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山路风来草木惊

贺有光坐在尧允日常的坐的位置上,慢悠悠地翻动面前的案卷。他看得很慢,很仔细,似乎每一个字、每一个笔画都要研究透彻。

屋外稻田里青蛙呱呱呱地叫着,一只飞蛾也不知何时闯了进来,在灯罩上噼噼啪啪撞着,让灯影不时地轻微晃动。

尧允屏息耐心地坐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一任蚊虫落在他的手臂上,贪婪地饱餐一顿然后振翅扬长而去。

天气闷热,两个大活人在斗室中相对,越发令人觉得有些透不上气来。贺有光鼻尖的汗珠跌下来,落在面前的案卷上,将墨迹洇开一小片。他这才仿佛是回了神,抬眼皮觑了尧允一眼,见对方身上衣衫已经被汗水浸透,却仿佛入定一般纹丝不动,心中还是略有些佩服。他将将手中案卷扔开,揉了揉鼻梁笑道:“今日怕是看不完了。”说着拿起茶杯,身体向后靠在凭几上,自己喝了一口慢慢品着,忽然问道:“这清茶应该是南朝传过来了,那个龙霄在这里这么久,也这么喝吗?”

尧允倒是被他问得一惊,愕然抬眼,直勾勾地盯过去。

贺有光被他的目光盯得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着问道:“怎么?我说错什么话了?还是龙霄这个名字在昭明不能被提起来?”

这话自然是在讥讽。贺有光眼看着尧允将龙霄送走。过后虽然尧允绝口否认,只说龙霄是自己私自逃跑,为此还处置了几个经手的部下,却也无论如何解释不清为什么迟迟不将龙霄送到龙城去。

直到此时贺有光突然提起,彷如晴空霹雳一般,震得尧允手心冒汗。他明白,贺有光这是开始发难了。

“龙使他……”尧允让自己沉静了一下,小心措辞:“他滞留在昭明期间,我与他只见过寥寥几面,都是说了话就走,倒真是没有留意过他到底爱喝清茶还是煮茶。”

“是吗?”贺有光果然不出尧允的意料,开始在他的话里做文章:“寥寥几面?我怎么听说将军和龙使都快成知交了,就连龙使出城,也是将军亲自护送。”

尧允淡淡看着他,说:“你听说的不真。”

“那么将军几次三番拖延时间不送龙使上龙城也不真咯?”

“这倒是真的。”尧允早就想好了应对的话,不温不火地说:“可龙使因为龙城被围不愿回去。当时龙城情形不明,我也不敢大意,宁愿拼着被上峰责罚,也要确保龙使的安全,毕竟兹事体大。”

“那么三月初十送来的第二份公文呢?”贺有光从看过的案卷中翻出一份公函摔在面前。

“不巧龙使病了,大夫嘱咐不可贸然上路。”

“哦?是吗?”贺有光被他面不改色的谎言激怒,冷笑着问:“是哪个大夫说的?有没有开药方抓药?药方在哪里?”

“龙使信不过昭明的医官,他使团中有自己带来的大夫,现在还扣在驿馆里,督军要想问,我可以着人去将他带来。”

“不急,我会慢慢查清楚。”贺有光目光在他脸上冷冷地扫了一圈,从案卷堆里又找出一份来,自己先仔细看了看,笑了笑,问道:“昭明驻守骑兵四万三千人,为什么马匹只有不到两万匹?骑兵不都是一人双马吗?这还差了六万匹马哪里去了?”

尧允以为他还要接着在龙霄的事情上做文章,不料他话头一转,从完全预料不到的地方发起了攻击。

尧允虽然是昭明骑兵统领,但实际上统管整个昭明的军事诸务。但贺有光的问题却一时不好回答,他要理顺一下思路,才能解释:“昭明设置骑兵驻扎是先帝天佑四年时的事,到如今已经十五年了。当日南北双方攻守形势与如今迥异,两家在这里打过好几场大战,都因为落霞关地势险峻又有天阵导致本朝落败,所以当初设置昭明镇本身就是为了防备落霞关出兵北上。”

贺有光颇为不耐烦:“这与今日之事又有什么关系?”

