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听筒里传来宁玦的声音。这个久违的声音落进贺定西的耳朵里,让他瞬间回过了神。
贺定西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指尖一划,遂即挂断了电话。
贺定西将手机屏幕朝下盖在床头柜上,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他庆幸自己没有彻底鬼迷心窍,又隐隐有些后悔没有利用这个机会和宁玦说两句话。好在他是用工作手机打的这个没头没尾的电话,宁玦未必知道这个号码。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床头柜上的手机震了震,贺定西收到了一条新的短信。
短信是宁玦发来的,宁玦在信息里言简意赅地问道:「哪位?」
贺定西盯着那两个字看了许久,直到屏幕重新归于黑暗,他才拿起手机回道:「打错了,不好意思打扰了。」
发完这句话,贺定西就将手机扔到一边,一时间有些心烦意乱。他重新翻开剧本,强迫自己静下心来。
他想起了很久之前发生在宁玦家影音室里的一段对话。那天贺定西在宁玦家的层架上,翻出了一套自己过去的电影。他脑袋一热,就问宁玦喜不喜欢他的电影。
他与宁玦之间说过的垃圾话无数,那天的那段对话却让他铭记至今。他这十几年来收到的各种真心假意的赞美无数,宁玦这句平平无奇的“喜欢”让他格外珍重。
贺定西看着剧本上宁玦的字迹,紧蹙着的眉头渐渐放松了下来。范维辛的事困扰了他一晚上,在这一刻他突然有了决定。
犹豫不定的事终于有了答案,贺定西的嘴角不自觉地染上了笑意。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纸面,低声道了句:“谢谢你,晚安。”
这时,一旁手机的屏幕再次亮了起来,宁玦回过来几个字:「没关系,晚安。」
宁玦回完这几个字后,那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就再也没了回应。
早在宁玦认识贺定西之前,他就通过关系拐弯抹角地拿到了贺定西的工作号,只是一次都没有拨出去过。
今天突然收到这个号码打来的电话,让他之前的所有努力险些白费。有那么一瞬间宁玦想问问他最近过得好不好,但还是在最后一秒克制住了。
当时提出结束的是他,当断不断最没意思了。宁玦想,直到今天,他都做得很好。
由于剧组停工,宁玦有了一段突如其来的假期。趁着杨梅还没来得及给他安排新的工作,宁玦便先回了S市。
宁玦回到S市后,之前安排不下的通告都见缝插针地安插了进来。王晃约了宁玦很多次都没能成功。
直到半个月后的一天,宁玦才得空应约。
王晃一把年纪了,爱好自然与年轻人不同。老头约宁玦见面的地方是城郊水库边的农家乐,宁玦刚到水库旁,就看见王晃坐在水边钓鱼。
王晃佝偻着背坐在小椅子上,脸上写满了愁云惨淡。他这段日子为剧组的事愁破了头,两鬓的白发都肉眼可见地多了不少。
宁玦见状,走上前对王晃道:“这段时间我也和公司商量了一下,这一阶段的片酬可以再缓缓。”说着,宁玦不客气地来到王晃身边坐下:“别哭丧着脸,要是实在揭不开锅了,我这里还有点钱。”
王晃转过头来,一脸的莫名其妙:“说什么呢,昨晚刚和新的投资方吃了饭。”
二人说话间,水里的浮标动了动,刚上钩的鱼儿被宁玦吓跑了。王晃没好气地白了宁玦一眼,道:“资金的事已经妥了,今天叫你来就是要通知你,准备准备开工。”
宁玦一听这话就来了兴致,问:“哦?是谁当了这冤大头?”
“对大恩人放尊重点。”王晃收起杆,重新在钩上放了点鱼饵:“是耀西传媒。”
听到“耀西传媒”这四个字,宁玦脸上不正经的笑意就淡了下来。他扭头望向水面,沉默了片刻问道:“昨晚和你吃饭的负责人,姓贺吗?”
王晃没有察觉到宁玦的反常,他将饵抛进水里,道:“是一个姓谢的后生。怎么,你认识?”
宁玦盯着水中的浮标,像是专心致力于研究钓鱼似的,脸上的表情比王晃还要严肃。
半晌之后,宁玦才开口道:“没有,不认识。”
耀西传媒会在这个时候接下这颗烫手山芋,确实是出乎宁玦的意料。他的心里不由得闪过一个猜测。
只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宁玦按了下去。
自己是不是应该改掉爱自作多情的这个毛病,宁玦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有些无奈地想。
范维辛回家惴惴不安地等了一段时间,终于等到了贺定西的电话。
贺定西问范维辛有没有时间见面详谈,范维辛考虑到贺定西不方便出现在公共场合,于是约他在自己家见面。
范维辛在家里等了没多久,贺定西就来了。当红男演员屈尊降贵光临他的出租屋已经够离奇的了,没想到他还煞有介事地带来了自己的资料。
范维辛翻看着贺定西的资料,心里各种猜测翻涌而出。看到最后,他实在是按耐不住内心的疑惑,开口问道:“贺老师…您这是什么意思?”
范维辛家的客厅不大,背阳处有一个大柜子。柜子被分成了数十个小格,每个格子里都养了一只爬行动物。
贺定西正兴致勃勃地观察着格子里一只通体漆黑的小蛇,他听到范维辛的话,回过身来问道:“范导,您看我能演《他杀》的男主吗?”
范维辛此人老实惯了,脑袋一时间转不过弯儿。听到贺定西这么问,坦诚地说道:“以前还可以,现在差了点意思。”
贺定西闻言并不生气,又问:“要是我带资进组,导演能给个机会吗?”
范维辛这才回过味来,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贺…贺老师,您的意思是,您可以出演我们的男主,还要追加投资?”
贺定西站在原地笑着点点头:“是这个意思。”
“我…”这个惊喜来得太过突然,范维辛一下子愣在原地。这几天他考虑了很多种可能性,唯独没敢想过这个结果。
范维辛有些语无伦次道:“可以可以,当然可以,求之不得…我…我不知道要怎么感谢您。”
“不用谢我,生意人无利不起早,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已经不是玩票这么简单了,你必须交给我一份满意的答卷。”说着,贺定西回过身,继续研究柜子里的小蛇:“这个小蛇,我可以摸摸吗?”
范维辛还没有从惊喜中回过神来,他看着贺定西,磕磕巴巴地说道:“您自…自便。”
贺定西做这个决定并不轻松,他为了范维辛的电影,力排众议,推了一部已经达成大致意向的都市时装剧。
当他把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告诉李安琪时,李安琪暴跳如雷,逮着贺定西念叨了好几天。
李安琪掏心掏肺地劝贺定西道:“青年导演是不容易,你想支持他们的梦想,投点钱就行了,没必要把自己都搭进去。你知道你的档期多宝贵吗?”
贺定西把李安琪的话当耳旁风,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并不精明,但他想给范维辛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