都不客气,拿着?他的私章,在?贺赖部的马场提走五成的战马。
他的这批盐,连带茶叶要穿越山脉进贺赖部,继续北上去突厥的漠北部去换马。
阿骨勒已经返回甘州,等着?接应这批盐。
这次有些风险。
阿骨勒再三和他保证万无一失,但是他始终担心。
整整一日?,他都在?崔家和卢家转圈,等傍晚才得以脱身。
商队已经到达东都,再最多两日?就能到达长安,傍晚他一个人骑马出城,远远的看到陆家的马车在?前,没想到跟了一路,陆家的马车一路直奔谢奚的田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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