尧允额头冒汗,小心应付:“自然有关系。因为要防备落霞关借地势之利居高临下对昭明进攻,所以昭明配备的都是骑兵。但实际上昭明地势狭窄,曲折多山,骑兵向南并没有优势。因此这十几年的时间里,就慢慢将骑兵裁撤了大半,而且由于这里不需要长途奔袭,所以也没有一人双马的配置,都是单人匹马。现在昭明的军力,是两万骑兵,两万步兵。”

贺有光耐着性子听他说完,才冷冷一笑:“是谁裁撤的骑兵?”

尧允脱口就要回答,然而晋王两个字到了嘴边才猛然意识到这其实是个陷阱,又生生咽了回去。

贺有光却不容他有迟疑,冷笑着追问:“怎么?说不出来吗?”

“裁撤调换驻军这么重要的事情,自然是朝廷下令,太宰府专人督办的。”

“太宰府?”贺有光仍然慢条斯理却无比阴毒地问:“时任太宰不是平宗吗?”

“正是晋王。”

“尧允将军,平宗一介叛臣,你仍称他为晋王,是不是心怀旧主啊?”

“你!”尧允终于忍无可忍地跳起来,一拳砸在桌案上:“既然朝廷还没有下诏蠲夺他的晋王之位,我称他为晋王就理所当然,若这也成罪状,那就请督军拿出他已经不是晋王的证据来。”

贺有光冷冷看着他,笑道:“不过是随便问句话,尧允将军何必发怒呢?”

尧允毫不退让:“我尧允是朝廷任命的官员,我的主人就是当今陛下。说什么旧主。我尊敬晋王战功卓越,治国有方,却与他没有任何牵连。督军若是不信,尽管将我拿下锁送龙城,由大理寺审理定罪。但在定罪之前,在下没有必要在这里听督军平白寻找事端往我头上扣罪名。如果你一定要找罪名,我不妨送你一个:我尧允认为晋王比你们这些人,还有现在那位严太宰都要光明百倍。话放在这儿,要杀要剐随便你。我不奉陪了!”

尧允说完转身就往外走。他拉开房门,外面一阵凉风袭了进来,登时将房中之前的憋闷之气扫清大半。

贺有光在他迈步离开前,冷冷地说:“尧允将军,莫非你以为只有大理寺才能定你的罪,我却奈何不得你么?”

尧允脚下顿了顿,却没有回头,冷哼一声,摔门而去。

屋外一片月朗风清。尧允来到院子里,漫天星光洒了一头一脸,微风迎面吹拂,不远处的水沟里蛙鸣鼓噪,虫鸣唧唧,他停下脚步,心头的怒气消散了大半。

尧允走出官邸,信步而行,隐约察觉到身后似有人若即若离地跟着,眼下只有一个地方可去。

出了西城门,不到一里的地方就是金谷码头。

离得还老远,便听见水面上琴声铮铮,嬉笑声,歌舞声,猜拳行令之声此起彼伏。

总有一种人见缝插针地在合适的地方生存下去,在昭明,这些人被称作船妓。

船妓多来自南朝,有些是赎了身却脱不了籍的倡家女子。

北朝规定军官赴任不得携带家眷,军中诸人在外面蓄养外室也就成了见惯不怪的通例。即便如尧允这样自律颇严的将领,也在金谷码头的花船中,有自己的红颜知己。

安槐子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乖巧伶俐,边为他斟酒边劝道:“知道将军这些日烦心事儿多,可将军既然好不容易来了,便多歇歇,且将烦心事儿都放在一旁吧。”

尧允却听出了蹊跷来,捏住她的下巴问:“你怎么知道我烦心事儿多?”

“将军那位好友说的呀。我问他为何这些日都不见将军,他说因为你太忙了,且烦事缠身,不得脱身呢。”

“好友?什么好友?”

安槐子见他面色不善,心中也害怕起来,有点担忧地说:“他说他姓贺,是从龙城来的。他说出将军的很多私事,说是将军在龙城的邻居,连将军的两个儿子叫什么都说了,我这才相信的。起先还当他故意诈我呢。”

尧允心头巨震,立即猜到那姓贺的人就是贺有光。只是想不到对方有备而来,对自己已经了若指掌,而自己对这个贺有光的来头却仿佛一无所知。如果一切都在贺有光的掌控中,那么今夜发生的一切就难免不是一个圈套。

他悚然而惊,猛地站起来,倒是吓了安槐子一跳。“将军?出什么事了?”

