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折子戏言

季瑜从暗室出来,已是黄昏时分。夕阳的余晖洒在屋檐长廊上,明亮又刺眼。

这个时候的菡萏阁很安静,季瑜走到那里时,一眼就看见了阁外坐在秋千架上的郭娆。

她很乖顺,就那样靠在秋千上,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远方,却没有焦距,像在想着什么重要的事情。绯红晚霞遍洒,像在她身上镀了一层金光,特别的温婉柔美。

“你应该知道郭娆有个叫郭攸的义弟吧?他原本只是低贱奴隶出身,郭娆却可怜他,将他买了回来。不止如此,后来更是天天陪他玩,寸步不离照顾他,一撇一捺教他写字,一字一句教他读书,教他用筷子吃饭,教他变戏法……”

“后来郭攸长大了,他长得很好看,人也聪明,二叔父很器重他,郭府里的几个姐妹全都喜欢他,但他却谁也不理,他眼里只有郭娆,郭娆在哪里,他的目光就随到哪里。府里人人都知道他喜欢自己的义姐,二叔父也知道,所以他还说过等郭娆及笄那日,就将郭娆许给他。郭娆与郭攸两人青梅竹马,郎情妾意已久,自然是高兴着应允。”

“但岂料天不遂人意,二叔父与郭攸外出行商却出了事,两人都被流匪杀死了,那几天郭娆红肿的眼睛就没见消过……哦,对了,郭娆脖子上还有半块白色花形玉佩,那是郭攸送的,郭攸也有一块,两人心有灵犀似的,戴了这么多年从没摘下来过。”

“早上我跟踪郭娆的时候,看见她脖颈上的红绳了,没想到她还没摘下来。魏世子,你说郭娆喜欢你吗?哈哈哈——”

“她不喜欢你!她只喜欢那个喊她姐姐的郭攸,要不然怎么会郭攸死了两三年,她还舍不得摘下那玉佩呢!而她和你在一起,只不过为了你的荣华富贵!”

郭如意的话不停地回绕在耳边。

季瑜的手悄然握紧,他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幽深不见,眼中一片清明。

“怎么一个人坐这里发呆?”他走过去,到她身后握住了秋千绳,身子稍微俯低,在正前方的角度看来,就像以一种暧昧的姿态,将她拥在了怀里。

颈后直扑而来一阵温热气息,郭娆被吓得身子一颤,回头看见是季瑜时,眼中惊吓才退去。

“阿琅。”她语气沉闷,边唤他边顺势倒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像有些疲累。

季瑜被她下意识的亲昵感染,眼中郁色稍减,还轻轻‘嗯’了声。只是低眉看见她白皙脖子上的红绳时,眼底又被阴鸷所笼罩。

“郭攸没有随二叔父外出的时候,就经常往他姐姐院子里跑,还一待就是几个时辰。说不定是两人耐不住寂寞,早就滚在一起了!魏世子,你这样宝贝着的未婚妻就是个贱——”后面的话郭如意还没说完,就被他一脚踹到了墙壁上。

搭在她纤细肩膀上的手,不知不觉就渐渐上移,到了她细腻白嫩的脖子前。他顺着那根红绳,拉出了玉佩。

玉佩的形状是半边月桑花,颜色乍一看是白色,但其实它呈淡紫色,色泽莹润,手感极好。近距离观赏,还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味道神秘而熟悉。

都说美玉养人,美人养玉,这话确实不假。

郭娆被季瑜冰凉的手碰得一瑟缩,她不适地动了动身子,想仰头看一看那人。但因为他是从背后拥着她,所以她看不见他的脸。

抬头时,只能看到他线条流畅的硬朗下颌,他好像抿着唇,侧廓有些紧绷。

她感觉季瑜有些奇怪,沉默得无端让人害怕。于是抓住了他拨弄她玉佩的手,紧紧握着:“阿琅,你怎么了?”

季瑜却没回答她,他兀自凑近,在她脖子上闻了闻,笑着说:“你的玉佩真香,是三姑母送你的吗?”

“不是,这是小……”郭娆也不知为什么,话到嘴边突然转了口,“……这是小时候,一个重要的朋友送的。”

“重要的朋友?”季瑜笑意更深,一错不错盯着她的脸,“有我重要吗?”

