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知好歹

陈府落座位置很好,周边是文人常住地,门口反而是种有矮墙竹,院内也是布置雅致。

来时她套出了话,原陈家只是家中平平,勤读两三代到今陈家主终于考上举人,勉强算是书香门第。

徒有功名无法为官,但是在这长安城文人圈里还算有名气,如此也想不出会有这等扬鼻看人的管家。

当然,林三更也没闲情逸致欣赏这不是花就是假山流水,看着就买不起的举人宅院。

她被陈管家带到待客正堂,坐在首位的是一对中年夫妻,男人颇为消瘦留两撇山羊胡显得文人气质,女人则是贤惠端庄,但瞧她时眼神都是很不善。

陈蔓禾也在场,依旧是大家闺秀打扮,她坐在下边紧张不安,手中搅着帕子,时不时偏头偷偷张望,看见林三更进来,眼里顿时流露出了难以抑制的开心。

这般看见心上人的含情脉脉,瞧瞧那对夫妻的脸色可不就是生气了,林三更头疼,她就知道没好事。

“林郎君——”陈蔓禾激动起身,可是被母亲呵斥了声“蔓禾,不可无礼”就只能停下脚步,痴痴的看着,低头擦眼泪,无声胜有声,见到爱人的喜悦,和父母的压迫的难过交织,令她眉宇间染上了哀愁,很是楚楚可怜。

林三更“···”

世风日下,人心难测啊,一个个的都是可以登台唱曲儿的高手。

“哼,你就是林三更!”竟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眉目传情,陈父拍桌而起,抬手就是指着林三更,怒目而视,“你这登徒子敢哄骗我女儿与你私定终身,我看你胆子不小,来人,给我狠狠地打!”

几个高壮仆人哗啦啦站出来,手里还拿着长棍,纷纷将林三更包围,举起来就要动手,那夫妻两一脸居高临下的看着,就是想要给个教训,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看有没有这个命。

“阿耶,不要!”陈蔓禾立马扑到了林三更面前,展开手保护,含泪眸光坚定看着陈父,“阿耶,此事与林郎君无关,只是女儿自己所思所想,林郎君是无辜的,求阿耶不要为难他。”

听听,谁都要为陈娘子的一片痴情所感动了,如果不是身为被“痴情”的对象,林三更或许还能搬张凳子坐在旁边看戏。

“你,你这是要气死我!”陈父气得要发抖,旁边妻子起身站在他身边,轻轻抚着他的胸口,“行了,有事好好说,喊打打杀杀的做什么。你们都退下。”

陈母给了陈管家一个眼神,后者将所有仆人都带走了,确保不会听见主子们谈话,秘密知道多了是活不久的。

一顿操作接连而来,想讲话的机会都没有,林三更站出陈蔓禾背后,拉开两人距离,明晃晃就是他们不熟悉。

林三更理了理袖子,平淡说:“听了点对话,但也不具体,你们可说说,这唱的是哪一出。”

见她这不在意的态度,陈父又想动怒了,陈母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稍安勿躁。

她看着林三更,眸光像是打量物品一样,这张脸确实容易引得年轻小娘子春心萌动,更何况还是在女儿遇难的时候出手相救,她年轻过,自然知道这种感觉。

可惜,调查过林家,太普通了,过得连陈家的一些下人还不如,身为当家男子,还是个打更的,配不上陈家的门楣,自古下嫁的女人,有几个是碰见好的。

且不说感情有无,陈家也不会将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嫡长女嫁给一个庶民为妻,这是丢举人家的脸面。

陈蔓禾抿着唇,哀求目光看着父母,“阿耶阿娘,这只是女儿自己的一厢情愿,林郎君什么都不懂,你们别再为难他,女儿求你们了。”

“是的。”林三更很赞同点头,“我和陈娘子不熟,仅仅见过两面,没说过超三句话,你们要找的人不是我,找错了。”

陈蔓禾垂眸,脸色黯然受伤,陈母的面色也不好看,一个破打更的,除了有点脸外,一穷二白,还敢拿乔嫌弃陈家的娘子!