尧允低头看着她,见她双目莹润无伪,不像是有诈,便问:“那个人什么时候来的?”

“三天前。”她此刻无论如何也能猜出些头绪了,惊讶地问道:“那人竟然不是你的好友。那为什么会知道你家中情形?”

尧允的心一路向下沉去,笑容变得冰冷:“是啊,为什么。”

忽然听见外面有人说:“因为他要让你知道你的妻儿都在他的控制中。”

尧允一惊,唰地一声拔出佩刀来:“谁!?”

说话间屋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人走进来笑道:“尧允将军,这么快就不认识了么?”

灯光被门开时带进来的气流扰得乱晃,但尧允还是一眼看清了来人的面孔,吃惊地瞪大眼睛:“楚勒将军!”

楚勒微微笑了一下,转向安槐子:“槐子,我同尧允将军说两句话,你帮我们在外面瞧瞧,别让人靠近。”

安槐子点点头起身往外走,经过尧允的时候被他一把捉住手腕:“槐子……”

安槐子看着他,笑容中满是倾慕:“将军放心,有我在呢。”

这些天的纠结郁愤在她这样的笑容中突然一松,尧允觉得心头微微有一层暖意,于是点点头放开了手让她出去。这才转向楚勒:“你怎么会在这儿?”

楚勒谨慎地将门关好,拉着尧允到灯下坐下,才低声说:“我到昭明已经七日了。”

尧允连忙追问:“晋王的消息你听说了吗?据说他如今在漠北阿斡尔草原。”

“是。”楚勒为了让他安心,将他想知道的消息全都说出来:“焉赉他们已经找到晋王了。晋王安好,正在积蓄力量,准备东山再起。”

尧允听了却是一惊:“东山再起?晋王是要打回龙城?”

楚勒点头:“我这些日从西边四镇到南边五镇都走了一遍,就是想看看有多少人到时候与晋王遥相呼应。”

尧允立即直起身:“晋王但有所驱使,尧允一定效犬马之劳。”

“但眼下你的麻烦更多。”楚勒的神情严肃了起来:“贺有光不是太宰府派来的人,而是严望派来的。”

尧允听了一怔,“这,有区别吗?”

“当然有。”楚勒皱起眉头:“太宰府给督军的命令,是要严查诸镇中晋王的故旧部属。那个督军被人在半路截杀,就是严望干的好事儿。这个贺有光带着严望私人的命令来到昭明,他的目的,就是要杀了你接管昭明。”

尧允吃了一惊:“什么?为什么?”

楚勒还没有说话,忽听外面安槐子高声问道:“什么人?你别过来,将军……将……啊……”她话没说完,惨呼一声,再没有了声息。

尧允、楚勒相顾骇然,一起起身冲了出去。

屋外安槐子倒在血泊中,两个人正执刀向他们冲过来。楚勒反应敏捷,飞快地将尧允拽回门里,将两扇木门紧紧闭上。尧允也立即明白过来,和他一起死死抵住门板,外面门上“笃笃”两声被刀砍的响动,门板一阵颤动,顶上的灰簌簌落下,洒了他们一头一脸。

外面的人犹自不罢休,将门撞得几乎要裂开。

楚勒冲尧允打了个手势,两人已有默契,拉过桌案顶住房门,楚勒拽着尧允从后窗跳了出去。

屋后是一条污水沟,将城中污水排入江中。水沟上面就是城墙,楚勒带着尧允越过水沟攀墙而上。

好在昭明城的墙并不算太高,只有一丈八,两人俱都身手矫健,三两下便上到城墙顶上。楚勒拉着尧允说:“快走,既然敢动手,就不会容你逃掉。”

那两个刺客已经追了上来。

尧允并不是一味保命的庸常之徒,这一路意外丛生,又兼他们伤了安槐子,胸中怒火早就熊熊燃烧了起来,顺手将角楼旁戟架上的长戟抄在手中,向那两个刺客横扫了过去:“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