郭娆一愣。

他今天到底怎么了?

季瑜在她颈肩来回轻嗅,见她不说话,含住了她的耳垂:“嗯?告诉我。”

耳垂是郭娆的一个敏感点,尽管被他舔得一哆嗦,但她理智还是未乱。

“阿琅,这是无法比较的。”

季瑜一顿,眼底一片冰冷。却又听她说——

“我与他一起长大,他在我心中,就和我爹娘一样,是我重要的亲人。而你,你是我未来的丈夫,是要与我一起共度余生的人,我很在乎你。可是,如果非要划分个高低出来……”

她语气认真,“阿琅,你是谁也无法替代的。”没了爹娘小攸,她可以孤独却坚强地活着,但是若没了季瑜,没了那个疼她宠她的男人,她的生活将会失去光彩,一片暗淡,她可能连假装坚强也做不到。

季瑜抿着唇,沉默看着怀里的姑娘。

郭娆的双手忽然圈住了他的脖颈,她站起来仰头看他,眼圈有些泛红:“阿琅,你是不是会永远都对我这么好?无论我做错过什么,你都会原谅我?”

世上总有这么一种人,她出现在你的生命中,给你的生活带来光彩,你喜欢她,深深爱着她,不喜欢看她伤心难过,不喜欢看她红眼哭泣,你也不舍得让她伤心哭泣,所以不论她说什么,你的回答永远都是——好。

季瑜的满腔嫉妒愤怒,最后都溃败在了怀里姑娘红着眼眶看他的眼神里。

泛着水光,楚楚可怜,那么让人心旌动摇。

他揽紧她,点了头。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她和郭攸之前,不论发生过什么,都已经过去了,她现在在他身边,她爱的是他,他不该因为一段虚无缥缈的过去而与她生气。

可是,这样的自我安慰在看到郭娆为了那个男人过来欺骗他,将他灌醉只为偷花木牌的时候,那种感觉顿时消失无踪。

原来,他确实是嫉妒的,同时伴随的,也有愤怒,因为她的不信任。

她为什么宁肯自己偷也不肯告诉他实情?

他面无表情,从刚刚醉酒两人缠绵的书房床上起来,向外面各个书柜抽屉不断翻找的人走去,笑着问:“你在找什么?”

那人听见声音,身形一僵。

刚刚喝了她下过迷药的酒后,他什么都没说,直接抱了她去后面床上,撕了她的衣服,脱了她的绣鞋,两人虽然没做到最好一步,但也仅限于此。

她现在穿得很少,里面一件轻薄的亵衣,因行动匆匆,外面只披了一件他的长袍,她的脚还是光着的。雪白小巧的一双莲足,踏在红色织锦软毯上,很好看,但他却觉得刺眼。

他一步一步走近,最后到她身边,他从怀中拿出花牌,紧紧盯着她,脸上还是浅笑着:“是在找这个吗?”

郭娆面色一白,仿佛才反应过来般,抬头愣愣看他。

季瑜声音温润,说:“想要吗?”

郭娆被他声音里的冷意惊得后退一步。

“……阿……阿琅,你……”

他不是喝了迷药吗?还有,他怎么知道她在找这个花木牌?难道他知道了郭攸的事?

“我的确知道。”在她的眼神闪烁中,季瑜声音淡淡,“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就那么不值得你信任?”

郭娆心下大震,觉出他语气里的疏离,她一慌,过去拉了他的手臂:“阿琅……不……不是这样的,我想过告诉你的!”

“哦?”季瑜语气嘲弄,“你就是这样告诉我的?给我下迷药?”

郭娆默然,声音哽咽求他:“阿琅,小攸他现在病情严重,我也是没有办法,请你帮帮我。”

季瑜却说:“我若不帮呢?”

郭娆不敢置信,动作却快于思考,就要从他手里去抢。

季瑜没想到她真的会过来夺,心中都气笑了。

好!真是好!

到底是谁给她的胆子,现在竟敢这样无法无天?自己做错了事不仅不知道反省,还敢愈发肆无忌惮!

