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折子戏言

九月下旬,江州持续半月暴雨,洪水冲坝,房屋淹没,百姓死伤无数。

而此刻的京城,却是风和日丽,一片祥和。

富丽堂皇的寝宫,丝竹声渐靡人耳。

层层黄色纱幔后,女子仅着浅色肚兜与七分小裤,曼妙身姿若隐若现,扭臀抬皓腕,扬足勾舞。纤细手腕上,腰上,脚踝上金钏铃铛随之呤呤作响。

近处看,女子粉面含春,媚眼如丝,伸手勾指一处,巧笑吟吟:“皇上,过来啊,快过来啊~”

榻上饮酒作乐的中年男子双眼泛浑,一把挥开搂着的舞姬,口嘴流涎,拿着酒杯晃着步子就急切地朝女子而去,“美人,这就来,朕这就来!”

几步过去,将女人拉过来调笑,女人年轻貌美,楚楚动人。扭扭捏捏,欲拒还迎的模样就像晨间初初绽放的花朵,娇艳欲滴,等待着人采撷。

阵阵悦耳丝竹传出宫殿,外面太监岿然不动,似是习以为常,甚至眯起了眼睛打瞌睡。

“啊——”

殿内突然传出一声尖叫,在漆黑的夜色里仿若炸响的惊雷。守门太监瞌睡一激灵消散,猛地向殿内奔去。

刚入内殿,便见几个衣衫不整的舞姬跪缩在一旁,其中一个内衫沾满黄色的呕吐污秽,战战兢兢跪倒在皇上旁边。

皇上双眼翻白,口吐白沫,像得了什么急症癫狂颤抖。纵使见过数次皇上纵情声色的场景,太监脸色亦涨得通红,但此刻又夹杂着皇上异状模样的惊恐。

太监佝着腰小跑过去,扑哧一下子跪匐在中年男人身旁,惊慌揺喊着:“皇上?皇上,您怎么了?”

男人脸色青紫,嘴里还在不断地流出酸臭污秽,身体抽搐,似什么都听不见。

太监大惊,颤巍着手去触男人的鼻息,气息时有时无,断断续续。太监双眼大瞪,从地上爬起来,向殿外焦急大叫,“皇上,皇上不好了——快来人啊——”

……

寝宫里太医佝着身子进进出出,脚步匆乱。

侧殿,悄无声息,静得连根针掉下来的声音都可以听到。

皇后一身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锦服,发戴赤金凤凰钗,此刻面色淡淡。处理完几个舞姬,就等着内殿消息。

不久,一个小内监跑出来。

皇后问:“现在皇上情况怎么样?”

内监行了礼,道:“回娘娘,太医说皇上……皇上是因吃了太多猛药,导致中毒,再加上房事剧烈,纵欲过度,身体损耗过大,所以……所以才会浑身抽搐,出现癫狂之态。”

“什么?中毒?!”霍贵妃大惊开口。

皇后面色却很冷淡,仿佛所说的那个人根本不是自己的夫君。例行公事般,只问:“那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皇上需要静心调养,一年之内,禁行房事。”

知道了事情的轻重,皇后点头,挥挥手:“本宫知道了,你再去殿里守着,有事再报。”

内监领命退下。

霍贵妃不敢置信般,追在内监身后也要进去,皇后开口,声音冷厉:“站住!”

霍贵妃脚步一顿,转身。

不消片刻眼眶就红了,拿出帕子轻拭,“皇后娘娘!臣妾……臣妾也是担心皇上。如今皇上病得这般严重,臣妾不看一眼,心里放不下啊!”

放不下?

这句话说得可真好!是真心放不下皇上,还是怕皇上就这样死了,她儿子就争不了皇位了?