那两个刺客似乎没有料到他竟然会反抗,反倒怔了一怔。尧允发出一声喊,手中长戟并不停歇,瞬间便将那两人逼到了城垛边上。楚勒见状也过去帮忙,抽出长刀加入战团。那两个刺客一时竟然被压得步步后退。

尧允眼看自己占了上风,手中攻势略缓,想着要抓个活口,不料长戟刚收回了半分,那两人竟然不约而同抓住机会翻身从城墙上跳了下去。

这一下出乎意料,尧允吃了一惊,和楚勒奔到墙边去看,那两人似乎都摔出了伤,彼此互相扶持,跌跌撞撞地飞快隐身到了黑暗之中。

尧允将长戟一扔,撑着墙垛也要跳下去:“快追!”

楚勒却一把拽住了他:“现在不是跟他们纠缠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正说着,又有守军听见了这边的动静巡视过来,喝问:“什么人?”

尧允推开要拦着他的楚勒迎上去:“是我!”

他走到亮处,月光落在他的脸上,令对方能看清楚他的模样。

来的是城关校尉旗下的城门吏,平日尧允出入关隘经常从他身边经过,尧允未必认得他,他却一定认得尧允。然而当他看清尧允面孔时却震惊地张大了嘴,仿佛见到鬼魅一般。

见他没有立即施礼,尧允心头就有些不妙的感觉,他向前走了一步,问道:“你认不出我是谁吗?”

那人却突然噗通一声跪倒,战战巍巍地一边纳头就拜,一边哀求道:“将军你饶了我吧,冤有头债有主,不是我害的你啊,你不要带我走……”

尧允怒气勃然爆发,上前两步一把揪住那人的衣襟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你在胡说什么?”

那人吓得面色惨白,紧闭着眼睛口中犹自念念叨叨地说:“我上有老,下有小,平日吃斋不沾荤腥,也从不杀生害人,将军你就算要报仇,也不要找我啊。”

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沿着尧允的脊背向下蔓延,瞬间只觉全身的血液都渐渐要冻得凝固一般。他急切地掐住那人的双颊,喝问:“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为什么要报仇?”

手指接触到对方的皮肤,体温传递了过去,倒是令那人瞬间安宁了下来。他睁开眼,吃惊地看着尧允,犹似不可置信,偏着头让过自己的影子,让月光完全落在尧允的面上,又伸手摸了摸尧允的脸颊,察觉到他血肉俱实,登时松了口气,随即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大不敬,连忙又要往地上跪,“属下冒犯将军,求将军恕罪。”

尧允看到他这个样子已经略微明白了些,问道:“你把我当死人了?”

那人仍旧觉得不可思议,点头道:“刚刚有人来传信,说将军遇刺重伤不治,让我们紧闭城门加强戒备,全城都要开始搜捕凶手。”

饶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尧允还是听得一怔,不由自主朝楚勒望去。难为楚勒到了这个时候还能保持冷静,立即意识过来:“糟了!是贺有光!”

尧允其实也已经想到,但由楚勒说出来,仿佛才不像是个荒谬的梦。

“他为什么要这样?”

其实楚勒不说他也能猜出来,只是还是需要从旁人口中听到才能确定。

楚勒摇头道:“自然是为了接管昭明。只有你死了,他才能名正言顺将整个昭明镇和所有驻军掌握在手中。”

这是尧允最不想听见的话,却又是不得不相信的话。他皱眉沉思,手下不知不觉地松了开来。那人惊吓太过,双腿发软,一时竟然站不稳,摔倒在地上。他抬头朝楚勒看去,见那两人心思根本不在自己身上,便不敢再做停留,扶着城垛一步步地向后蹭,到了两三丈距离之外,自觉找回点儿力气,这才跳起来跌跌撞撞地飞跑而去。

尧允恍然回神,紧追了两步,却又被楚勒拉住:“别追了,这人没有用。”

贺有光这一夜直到深夜都还没睡,仍旧在灯下苦熬着翻阅堆积如山的案卷。

灯花爆芯,火光突然亮了一下,随即暗了下去。贺有光恍然抬头,仿佛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已经很晚了。“来人啊,添水。”他向外面喊了一声。然而夜幕浓重,外面一片虫鸣之声,却没有人应答。

贺有光心头突然升起了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正在发生。他站起来走到门口,扬声问:“还有人吗?”