“郭娆,你再动一下,我立马就毁了这木牌,我说到做到。”季瑜举着木牌,声带讥嘲。

郭娆踮脚抢夺的动作顿住,在看到他握着木牌的手不断收紧时,她一时气急,口不择言:“季瑜,你敢毁了木牌,我就恨你一辈子,我再也不要嫁给你了!”

季瑜看向她,眼底冰冷。

郭娆心慌,但也有愤怒。他既然早就知道了郭攸的事,为什么还一字不说,就这样看着她一个人傻傻地演独角戏,有意思吗?

她说:“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告诉你吗?我现在就告诉你原因!因为你心狠手辣,冷漠无情,一条人命在你眼里却一文不值!小攸是天桑皇室,我怕你要抓他,要害他!”

季瑜没想到自己一直想宠着爱着的女人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原来在她心中自己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

他胸口起伏,眼底都泛起了红丝,一下子抓住她的肩将她推抵在了书案边沿,书案上的笔墨砚台被震得“嘭咚”落地,墨洒了一地。

摔碎的砚台是他一向爱用的紫麝砚,他却置若罔然,只紧紧掐住那个女人的下颌,额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齿说:“你再说一遍!”

郭娆不防他一时粗鲁,后腰撞在坚硬的书案上,疼得冷汗直冒,她也不顾,咬着牙又说一遍:“我说你心狠手辣,冷漠无情,就是个没有感情的人!”

外面的丫鬟们正在扫地修花,香云香叶孟安都在门边守立,听见屋子里的争执声时,俱是面面相觑。

香云香叶想进去,却被孟安阻止,但在听见里面有东西摔碎的声音传出时,两人便什么也顾不得了,甩开孟安就推门进去。

季瑜看着进来的两个丫鬟,拿起案上的茶盏就掷过去:“都给我滚出去!”

两人刚进来就被脚边碎裂的茶盏吓了一跳,还没回过神来就被后面的孟安强力拽了出去。

季瑜盯着郭娆,怒火攻心后,反倒平静了下来,他轻嗤:“原来我在你眼里是这样的人。郭娆,真难为你了,这几年与我待在一起,与我亲热,你肯定都是强忍着恶心厌恶的吧?”

郭娆从没见过这种冰冷眼神的季瑜,她的心一下子就像坠入了寒窖。

季瑜一声冷笑,将木牌丢在了桌上:“想要就拿去吧,就当你一直以来忍辱负重的补偿了。”说罢再不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郭娆心中一恸,慌乱中扯住他的衣袖,季瑜毫不留情甩开,大步离去。

郭娆被他以冷漠的动作甩开,一个趔趄倒在案沿差点摔倒,他却头也不回,看都不看她。

他从没这样冷漠地对过她,他是真的生气了。

郭娆看着书案上的木牌,却没有勇气去拿。

她隐隐有种感觉,自己现在若真拿了这木牌,她和他之间这个隔阂永远都不会消除。

她想起季瑜刚刚冰冷的眼神和冷漠的语气,忽然就没了力气支撑,跌坐在地。

……

霜香居这几日气氛非常不好,世子整日阴着脸,来回忙活的丫鬟小厮呼吸都屏着一口气,各自忙着手里的事情,谁也不敢往他跟前凑。

另一边的菡萏阁亦是一片愁云惨淡,郭娆自那日从霜香居回来,就一直不吃不喝,三天过去了,她饿得都晕了过去,季瑜却还是没有过来看她。

屋子里冷冷清清,她躺在床上,看着含泪给她喂药的香云,这才意识到,季瑜是真的不想理她了。

郭娆偏开头,避开嘴边的药,也不知与谁置气:“拿下去吧,我不想喝。”

香云心疼:“小姐,您再怎么与世子置气,也不该拿自己的身子出气啊。”

小姐这几天茶饭不思,她和香叶怎么劝都没用,今儿一早伺候她洗漱,小姐忽然就昏了过去。她看着这两位主子的僵持,再也忍不住地跑去了霜香居,虽然世子让她进去了,但她说完小姐的状况,不论她怎么求,他却不过来。

