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道门中人,借金光咒护体。
也摆脱不了煞气迷雾的纠缠……
这股浓雾怨煞,来的可比长安郊区的名人碑,更邪性。
“往后退,”我不禁拉着纳兰文静,谨慎的朝后退了几步。
一来,是纳兰文静本就风寒入体,在被煞气侵蚀,只怕伤及本源,留下病根。
至于我……
那就更不用说了,怨煞之气,只会诱导我体内的尸性蠢蠢欲动,难以自遏。
“走,”眼看煞气迷雾扩散,几个橘袍老道却迟迟没有脱身。
想来凶多吉少,这个时候,逗留接应,是毫无意义的。
可就在纳兰文静,点头应声的同时。
“纳兰小友,”
龙虎山的掌教老道突然朝我一喝,飞身而至:“或许,应该叫你姜承才对!”
“道长,”
我诚惶诚恐的一抽嘴角,当着牛鼻子老道的面,我连称呼都显得茫然,这一刻,倒不是怕了龙虎山的掌教。
而是当下适得其反,心里莫名衍生对这个老道的愧疚。
若不是心有盘算,借南茅之势,也不会害了龙虎山……可,我起初真没想过,事情会落的这般局面,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坦白说,我起初,也只想着龙虎山,会派遣一些精英弟子入阵。
倘若真是那样,说句埋没人性的话,他们死了也就死了……可这七个老道,听血魔说起,龙虎山七位老天师。
想来,他们不只是在龙虎山德高望重,更是大能根基。
他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只怕南茅龙虎山,自此缺了“领头羊”……
“小友不必自责。”
虽然我什么也没说,可龙虎山的掌教,此刻就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一样:“事事难料,谁也没想到会是这般景象,你带着纳兰家的丫头,赶紧离开这吧!”
“掌教师兄,”
两个紫袍道人,此刻也急忙飞身而至,当中有一人悄声呢喃:“眼下煞气难除,我们留下也毫无对策,不如……”
“引此大劫,”南茅掌教面色一凝:“我还有何面目,苟活偷生。”
“师兄,”紫衣老道无奈的喊了一声。
“这孽障出自我龙虎山,”掌教目光一沉,悍不畏死:“若是不能除魔,我情愿以身殉道……”
“师兄,”两个紫衣老道,顿时都急了。
可他们明白,虽说这次,死伤远不及昨天。
可四个橘袍弟子,身陷煞雾,如果此时只顾托生,见死不救。
将来传扬出去,必定是龙虎山的耻辱……
更何况,几度围剿失利,龙虎山难辞其咎。
非但没有除魔之功,还养魔为患,将来免不了被玄门旁人,口诛笔伐。
如果……
几个老道,都是年过八十,近百的高龄。
他们阅历超人,比谁都清楚舆论的风口,过不了矛盾转移的话题。
倘若南茅龙虎山的掌教,以身殉道,那舆论的风口,又是另一面的朝向。
无奈,为了龙虎山的名望。
这一次,掌教老道也无路可退。
“不过,”
一个紫袍老道,目光斜凝的看了看我,悄声进言:“师兄,此刻放走姜承,不是明智之举,多一个人留下,也多一个帮手!”
“是啊,”
另一个紫袍老道,一甩长袖,却并没有故作轻声,反而大声说着:“姜承,有长安郊区除煞之功,他擅除煞怨……有他留下来帮忙,是最稳妥不过的。”
“不错,”两个紫袍老道,似乎唱起了双簧。
可他们的那点心思,却是昭然若揭。
别说能不能糊弄我,只怕掌教老道,也看出了端倪:“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真到了这一步,你们还有什么怨结放不下?”
龙虎山的掌教似乎已经释然:“打从在阵外帐篷,初见他面缘的时候,我就知他是姜承,好一副谈吐,好一副面相。”
掌教说到这,听起来似有恭维,他冲我人畜无害的一笑:“今时的责任,全不在你,打从一开始……这畜生就心怀魔障。”
所谓畜生,骂的是血魔生前。
掌教已经释然:“往日的过节,也算我龙虎山的责任,还请姜承小友多多担待。”
“您这话可就言重了,”我惶恐作揖,对于龙虎山掌教此刻的揽责示好,显得受宠若惊:“和龙虎山的旧怨,晚辈也有一定的过失。”
“不必谦卑,”
龙虎山掌教直言:“事情的前因后果,灵调刘局和我说过很多次,只是碍于那畜生是张家后人的身份,才让我龙虎山,不得不偏袒……现在想想,当初若是秉公断事,处之以理,也不至于引发玄门对峙,被旁人利用。”
还是那句话,南茅掌教虽老,可他并不糊涂。
他心里此刻就跟明镜似的……有些人,不善于谋略和心机。
但他聪慧,局势变化之中,他也能看出端倪。
就像曹操,哪怕他是个事后诸葛,也不代表他傻!
“罢了……”
龙虎山掌教掏出一枚沉甸甸的黄铜令牌:“此乃掌教信物,你带上,往后对南茅中人,说明缘由,你和我龙虎山的怨结,就此作罢。”
“您这是!?”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也不是无端示好,”
掌教老头话锋一沉:“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您说,”我心下早就动容:“但凡掌教老天师有何吩咐,晚辈一定竭尽全力,只是……”
“只是入阵化怨,非今时能平?”
“对吗?”龙虎山掌教看出了我的顾虑:“放心吧,我知道眼下你毫无准备,也看出了,你是个谨慎的人……”
龙虎山掌教略一沉眉,袒露:“我要你答应我,尽快,倾你所能,替我南茅龙虎山,除此恶患,清理门户!”
