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宠爱纵容

季连欣拉着郭娆,佝着腰小心翼翼走到窗下蹲着,里面隐隐传出老夫人的说话声。

“……选秀三年一次,靖王如今也到了成家的年纪,这次皇上必定会替她选妃,殿下,你与连欣的婚事也不该再拖了。”

“连欣现在还小,性子不稳,成亲之事可以再推迟两年,先定亲也是一样的。”

“……也好,她那性子……日后还有得磨,也只有殿下这个表哥总是惯着宠着她,把她交给你,老身也放心了。”

……

“玄琅,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对于自己的婚事,可有什么打算?”

郭娆蹲在外面,腿都麻了,现在终于说到了季瑜,她看似不在意,实则耳朵都竖了起来,心里也有些紧张,听着里面的动静。

里面却半晌没有说话声,良久才听那人轻轻一句:“孙儿尚无心仪之人,现在不急。”

郭娆的心一下子坠到了冰窖。

尚无心仪之人?那她那日和他的耳鬓厮磨算什么?他果然只是凭着新鲜玩弄自己,并没将自己放在心上。

“感情都是需要培养的,我看柳家三姑娘就不错,她容貌才情皆上乘,性子也温婉娴雅,最重要的是,那姑娘还对你有意,这般好的女子,错过了日后可就难寻了。”

“我――”季瑜正欲回绝,忽然感觉窗外有道视线紧盯着自己,他皱眉抬头,然后就见到了紧抿着唇看他的郭娆。

郭娆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老夫人的方向背对着窗口,而太子与季瑜站在老夫人面前,外面敞着的窗户抬眼可见,太子显然也看见了窗外的两人。

季瑜敛了眉,言简意赅回绝了老夫人的提议,又递了个眼色给太子。多年兄弟,太子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看向老夫人,配合着不动声色谈起了宫中之事转移注意力。

季瑜见时候差不多,自己抽身退出了松风堂。

长廊。

“姐姐,你等等,事情肯定不是你想的那样,哥哥他不喜欢柳如宛的!”季连欣跑着拉住了前面走得飞快的人,喘着气急忙解释。

郭娆并不想听:“连欣,你先回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可是……”

郭娆不想再听谁再说什么,执意让季连欣离开,然后一个人沉默着回到菡萏阁,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她望着绣篮中那个绣了小半的竹叶香囊,心里有种被骗了的气愤,还有一股意味不明的委屈。

委屈?

郭娆忽然心惊,她何时变得这样矫情了,竟因为季瑜简单的一句话就变得这样没了理智。

她揉了揉额,告诉自己平静下来,这些日子是她鬼迷心窍了,竟真被他的放纵柔情迷惑了眼。

想起刚刚他轻描淡写吐出一句‘尚无心仪之人’,那样凉淡又薄情,果然符合他冷情的作风。

郭娆发现自己的手有些抖,她轻嘲,以往是她太看得起自己了,别人待她好一点,在她危难时给予她一点温暖,纵容她,她竟真的以为自己能驾驭那样一个高深莫测的人。

他是什么人,柳如宛是什么人,她又是什么人,她们根本不是一个层次,他看中的只是自己一副皮囊,腻味了就丢弃了,这些个世家大族的贵公子,她怎么会妄想和他们谈感情?

郭娆想起自己初始接近季瑜的目的,不过只是想依附他逃脱老夫人的摆布,查清父亲之死的真相,她应该回到这种状态的,能对自己的心收放自如的状态。

想起之前的天真幻想,她觉得自己是真蠢,也是真的高估了自己。

他从始至终不过是想要她的身体罢了,既然如此,她给就是了,反正大家都是各有目的,她只要管好自己的心,将来他厌倦她了,大家一拍两散,各自欢喜。

想到这里,郭娆喝了口茶,竟然意外地平静了下来。

“小姐,世子过来了。”外面传来香云禀告。

郭娆手一顿,头也不抬,淡淡道:“就说我不在,让他走。”