“来了来了。”一名侍从匆匆从外面跑进来,“督军有什么吩咐。”

贺有光心细如发,打量了了一下他的模样,倒是十分眼熟,应该平日见过好些次,脸上却有着惊慌悲戚之色,于是问道:“你慌什么?”

那侍从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城中纷纷在传言,说是尧允将军遇刺身亡了!”

贺有光吃了一惊:“什么?!”他勉强镇静了一下,斥责道:“不要胡乱传谣,现在什么时刻了?”

“四更了。”那侍从心神不宁,说:“刚才又有人说城外军营起了哗变,将士们说要为尧允将军报仇。”

贺有光吃了一惊,“消息怎么这么快传到军营的?到底是谁在造谣?”

忽然外面喧哗声大起,远远望去火光从四下里升了起来,贺有光心头闪过一阵慌乱,快步走下台阶,穿过庭院来到门口,只见深更半夜,昭明城中却因为四处火起,照得坊里街道间亮如白昼。满城的人似乎都从睡梦中惊醒。贺有光立即意识到大事不好,连忙快步跑出去大声喊道:“都别慌,都有什么地方起火,里正和坊正在哪里?还不快去救火!”

大家听见他呼喊,一时间纷纷站住朝他看来。忽然有人高喊了一声:“就是这个人杀了尧允将军!”

满城的人仿佛突然被聚集到了一处,哗得一声围了上来,将贺有光团团围在了中心。

贺有光慌张起来:“你们要做什么?尧允将军没有死,也不是我杀的,你们别乱来……”

忽然又有几个人满身是血地跑了过来,后面还有人追着喊:“拦住他们,他们都是害死尧允将军的凶手。”

贺有光认出那几个人都是自己带来的随从,本应该在驿站休息,此时却不知为何披血狂奔。当头一个人看见贺有光,大声喊起来:“督军快跑,他们要杀你呀!”

贺有光回过神来,转身就要跑,突然马蹄声如雨点般响起来,一队骑兵突然出现在街围。人群中突然爆出欢呼声来,有人高喊:“尧允将军,尧允将军没有死。”

尧允带着五百手下手执强弓将贺有光团团围住。

贺有光声嘶力竭地喊:“尧允,你要做什么?你连太宰府的督军都敢杀,是要造反吗?!”

尧允冷冷瞪着他:“是你逼我的,昭明镇决不能落入严望那个乱臣贼子的手中。”

贺有光有种大难将至的惊恐,大声喊:“尧允,我是太宰府的督军,并非要夺你的昭明。”

尧允冷酷地笑了一下,笑意并没有到达眼睛:“是吗?”他用力挥下手,骑兵手中箭雨齐发,瞬间将贺有光和他的随从全都杀于当场。

尧允拨马转向众人,高声道:“诸位都看见了,这人今夜妄图刺杀我,夺取昭明的兵权,我是迫不得已,奋而反击,杀贼戡乱,决不能让昭明落入歹人手中。”

人群中哗啦一声爆发出欢呼之声。一群人冲上去,用石头瓦片奋力砸毁贺有光等人的尸体。

尧允继续说:“从现在起,由我正式接管昭明军政事务,所有官员将领天亮前来向我汇报。骑兵从今天起进驻昭明城,从今日起,城中实施戒严,寻常人等,不得随意出入城关。诸位父老请不要惊慌,待局势安定,一切便会如常。”尧允说完,吩咐手下骑兵随民众去各处救火,他自己从马上下来,将围观之人一一遣散,这才走到贺有光的尸体旁边,低头打量。

贺有光身上仍穿着之前两人交锋时的短衫绔褶,一副居家随兴的样子。尧允不由自主皱起了眉头。

之前官邸中的侍从到这个时候才匆匆跑了出来,看见地上被砸得面目全非的贺有光的尸体,吃了一惊,哭丧着脸跺脚哭道:“督军你看了一宿的案卷,怎么连口水都没喝上就死了?”

尧允心头一震,吃了一惊,猛然转头问他:“你说什么?你说他看了一宿的案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