皇后端起茶杯,轻轻抿了口,半晌,红唇微勾:“皇上那里有太医守着,自是无大碍。你去了,在那里哭哭啼啼,皇上如何静养,说不定还会惹了皇上病情加重。”

她意味深长,“况且,贵妃妹妹样貌不凡,这般哭泣模样最是惹人怜爱,皇上若见了,忆起往昔,怕是少不得内心蠢蠢欲动。既不能行房,何必徒惹皇上留恋郁结于心。”

最后一句,似带着调笑,咬字格外清晰。

平日里,霍贵妃与皇上闹了矛盾,皇上不肯理她,她最擅长的手段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方法虽老,但皇上受用,没哪次不管效。

曾经有一次霍贵妃杖杀了一个皇上颇为喜欢的御前女官,据说那女官还怀孕了,皇上子嗣本就稀少,怒得不行,罚她禁足一年。

晚上皇上去临幸一个新进宫的秀女,脱了衣服都躺在床上了,霍贵妃身边的宫女匆匆赶到,说霍贵妃拿了白绫子系在房梁上哭着要上吊,皇上吓得不行,弃了秀女就跑到储秀宫,见霍贵妃果然在上吊,一把抱住她。

霍贵妃在他怀里梨花带雨,几句示软,你侬我侬滚到了一起,还没一天,两人就和好了。

侧殿各妃嫔听皇后那话,想起霍贵妃平日里邀宠模样,不由都掩唇轻笑。霍贵妃面色青红交加,拂袖出殿。

堂堂一国帝王最后病倒在女人身上,这样的事传出去也是一桩皇室丑闻。故皇后立即派人封锁了消息,外间只道皇上偶遇风寒,身体欠佳,需静心调养。

江州洪水泛滥成灾,各种疫病逐渐滋生,州中百姓哀鸿遍野。

靖王得到皇上出事消息的时候,正在书房和幕僚商议江州那边的水患。一听皇上病重,脸色都变了,撇开手中事务立马进宫。

匆匆到了昭阳殿,在门口便与迎面而来的人打了个照面,靖王一愣,片刻后拱手行礼:“大哥。”

太子一身明黄蟒袍,衬得身姿挺拔。他微一颔首:“五弟不必多礼。”

靖王忧心父皇,平日锐利锋芒敛起几分,点点头:“大哥也是来探望父皇的吧?那咱们快进去吧。”

他走得有些焦急,太子在身后看着,眸中情绪复杂难明。季瑜见太子露出这般表情,走过去提醒:“殿下。”

寝宫内异常安静,四处弥漫着一股中药的苦味。太医院几位太医正在小声商议着皇上的病况,见有人进来,认清是谁,忙跪下行礼:“微臣拜见太子殿下,靖王殿下。”

靖王脚步匆忙,走到床前,拉开黄色帷幕,见床上的人脸色蜡黄,眼下青黑,不由心痛。坐在床边轻喊:“父皇?您醒醒,儿臣来看您了。”

太子走到床前,也向床上看了一眼,而后撇开眼,问太医:“皇上现在情况怎么样?”

太医在一旁,有些尴尬,这种男女之事实在难以启齿。他顿了一会儿,才隐晦说:“回殿下……皇上龙体虚弱,现在经不得大起大落,一年之类,最好休养生息……忌行房事。”

其实太医觉得这次皇上脱险纯属侥幸。

宫中皆知皇上沉溺女色,又痴迷于炼丹求药。皇上这次招妃嫔侍寝前,吃了丹药。后来寻求刺激,经舞姬蛊惑,又喝下了大量烈药。

丹药含剧毒,太医院的人都知道。皇上每次食用无事,不过是因为一颗丹药毒素微少。但待日积月累,毒素会越来越多,沉积在体内,牵一发而动全身,身体的败落,迟早而已。

前朝几位皇帝就是迷信于长生不老而炼丹,最后中毒而死。如今皇上年岁渐大,对寻求不老迷信愈发严重,太子明里暗里多次劝过皇上,但皇上置之不理,此事便不了了之。

连亲生儿子都劝不住,他们这些份量微小的臣子也是不敢开口直劝的。

再说这皇上,吃了两种药,又行鱼水之欢,身体兴奋到极处,两种药在体内作用剧烈相冲,体内积累的丹药毒素顷刻爆发,与烈药混合,导致中毒,口吐白沫。后致神经麻痹,瘫痪在地抽搐不停。也幸而是麻痹了神经让皇上无法再行房事,才免得皇上在烈药促使下兴奋猝死。