“混账!”陈父是个读书人却难以维持身份清高有礼,他抓起一壶热茶就往林三更身上扔,陈母昂着下巴没阻止,自是赞同丈夫的行为。

陈蔓禾急得去挡在前面,见状陈家夫妻脸色焦急,茶水热的,若是烫坏了脸该如何高嫁。

幸而林三更眼疾手快,抓着陈蔓禾的手拉过来,揽腰一躲,陶瓷茶杯落在地上发砰一声碎片散开,水溅了一地。

“多谢林郎君,你又救了我一次。”陈蔓禾靠在他怀里,害羞低下头,脸颊飘起绯红。

“···陈娘子无事就好。”林三更握着陈蔓禾的手正好搭在脉搏上,她眉头一挑,不动声色将人松开,面上不显,心里感慨连连。

好家伙,这是想要她来喜当爹啊!

看这对夫妻的反应,知不知情,林三更还真猜不透,但这明显就是个给她设好的火坑啊。

瞧这脉相,兴许两个月前的“英雄救美”也是早被盯上故意安排的场面。

毕竟她刚初来,无依无靠的还有个妹妹可以牵制拿捏,长得也不赖顺理成章的就能是救命恩情心动了,否则一个丑的谁家娘子会心动,啧,还真豁得出去。

林三更不想多待,她自觉很有耐心的解释,好心的也没戳破那层遮羞纸,朝着陈蔓禾拱手,“多谢陈娘子厚爱,但林某对陈娘子只是出于仁义相救,并无其他心思,也没有要娶妻的想法。”

“今日之事,林某自当没有发生过,告辞。”她看了眼陈家夫妻,转身就走。

陈蔓禾追了两步,看着林三更毫不离去的背影,她眼泪滚落脸颊,很是伤心难过。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陈父心里头堵着怒火无法散去,他瞪了眼女儿,“我告诉你,趁早绝了这个心思,我陈家的女儿,绝不会嫁于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市井小子!”

至于林三更的拒绝,他只当是认为看见差距羞愧离去,想用以退为进的方式好让陈蔓禾痴心绝对,更生出和父母抵抗的决心。

这种想攀附富贵却又伪装好,端态度哄骗养在闺阁娘子的浅显招数,他见得多了没放在心里,主要是断了女儿的念想。

陈父威严的说:“这段时间你就待在家里,哪里都不许去,更不许见任何外人,你的婚事,我自有安排,容不得你胡思乱想。”

“我不要,阿耶,我就想嫁给林郎,其他人我不嫁!”陈蔓禾声泪俱下,提着裙边跑回院子。

陈父很生气,但也没多在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管愿不愿,家中安排嫁给谁,就得乖乖嫁,不愿意又如何,还能翻了天不成。

但生出了这份心,还是没有管教好的结果,他看向妻子,不悦道:“你派人将她的院子给我看管好,这段时间要是生出事端坏了我搭好的婚事,就是你这陈家主母管不好家,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他恼怒的说完,甩袖离去,陈母的脸色也不好看,但是想着女儿的事,心里也不好受。

虽说对女儿的疼爱也包含着日后安排高嫁的原因,可不管怎么样,也是她亲生的,是她培养长大,感情自然深。

来到女儿院子,陈母进屋内,见女儿久久望着窗外独自垂泪,如断翅鸟儿,只能待在窄小鸟笼里。

陈母坐在她旁边,“蔓禾。”

“阿娘,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陈蔓禾摇了摇头,自嘲道:“我也知道阿耶的意思,可是阿娘,如果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郎君,我的心也死了。”

她泪眼婆娑的看着陈母,看得陈母的心也不好受,她们女儿家啊,命来就是这样,嫁给谁又岂能是全凭心意来,就连男儿家都不能,婚姻嫁娶不仅是个人还是家族很重要。

“蔓禾,阿娘你知道的心思,也知道劝你放下不容易。但是你就听阿耶阿娘的话,这林郎君不适合你,不要再为此事惹你阿耶生气了。你是我们的女儿,还能害了你不成。”陈母拿出帕子,擦拭女儿脸上眼泪,语重心长劝说。