香云应声退下,郭娆却怔怔出了神。

良久外面又传来隐隐的开门关门声,还有渐渐靠近的脚步声,郭娆以为是香云又进来,她皱着眉边转头边道:“香云,你出――”

看到迎面而来的那道修长身影时,郭娆的话戛然而止。

“你来做什么?”她放下杯子站起来,努力抑下突然升起的莫名情绪,淡声问。

季瑜没说话,只是走近她,看着她绷紧的面容,伸手抬起她的下颌瞧她,竟还笑了出来。只听他道:“是因为听见了那话,所以才生气?”

他竟然还笑得出来,郭娆恼怒,心中五味陈杂。她睨他一眼,讽笑:“我生气做甚?反正我也不喜欢你,你喜欢谁,要娶谁,又与我何干?”

逞了一时口舌之快,心里痛快,只是一说完,郭娆就后悔了。

她不该这样跟他撕破脸皮,她和他之间,表面应该维持和气的。郭娆抬头,想先观察他的表情再顺势说些什么补救,却发现面前人脸色早已沉了下来,平时看她有沉溺笑意的凤眸也深不见底。

“不喜欢我?我要娶谁与你何干?郭娆,那日是谁先招惹的我,这句话你敢再说一遍吗?”

调侃的语气消失不见,他声音很冷,整个人周身的温度都降了几度。

郭娆鲜少见他发怒的模样,心中无由来几分害怕。

是了,她一直都是怕他的,偶尔敢与他对着干,不过是因为他眼底有纵容。

季瑜见面前人抿唇不语,她眼神低敛,却站得笔直,瘦削的双肩一动不动,无端显出几分强撑的孱弱孤独。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话重了,她本来就敏感脆弱,需要人疼惜呵护,他不该因她口不择言而与她置气。

郭娆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她就是感觉心里一直有一口气闷着,不上不下,也不想和他说话,不想看见他,但接着肩头一暖,身子一倾,就落入了一个宽阔的怀抱,她的鼻尖盈满了熟悉的竹叶清香。

这是端午那日亲密后,在无人的角落里,两人第一次相拥。

郭娆抿着唇挣扎,不让他碰她。季瑜的手劲却很大,轻而易举制住了她的双腕,将人圈在怀里不让动,态度霸道。

这个男人看似好说话,但强硬起来,郭娆自知反抗不过,最后索性放弃挣扎,随他了。

见人终于安静下来,季瑜叹了口气,率先道歉:“是我不好,我不该这样与你说话。”

郭娆的身子突然变得有些僵硬。

感觉到她的变化,季瑜抚了抚她的发,流连轻吻,眷恋了半天才松开。低下头迫使她与他对视,他认真地道,“只是那种不喜欢的话不许再挂在嘴边了,我也会生气。”

郭娆低着头,没吭声。

小姑娘耍起了小性子,还不理人,就像小孩子爱闹被斥,犟起了脾气。

要是别人这样给季瑜脸色看,季瑜哪里会理,但面前人不同,这是他一直想宠着爱着的姑娘,他喜欢她。

因为喜欢,所以包容,甚至觉得,她怎样都是对的,发脾气也是可爱无比的。

季瑜眼里蕴着笑,心里一片柔软,耐心跟她解释:“魏国公府是京城第一大族,它不仅深得帝宠,更有魏地万军簇拥,京城因为利益想将女儿嫁入国公府的世家贵族数不胜数。祖母向来也对我期望甚高,她心中的孙媳是一定得与我门当户对的。”

“阿娆,你还有三年孝期,我若此时在祖母那里,说心悦你,想要娶你,无疑是将你置于尴尬或危险之地,我不敢冒这个险。”