给皇上把脉时太医也是胆战心惊的,若是晚了那么一步,那大朝歌皇帝死在女人床上的笑闻怕是要传遍天下。

太医等了半天,面前的人没有说话,不由抬头,就见太子殿下表情淡淡,看着床前靖王正给皇上喂药的一幕,不知在想什么。

素闻皇上与太子关系不睦,但与小儿子靖王关系却是极好,如今看到这一幕,太医识趣闭嘴,候在一旁,等着太子发话。

靖王接过宫婢端来的药碗,那药汁乌黑,氤氲着浓郁苦气。他看着床上双眼紧闭,面色发青的人,不禁想起幼时。

他从小就怕苦,因被人千娇百宠着,什么都不怕,所以小时候性子也有些娇纵,每次生病喝药时就耍赖,千方百计不喝,宫人也拿他没办法。但母妃却强硬让他喝下,这时候父皇总会在一旁,喂他蜜饯,哄他喝药,有时候他赖得狠了,父皇就会想尽办法将药不动声色放在他喜欢的菜里,让他吃下还不自知。

纵使外间传言父皇千般万般不好,纵使父皇不是个好皇上,但他知道,他是一个好父皇。所以他从小到大,最敬重的人,就是自己的父皇,甚至更甚于母妃。

浓郁的苦味飘入鼻尖,靖王回神,皱了皱眉,还是拿起勺子,喂给床上的人。

所有人都看向床前父慈子孝的一幕时,季瑜却看向了太子。太子站在那里,眼神平静无波。

其实太子小时候和皇上感情很好,皇上像慈父般教导太子为人处世,又如所有严肃帝王般教太子如何把握人心,恩威并施,做好一个明君。皇上和皇后亦是人人传说中的伉俪情深。

但自从霍香进宫,有了靖王,有些东西便渐渐不一样了。

皇上将慈父的一面全给了靖王,待太子日益冷落,平时见面也只是讨论国事,没有了往日温馨的亲情问候。时间一长,亲情没有了维持的源头,皇上的心就像一面逐渐倾斜的天平,渐渐偏袒得没了底线。

而太子,也在皇上无尽的偏袒中,逐渐心灰意冷。

昨晚宫里眼线带出消息,说皇上突然病重,那时他与太子正在书房,刚要散去。听到这个消息,太子却只是云淡风轻一笑,问了句会不会死,眼线说不会,他随后便抱着侍妾安置,再也没有多问一句。

早上宫里来人禀报,他才似刚得到消息,快速离府进宫。

皇上这次病情来势汹汹,恐怕一年多都下不了床,只得在床上静养度日。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皇上病危,自然太子监国。但其中也可能出现变数,譬如靖王。

皇上本就偏爱靖王,在病中的人又格外敏感脆弱,若这些日子靖王在皇上面前尽显孝心,体贴照顾,说不得皇上一时热忱,便起了重新立储的心思,并让靖王监国。

以前皇上没有提过废储,但并不代表没有想过。虽说殿下如今身在储位,但威胁一日不除,便一刻不得松懈。

“父皇!您醒了!”激动愉悦的声音打破思绪,季瑜随着众人视线,看向床上那人。

皇上睁开眼,迷离的目光渐渐聚焦,看清眼前的人,开口:“延儿。”声音有几丝沙哑干涩。

靖王放下瓷碗,语带激动:“父皇,您终于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朕……朕没事,咳……咳,你不要担心。”皇上脑子有些沉重,但看着眼前的小儿子,心里说不出的一股子熨帖。

“儿臣拜见父皇。”平淡的声音插入,若细听,可察觉里面夹杂的一丝关切。

皇上转头,就见自己的长子站在床前,虽面容清淡,但眼中也是有丝丝关心的。

他温言唤了声:“霖儿。”

……

外间太监进来,禀道:“皇上,皇后娘娘和几位朝政大臣过来了。”