都说男子情爱凉薄,喜新厌旧,果真是不错的。从前他那样在乎小姐,小姐喝口茶烫着了都要轻声细哄一番,如今小姐都昏倒了,他却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小姐,张嬷嬷过来了,说老夫人想找您谈谈心。”香叶慌乱着,撩帘进来。

郭娆抿了抿唇。

她与季瑜闹矛盾的事情在府上都传开了,她还为此昏倒了,事情闹得这样大,老夫人传召也不奇怪。

她垂着眼,忍着头晕乏力,没一会儿就掀开被子起来。

到了松风堂那里,老夫人果然问她和季瑜是怎么回事。她怎么能说真正的原因?就随便编了个谎回了。

老夫人看出她不肯说实话,也没为难她,又关切了几句就让她退下好好休息。刚转身,却又看见了张氏,围上来又是一通说问,大意就是不要与季瑜闹小孩子脾气,他性子就那样,身为他的未婚妻应该要大方温柔,要体谅他等等。

郭娆心中苦笑,要是小矛盾就好了。但那日的确是她过分了,竟说出那样伤人的话来,她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可却不敢去找他。因为怕看见他那日那样的眼神,怕听见他说:既觉得我冷血无情,又何必过来委曲求全?我们的婚约到此作罢吧,你就可以彻底离开我这个无情的人了!

应付了张氏几句,从松风堂出来,一路空气滞闷。

刚下游廊踏入园子,袖子却被人轻轻一扯,郭娆停住,不解地看向香叶。香叶咬着唇,示意她往梅林那边看。

郭娆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袭熟悉的玄衣,但他这次不是特立独行,他旁边有个玫红色身影,女子眉间清丽,笑起来活泼娇俏。

那边。

贺苏莹笑容愉悦:“那这样说定了,你明天与我一起出城去接我爹爹!”

季瑜面色淡淡,随意点了头。感觉有人在看这边,他皱着眉,锐利的视线准确无误地对上了郭娆。在看见她憔悴的脸色后,他眼中有丝波动,手指也蜷了蜷。

贺苏莹也看见了郭娆,故意走到季瑜面前,隔绝了他的目光,偏着头试探:“你这几日心情不太好,是和那位郭姑娘吵架了吗?”

季瑜面无表情:“与你无关,事说完了就离开。”

“阿瑜,我从魏地回来可都是因为你,你怎么能这样冷淡对我?”

“在魏地时你不就知道我的性子么,你不走我走。”说罢也不管她,转身离去。

贺苏莹紧盯着那径自离去的背影,紧握着拳,愤怒不已。

旁边小丫鬟说:“小姐,那位郭姑娘正在看你。”

同为女子,郭娆从那日大街一见,就知贺苏莹喜欢季瑜,而且,他们貌似很久之前就认识。看着他俩谈笑风生,贺苏莹笑容明媚,郭娆心中突然非常不舒服。

可她知道季瑜并不喜欢贺苏莹,他无视她的话毫不犹豫转身离开就是证明,她撇下心下的不舒服,转身正欲离开,后面的人却追了上来。

“郭姑娘!”

这是走不了了。郭娆抿着唇回头。

贺苏莹眉头一挑:“啧啧,几日不见,县主怎么这样憔悴了?”话里嘲笑甚是明显。

香叶眼一瞪,护在郭娆面前就要回嘴,郭娆及时喝住她,又对贺苏莹说:“郡主若无事,那我就先走了。”

“我有事!”

郭娆步子一顿。

贺苏莹双手环胸,走到她面前,眼神睥睨:“不就一张脸长得好看么,有什么可傲的?过了十几年之后,就成了明日黄花了,看阿瑜还会不会宠着你!”

郭娆浅笑回:“这就不劳郡主费心了,他是我未来夫君,就算不宠着我,我还是他妻子。”

“呵,妻子?”贺苏莹嘲讽,“你一介铜臭孤女,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妄想当阿瑜的妻子?我告诉你,我已经写信给我父亲了,他明日就会到达京城。他可是辅佐阿瑜灭了蔡义的第一大功臣,皇上尊重我父亲,还接了我姐姐进宫,阿瑜更是要给我父亲几分面子。若是他亲自跟阿瑜商量说娶我为平妻,阿瑜一定不会落我父亲面子。”

她笑:“阿瑜十二岁时就随季伯伯南征北战,那时季伯伯就说过,要我做他孙媳妇,让阿瑜娶我。我嫁给他,可以带给他魏地大半军队的忠心支持,纵使他不爱我,但这辈子也不会亏待我,而你呢?什么背景也没有,十几年后色衰爱弛,谁还记得你?”

