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会口一松，傅松笙立刻打蛇随棍：“那沈总什么时候有空，我请沈总吃个饭，聊聊这个项目……”
沈会一手调整了下蓝牙耳机，一手在屏幕上按的飞快。然一条微信还没来得及编辑完，那个莫比乌斯环后已弹出了一条新消息：【今天】。
沈会连忙道：“傅总客气了……择日不如撞日，刚好我今天没什么事，不如就今天吧……”
没什么事的沈总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对着日历中的一排会纠结叉掉哪个。
又一条消息进来，沈会一边听着傅松笙那边浮夸的“好”字一边生无可恋地点开：【早上和风控的会挪到下午，下午人工智能协会的活动我替你去参加】。
沈会一愣，一时竟有种在冷宫数年、忽然受了宠幸的诚惶诚恐感。
老板从来不肯出席这种抛头露面的活动，哪怕人行业协会各种低三下四地请也不去。
今天竟然为了自己……
好生感人！
差点涕泗横流的沈会挂断电话，很快从这种上头的情绪中解脱出来。前思后想，忽然一个激灵——老板怎么知道自己和那姑娘对话的内容？！
他不会是……
仗着技术优势悄悄在自己手机上装了窃听软件吧？！
沈会当下觉得头皮发麻——靠靠靠，这万恶的资本家！！
傅松笙挂完电话，觉得整个世界一刹那变得格外亲切可爱。她虽然不明白沈会短短几分钟为什么情绪和过山车似的，但只要这项目有着落，吴总的危机能解除，别说是过山车，蹦极跳伞随便来。
傅松笙的笑落在后视镜中，江策不由露出他高露洁广告式的笑：“傅姐，你真厉害！”
傅松笙情绪正被顶到了飘飘然处，颇有些小得意地扬了扬头：“那是！”
周柏却仍端坐如山，对车内发生的一切恍若未闻。他的脸微微面向窗外，目光不知落在什么地方。车窗摇下来了一半，晨光经那一半窗户洒进来，为他的五官镀了一层潋滟的金。
笼罩于这一片圣光之下，他就像位马上要坐化成舍利的高僧。
傅松笙和江策得意扬脸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不自觉扫到了他，忽有种自己这庸俗的快乐会玷污眼前这枚舍利子预备役的错觉。
而她不知道，在她看不见的另半边，舍利子didate几不可察地牵了牵嘴角。
傅松笙这肤浅的快乐没维持一小会，谭晓阳的电话再度打了过来：“松笙，印象派刚刚给我打电话，说那片厂房用地我们可能还有希望，让我赶紧去趟开发区……吴总本来约的我中午吃饭，要么你顶下，去替我稳住吴总？”
“我、我顶？和金主爸爸吃饭这么大的事，我一个小喽啰顶？！”
“没事！”谭晓阳在那边挥斥方遒道：“吴总说就喜欢听你们南方姑娘软糯糯的嗓音说话，你去，他保准喜欢！”
“得了吧，他上次还对着前台说喜欢飒爽的西北妹子呢！”
谭晓阳笑：“老吴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替我顶半场，我去开发区溜一圈，下半场保准赶回来！姓吴的挥着鞭子还不是想让我们往死里给他赚钱，钱能赚到，别的都是次要的！”
傅松笙犹疑片刻，为着自己不怎么稳定的饭碗，终还是点了头。想了想，又追问了一句：“在哪吃饭约了吗？”
“还没定，他说在会展中心参加活动，中午我叫小林过去接他，直接去饭店。”
傅松笙微微沉吟：“那就在虚江路附近找一家餐厅吧，我从深白出来直接过去……狐假虎威，这就开始吧。”
“深白？”谭晓阳反问，旋即了然：“松笙，我就知道没看错你！”
傅松笙打电话的同时，周柏又开始在手机上划划拉拉，十分专注，傅松笙侧身的瞬间隐约看到一个类似于“企查查”的蓝□□页一闪而过，料想大概是在忙工作，未放在心上。
江策却一边开车一边道：“傅姐，那个吴总什么人啊？感觉听起来油嘴滑舌的，不像什么好东西！你中午和他一起吃饭，不会吃亏吧，要不要我陪你去？”
傅松笙白他一眼：“偷听人讲话，没规矩！”
江策笑道：“这车里统共就三个人，只有你一人在打电话，我很难不听啊……而且我没有偷听，我是光明正大地听，某些一字不落地听进去了还暗搓搓闷在肚子里消化的才是偷听，你说是不是……周先生？”
周柏淡淡回：“我不是牛，没有反刍的习惯。”
江策丝毫不以为意，轻轻一笑，又转向傅松笙：“傅姐，我们学校不教规矩，以后我跟着你，你教我吧，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傅松笙一敲座椅后背：“专心开你的车！”
“YesMadam！”
周柏说完那句话，就不再置一词，微垂着手，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打，微微有些长的刘海从眼镜架上搭下来，将他的眼睛隐入阴影里。
傅松笙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这自带结界的冷淡样，心里莫名涌起一丝感慨。
昨天才认识的小傻白甜都知道顺口关心一句，他们好歹也算是旧识……
她转过脸，看向窗外。窗外是每个工作日照例的忙碌和喧嚣，行人步履匆匆，手里攥着的手机不时抬起来，早点摊前排了长长的队，老板每两分钟揭开一个笼屉，手脚麻利地抓起几个包子，半丢半杵地递过来，动作行云流水，无一点滞涩……
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身边的男人大概也是如此。
而就在转向窗外的瞬间，沈会手机上弹出了一条消息：【这个吴明琛，就是你之前见过的吴千斤？】
紧跟着这条消息是一张截屏。沈会点开一看，发现是企查查的页面。东琛国际法定代表人那一栏后面跟着的是“吴明琛”三个字。
【对啊，就是他。咱们当年去找他融过资，跟一个36D姑娘的艾灸项目竞争，人姑娘当场就拿到准信了。我们等了一个月连个拒信都没有，还是我腆着脸打电话问的。】沈会一边回消息一边纳闷，老板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这些边角料八卦了？
吴明琛此人膘肥体壮，而且一见了姑娘就走不动道。大家背地里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千斤坠”，又叫“吴千斤”。
【老大，怎么了？】
对方却不再回复消息。
车子继续往前开了一截，下一个路口就是往南瞻路方向和往虚江路方向的岔路口。
傅松笙看了看手表，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周柏道：“那个……这边离南瞻路109号不远，走过去大概二十分钟，扫辆共享单车，十分钟就到了。要么我给你放在路口，你自己麻烦下……你刚也听到了，我临时要去虚江路，得在前面往右拐了……”
周柏沉默了一瞬，掀起眼皮：“不用放，顺路。”
傅松笙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前面的江策已经忍不住一笑：“周哥，南瞻路你顺路，虚江路你也顺路，你顺的路挺多啊！条条大路通罗马，敢情你是罗马呗！”
周柏听到这句略带挑衅的话，非但未怒，反而侧身觑傅松笙一眼，轻轻一笑：“对啊，我就是罗马。”
傅松笙脸不期然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