这几日江州灾情愈发严重,各处民不聊生。几位大臣过来,他也知道要干什么,开口:“让他们进来罢。”

进来几人行了礼,靖王亦是起身,同太子向皇后问安,而后退到一边。皇后走到床边坐下,语带喜悦:“皇上终于醒了,臣妾……臣妾还以为……”

面前的女人姿容秀丽,平日里举止端庄,但此刻拿着帕子拭泪的模样,却有几分孱弱无助。

人越老,便越发想念从前,皇上想起两人年少情谊,握住她的手,目光愈发柔和:“晴语,朕无碍。”

皇后听他喊出自己的闺名,拿着帕子的手一顿,眼角划过冷笑,随即消失不见,抬起头又是一副担忧模样。

内阁首辅柳正柳大人站在一旁静默不语,待帝后寒暄一番后,才站出来开口:“皇上,微臣有事禀奏。”

皇后用帕子拭干眼角,对皇上浅笑,而后起身站在一旁。皇上目光也恢复平常,开口:“说吧。”

“最近江州阴雨不断,又加上江河决堤,如今水深至丈余,多处房屋被冲毁,百姓无处可去,多躲至高山野岭,食不果腹。古来发生水患旱灾后,发生暴.乱又爆发疫病案例数不胜数,皇上,处理此事刻不容缓哪!”

皇上揉了揉额,“那爱卿有何建议?”

柳正道:“水患解决之道莫不是先迁徙民众,再修堤坝,改河道等。但现在江州具体情况如何,没有亲眼见证,解决之法实施起来亦是会漏洞百出。再者江州如今物资匮乏,朝廷运送大量物资,途中会否有眼红贪污者,实难保证。为以防万一,微臣建议,皇上能派亲信亲自赶往江州运送物资,查探民情并治理水患。”

皇上细细想了想,治理水患,还是得找这方面的能者,又要为官清廉,他脑子一闪,立马想到了一人。可是,此次之行凶险万分,也不知柳太傅是否舍得……

皇上看向柳正:“工部侍郎柳玉廷如何?”

他当年钦点的探花郎,和他父亲一样优秀,这几年处理事务能力非凡,替他解决不少麻烦。这他都看在眼里,所以他也乐意提携,让柳玉廷子承父业,成为第二个内阁首辅。

柳正未觉有何不妥,还一笑,似乎不谋而合:“微臣亦是如此认为,但只工部侍郎一人,微臣认为还不够。”

皇上蹙眉:“何以见得?”

“工部侍郎正三品官员,虽在京中举足轻重,但在江州,却可能并不如此。江州距京城千里之远,管治无法全面,故在州长统辖内,州长权利滔天。在处理水患时,也可能会不服侍郎管束,引起冲突。若要震慑江州官员,微臣以为,最好派出一名皇室宗亲,和工部侍郎一同前往。”

皇上子嗣薄弱,几位兄弟也在当年夺位中不是被杀就是被赶出京城,真正的皇室血统,少之又少。众人目光不由都看向了太子与靖王。

太子目光坦然,主动请缨,拱手道:“父皇,儿臣愿前往江州,同柳侍郎治理水患。”

靖王在一旁,亦道:“儿臣也愿为父皇分忧,前往江州。”

皇上看向自己两个临危不惧,无私无畏的儿子,心中颇感自豪。

柳正却道:“两位殿下赤子之心,体恤民瘼,乃百姓之福。但此去江州,一人便可。如今皇上病重,无法上朝,朝中亦是缺监国代政之人。”

背后众臣沉默。

监国兹事体大,可手握重权,若利用得当,也可收服人心。如今太子靖王之争,就差放在明面上。监国一举,百利无一害,如今只看皇上更属意谁了。

他们人中,中立者有,各自心中有主之人,亦是不少,此次过来,不过是必要时出一份力。

皇上一愣,看向太子与靖王。

江州水患严重,疫情四起,此次前去,危险不小。他目光徘徊中,最后不由看向了太子。

皇后一直观察皇上神色,一见他这般举动,心中悲凉,也有讥嘲。

她站出来,声音尽量柔和:“皇上,比起代政,如今江州水患更为严重。霖儿身为一国储君,一直为皇上分忧朝政,现在自然也要为民之表率,前往江州,与百姓同甘共苦。而延儿,虽说对代政之事毫无经验,但万事靠学,延儿聪慧,自会学得最好。”