谁年轻时还不是这般过来,总是幻想着将来能够嫁给自己喜欢的如意郎君,和和美美一生。

可是啊,有些时候是没得选的,况且也只有年纪大了才会懂得,那点的遗憾也只是遗憾罢了,和维持富裕生活比不了。

他们确实想要将女儿高嫁,可这样的生活,要什么有什么,锦衣玉食,奴仆成群,总比过着整日为柴米油盐发愁的好。

“阿娘,我知道,可我放不下。”陈蔓禾抓着陈母的手,恳求道:“阿娘,你帮帮我好不好,我只想嫁给林郎,不想嫁给人做妾,那样我会死的。”

他们陈家出去说是举人家,可在长安城连末流都排不上,要想往上爬只能牵线搭桥。

最直接的,就是将家中女儿送入达官贵人后院,正妻是不可能的,只能谋个以色侍人的妾身份。

她不想当妾,毫无地位,玩腻了可以被随意送人的玩意儿,口口声声说着为她好,可却伸手将她推入火坑,这就是她的父母啊。

“好了,不要再说些傻话!”陈母见她冥顽不灵,渐渐失去了耐心,板着脸有些拉长,“我看你是心大了不听父母的话,哪还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样子!你也过了及笄可议亲,不宜再抛头露面,这一段时间就待在家中,哪儿也不能去。”

见女儿怔怔的,陈母又是放缓了语气,“蔓禾,我们都是为你好。你自己好好想,为人子女,别在做些忤逆你阿耶的事。”

“阿娘,我知道了。”陈蔓禾低下头,似妥协闷声的说。

见状陈母满意了几分,还能听得进去劝,但是这勾得女儿胡思乱想的男人是没有存在必要了,解决一个普通人陈家还是有手段的。

“茴香,照顾好娘子,不得出现差错。”陈母也不想再说什么,她起身离开,到门口时,凌厉目光看向婢女。

茴香吓得福身,“奴婢知道了。”

陈母自然不会只是口头敲打,她前脚刚离开院子没多久,后脚就来了几个粗实婆子来守着。

“娘子。”茴香是陈蔓禾的贴身婢女,见陈蔓禾垂泪,她也心疼。

“没事的。”陈蔓禾苦涩道,她揉着眉心,神情疲倦,“我累了,想要歇会儿,你出去吧。”

“奴婢就在外头守着。”茴香将窗落下,退出去后关上了门。

待房内有些昏暗,陈蔓禾缓缓抬起头,何曾还有伤心,嘴角勾起。

忽而,一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身后出现了个脸色苍白无血丝的男子。

陈蔓禾放松的靠在他怀中,娇媚道,“纪郎,你怎么白天来了。”

男子平淡陈述:“无悔方丈和灯芯妖死了。”

“死了就死了,他们的作用可不就是能制造点新娘被害的慌乱转移张丞的注意力。”陈蔓禾轻嘲了声很不在意。

“对了。”她坐起身,抬头道:“我找的这个人不配合,我担心生出事端,你先去将他给处理掉,后面也还能用。”

好不容易发现个阴体质男人,身份还普通死了就死了不会被发现,到时候可以让纪郎抢夺,活在阳光下,她“嫁”过去就能双宿双飞。

因着纪郎的状况,导致现在还不能立马夺,就想缓一缓让他们先在一起,放在眼皮子底下免得有意外,到时候纪郎占身体更方便。

谁知道,被父母发现她“情根深种”的事还生气将人带回来质问敲打,她都趁机这般痴情想嫁维护了,这林三更还放着能改变门楣的机会不把握,打破了她的计划,很生气。

“好。”纪郎弯腰凑近陈蔓禾耳边,明明是夏日可呼出的却是雾气,“主人说,尽快拿到陈飞盛和接头联系人的线索。”

陈飞盛就是陈蔓禾的父亲,她微微皱眉,虽然不喜父母的态度很久了,可到也没有想害他们。

“我知道了。”陈蔓禾没多做犹豫,“我已经发现了点端倪,这几天就可以。”

纪郎柔情道:“小心点,很多人都在暗中盯上了。”

“我明白。”陈蔓禾浅笑点头,拉着纪郎的手摸上平坦肚子,眸色深深。

她肯定不会嫁为妾的,而且也为了谋事,父亲这边无所谓,到时候留一条命就好,算是全了养育之恩。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有点迟,吼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