“识相的就自己离开,若不然,别怪我以后手下不留情!”

平妻?!

郭娆回到菡萏阁,脑子也始终回荡着这句话,季瑜……他真的会娶贺苏莹吗?

那日他说的话句句带着心灰意冷的嘲弄,他现在肯定对她失望透了,他们还在冷战,而明天,贺苏莹她父亲就要来京城了。

一个能给他稳固地位的权贵之女,一个什么都给不了他,还总是惹他生气的平民之女,只要是个有野心的男人,都知道该怎么选。更何况,他根本不用选,贺苏莹说,她愿意为平妻,与她共侍一夫。

共侍一夫……

郭娆想像着季瑜与贺苏莹亲热的场景,胸口一阵滞闷。

他明明说过只要她一个的,他怎么能再有其她的女人?!

他不能说话不算话!

郭娆想到这里,心里抽痛不已,再也忍不住地从绣墩上站起来,提了裙子就往外跑。

香云正在替小姐倒茶,被她突然的起身吓得差点壶柄都滑了出去:“……小……小姐,您怎么了……”

话音落时,问的那人在门口只剩一片银红衣角了。

霜香居,书房。

“世子,贺绪那边皇上暗地里已经控——”

“……表小姐……您现在不能进去……”

白胥正在回禀魏世子朝廷政事,却突然听见门外女子吵闹,他皱了皱眉。随旁孟安听出是谁的声音,下意识觑向书案前那位。那位神色淡淡,若无其事,但孟安却发现他握着公文的手正在悄然收紧。

外面。

郭娆的心止不住下滑,她以前过来,门前小厮从来不会拦她的,还会客气笑着请她进去,而现在……

她心下酸涩委屈至极,再也忍不住地哭了出来。活了十七年来,今日第一次没顾什么礼仪规矩,她伸出手,狠狠推开了不让她进的小厮。

“让开!”

小厮没料到看似娇娇弱弱的表小姐会动手,一个不防,歪了身子一个趔趄。

郭娆毫不犹豫推门而进,边哭边说:“季瑜,你怎么能这样——”

‘对我’二字还未说出口,在看到书房七八道视线同时落在自己身上时,她话音戛然而止。

郭娆愣住,她没想到季瑜正在办公。

屋里众人亦是面面相觑,看了眼这位忽然跑进来梨花带雨的漂亮姑娘,然后又看向魏世子。

早听说魏世子有位十分喜爱的未婚妻了,长得那是貌若天仙,美撼凡尘,如今看来,想必……也就是敢大胆闯进来的这位了。

季瑜坐在案前,一句话不说地淡淡看着她。

郭娆红着眼眶,双手攥紧裙角。

几日不见,他好像又变了,在外人面前,气势强大,不怒自威,看起来也更让人心生畏惧。

可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找他,她不想就这样出去,于是倔强地迎上他的目光。

孟安看着这样的表小姐,心中却是终于松了一口气。这几天他在世子身边,也是饱受低气压摧残,大气都不敢喘。

而现在,罪魁祸首终于来了,看她这决心,这冷战日子怕是也要结束了,于是赶紧善解人意地将几位大臣都请了出去。

门被关上,少了刚刚的一堆人,屋子里顿时轻松不少。

郭娆吐出口气,一鼓作气走到案前,看着那人,说:“……阿琅,对不起……那日——”

话未说完,案前的人已起身,与她擦肩而过,准备出去。

他并不想理她,他还在生气。

郭娆闭了闭眼,想起他这几日的漠视,像陌生人一样,心中痛极。

一转身,行动已经快过思维地紧紧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后背,眼泪不住地落下:“阿琅,是我错了,我不该那样说你,都是我的错,请你不要生气,你对我不理不睬,我真的好难受……”

“放开。”嗓音清淡,一如既往,只少了温柔。

“不放!我就不放!死也不放!有本事你就将我的手折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