整个寝宫回荡着皇后大义凛然之语。

谁人不知太子是皇后亲儿,此去江州,凶险万分,皇后竟能考虑大局,毫不偏袒亲儿,也不愧是一国之母。

靖王党之众,心思敏捷者却听出了皇后的以退为进,心里一噔,大呼不好。

果然,只听柳正不赞同道:“皇后娘娘此言差矣。太子殿下从小接触朝政,有多年从政经验,现在对各种政事想必悉然于心,然靖王,这一点却是无法企及。虽说靖王聪颖,但政事牵连甚广,一个处理不好,后果无法想象。且政事也非一时就能学好,它更多的是依赖所积累的经验。虽说江州之事严重,但朝政之事来自全国各地,更乃重中之重,焉能取小舍大?再者太子殿下本就是一国储君,代政无可厚非。依臣之见,太子监国最为妥当。”

柳正非太子靖王之流,说话亦是心中所想,毫无偏袒。

皇后目露难色,看了看靖王,又看了看太子,最后转向皇上:“这……”

靖王看了皇后一眼,目光微动,站出来开口:“父皇,柳太傅言之在理,对于朝政,儿臣知之甚微,比之大哥,实在望尘莫及。再说处理江州之事,虽然凶险,但只要能替父皇分忧,儿臣便在所不辞,望父皇答应。”

皇上看着自己的小儿子,目露疼惜,有些犹豫。

他心中明白,是该太子监国的,只是江州那边凶险,延儿还小,万一出事了怎么办?而霖儿,他身为长子,他……

皇上不由转头看了眼长子,发现他垂着眸,侧脸安静沉稳,平添了几丝刚毅,又似泛着孤独。想起自己的私心,心中无端涌起一股心虚愧疚。

对于两个儿子的态度,他心中很清楚。他是真的爱贵妃,而不是像对皇后那样的敬重,所以对贵妃的儿子,他是异常疼爱。他想过废储,但太子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每次一动那个念头,就会想起当初自己亲手抱起的襁褓婴孩,当初初为人父的喜悦,还有当初真正温情的几年。所以总是犹疑不定,废储圣旨无法下笔。

所以对贵妃立延儿的承诺,一直无法兑现。所以对靖王,总是有着纵容。

纵使靖王犯下大错,他亦是心怀包容,无法两全时便偏袒靖王,打压太子。事后又怀着愧疚,召见太子,诉说着自己的两难,说太子身为一国太子,要心怀天下,身为哥哥,要让着弟弟。

而刚刚,他的感性面又不自觉偏向了小儿子,而众大臣,却站在了他的理性面。

柳正对皇上这些年的偏心都看在眼里,如何不知他心中所想,以前事小他并不想插足,可这次,兹事体大,皇子怎可与一国储君并重?

再偏心,也该有个度了。

柳正一叹气,跪了下来,恳请让太子监国。

众人一见太傅跪下,除却靖王党,亦是纷纷下跪伏地。

皇上感觉事情有些棘手,若现在真驳了太傅,那太子,从此后在朝堂恐怕再没威信可言了,这并不是他想看到的。

闭着眼沉默良久,终是开了口:“好,便依众爱卿所言,太子监国,靖王前往江州。”

皇后闻言,松了口气。

“但是――江州凶险难测,为以防万一,李得光,你去将朕的免死金牌拿来,朕要赐予靖王。”皇上看向靖王,细细叮嘱,“延儿,见此令牌如见朕。在江州若有人敢忤逆你,持此令牌,便可即刻斩杀!”

皇后闻言,冷笑。只是有些疼惜地看向太子,太子转头,对上她的目光,摇头轻笑,眉眼间尽是云淡风轻。皇后心中却更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