老夫人什么手段他知道,还有他母亲,她在府中身份本就敏感,又毫无背景,能依靠的只有他一个。

若他此时说出将来要娶她做世子妃,老夫人和他母亲什么反应且不说,就是外面那些一直觊觎世子妃位又有身份的贵女,也能让她在京城贵女圈中无法立足。

他可以保护她不受欺负,但却阻止不了别人孤立歧视她,那些女人之间的交际,他一个男子无法涉及。

这三年里,他既然不能娶她,就要好好保护她,不让她受任何委屈和轻视。

魏国公府表小姐的身份,如今比魏世子未婚妻的身份更安全,也更适合她。

“阿娆,你要试着相信我,等你孝期一过,我就娶你,也只要你。”

他的语气太真挚,也太温柔,郭娆眼睫轻颤,一直低着的眸子里一时竟闪过迷惘,继而才不可置信地抬头。

他说要娶她,也只要她!

“季瑜,你……”她嗫嚅开口,忽然觉得鼻子发酸,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曾经历了亲人的世故凉薄,走投无路时又被一直敬爱着的老夫人步步紧逼,看尽了人心险恶,季瑜一直都知道她没有安全感,所以没有突兀地强逼她,而是一直不动声色对她好,就是希望她将已经紧闭的心门一步步对他敞开。

如今她有没有爱上他他不知道,但他能确定的是,郭娆很依赖他,也信任他。

也正因为依赖与信任,所以在听见他对老夫人说的话时,才会有被欺骗的心痛和愤怒。

季瑜看见她的双眼里有水光,他抬手,怜惜地抚上她的脸,眼底盛的是化不开的柔情。

“傻姑娘,你值得别人将最好的给你。”

“你要理解我,以后不要随便与我置气,好不好?”

他的声音低沉磁性,语气也尽显耐心循诱。

其实在看见季瑜进门的那一刻,郭娆一直未曾安定的心就闪过瞬间镇定,然后才是愤怒蔓延,与他争吵。如今回想起来,她当时的行为应该就是所谓的有恃无恐,因为季瑜在她和老夫人之间,选择了撇下老夫人,过来找她。

从那一刻她就隐隐有感觉,自己有向他任性的资本,所以才会毫无顾忌地说出那些话来刺他。

人要懂得见好就收,他已经放低了姿态,她如何能一直蛮不讲理?郭娆望着面前凤眼含笑的男子,咬着唇点了点头。

在他再一次将她拥在怀里时,郭娆一直呆放着的双手,轻轻地抬了起来,犹豫了片刻,搂住了他的腰。

感觉到腰上收紧的力道,季瑜笑意渐深。

郭娆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静静回想着今日发生之事,最后眼神一闪,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她从他怀里抬头,轻轻开口:“我过几日想出去一趟,买几本书。”

她声音很小,巴巴望着他时眼睛水润,肌肤白里透红,就像枝头香甜的桃子,季瑜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蛋,边道:“想看什么书可以去我的书房找,那里收藏了很多外面买不到的孤本。”

郭娆扁了扁嘴,拒绝:“不要,你整日处理公务,看的书肯定也大多都晦涩复杂,我才不要看,我要出去选几本医书。”

她总是有理,季瑜失笑:“想去就去吧,到时候我派几个人保护你。”

郭娆眉眼弯弯:“谢谢你!”

两人重归于好,季瑜在菡萏阁又待了会儿才离开,临走时他瞧见郭娆坐在绣墩上,拿着一朵山茶又闻又摸,好似很喜欢,上次与她下棋时,他记得她手里好像也拿着山茶。

“……林尚书一派虽除,但信阳余孽犹存,太子殿下说,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将贪污案涉及之人,全部一网打尽。世子,此事牵连甚广,极其复杂,您看现在是否要派出暗门之人?”

孟安边走,边向季瑜汇报太子所说之事,他说完,以询问的眼神看向世子,却发现世子好像心不在焉,孟安又试探地喊了一句:“世子?”

前面的人突然停下,眉眼慎重,孟安以为他要吩咐了,忙细心聆听。

“你去各个花市跑几趟,只要看见是山茶,不论何种品种,全都买回来。”

孟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