“这,”让我有些迟疑,开口语塞,心里充满了复杂。
玄门之中,最是有门户之别,若说清理门户,那可是各家各户的大忌,由来就不容外人出手都,所以纳兰家才会招婿入赘。
千方百计,煞费苦心,可……没曾想,南茅掌教,却脱口说的那么简单。
而且除煞驱魔,这谈何容易!
“我相信,”
南茅龙虎山的掌教目光一变,浑浊的老眼似有笃定:“你能平长安郊区的煞气之劫,能诛流沙河的尸魃……这绝非偶然,是你,聪慧过人,若无长处,岂会受灵调局,乃至姜家那个老狐狸的器重?”
“纳兰家的百岁老头,也不会无端为你出头,”掌教面色一沉:“倒是我龙虎山,显得眼拙,从始至终,轻看了你姜承小友,往后玄门大义,还望小友,不要有门户之别,除此大患,也是为阳世安宁……”
“您这话,”我震惊的冷在了原地:“晚辈,实在诚恐,非您缪赞之贤,小辈实在担当不起!”
“呵呵,”
南茅掌教也不在多言,一看煞雾弥漫之势,转而催促:“走吧,离开这,等你想到办法,切记今日,我几个老骨头,和小友之谊!”
言罢,挥袖诚请:“快走!”
“那晚辈承情了,”声落,我带着纳兰文静,飞身一跃而起,远离了煞雾。
就看着我们飞身的背影,两个紫袍老道有些不能理解:“掌教师兄,你为什么要让姜承离开?”
“是啊,虽然是该化解他和龙虎山的怨结,可,”那紫袍道人,也不愿说出那么卑微的话,但事实摆在眼前:“既然化解了怨结,我们就更改借他之智,来和血魔周旋。”
“有他在,”另一个紫袍道人,也觉得:“兴许,我们还有脱身的可能!”
“可环境所限,”
龙虎山掌教笃定了:“此刻血魔刚受雷劫,七星阵的加持,蓄势出笼,可姜承毫无准备,这根本就是一场毫无胜算的交锋,留他下来也于事无补,可让他离开……保不齐,这小子会成为最后的希望!”
“最后的希望!?”两个紫袍老道,纷纷重复呢喃,他们心里,可从不曾这么想过。
“没错……最后的希望!”
龙虎山掌教很清楚:“此番,南茅折戟沉沙,倘若我们失势,除魔不利,往后南茅必定没有青年才俊,能担此除魔的重任,南茅一脉不济,那就只有交给北马一脉的人,那一脉,号称三大出马世家,可最能堪当大用的,独有姜承!”
“就他!?”两个紫袍道人可不看好:“虽说姜家易主,失了朱雀靠山,也丢了智者家住,可姜家底蕴深厚……至于陈家,素来深不可测!”
“更何况还有纳兰家,”另一个紫袍道人附和:“纳兰家弟子众多,自称北马正统,他们人才济济,何时轮到姜承担当大任?”
“看来,你们还是不懂这出马一词,”
龙虎山掌教坦言:“那是衍生于旧时的老话,说的是老将出马一个顶俩,出马讲究排兵布阵,借堂上仙家靠山,调仙家所长,那是将帅之才,非平庸之辈可以比拟,姜承就是万中无一的奇才……若非由此缘由,也不会受灵调局和姜家器重,如果所料不错,灵调局和姜家,乃至于纳兰家的扶持,都是因为天命所归,姜承就是那命中注定的度劫人!”
“所以,”
南茅掌教浊气长舒:“为今后的浩劫做长远考虑,也得放他离开!”
更何况,南茅掌教心里也在生疑。
都说浩劫将至,浩劫将至……
可这浩劫,谁能确定,不是因血魔而起!?
此刻,保不齐,就已经是浩劫的起源。
“走吧,”龙虎山掌教法剑一横,带着两名紫衣老道,飞身入煞。
他有舍身赴义的觉悟,不为别的,守旧派的老一辈,倘若都在世,玄门何以变新!
南茅若不饱受重创,这自命不凡的清高,何以放下!?
掌教天师,在此之前,就已经想的很透彻了……
然而……
飞身到了背面山脚,纳兰文静才悻悻的开口:“姜承哥,你,你真的不管南茅的那些人吗!?”
“他们!?”我心里也很复杂,坦白说,随着掌教天师,那些恭维示好的话一说,我这心里,反而充满了罪恶感。
怀里那块掌教信物的令牌,也变得沉甸甸的。
“我,”
纳兰文静犹豫开口:“我有种,被道德绑架后的偏颇,总感觉,看他们几个老道舍身赴义,心里很不是滋味。”
“没错,我也是这种感觉,”我不得不承认,自己还真就被龙虎山的掌教,给框进去了。
经他那么一闹,弄得好像此番全身而退,也承了他的救命之恩一样。
可说句薄情的话,脚在我自己的脚下,我原本就能脱身。
只是,自己莫名的亏心……
“倘若真的不管他们,”纳兰文静自己都觉得:“心里,似乎有些过意不去,可我们要是不走,也对血魔束手无策!”
这种复杂的情绪,当下我最能理解。
而比起纳兰文静,我更显自责,因为,血魔是我推下山的,南茅也是我故意算计,引进阵中的。
原本青衣女尸,可以解决血魔之患,是我权衡之后,横加阻拦。
虽然直到现在,我也不认为自己所做之事,有什么不可饶恕的过失,可……终有亏心之感,我不是圣母心泛滥。
但我也有良心,更有良知。
借由朱雀借法的轻身咒加持,几分钟间隙,我就稳稳的环抱着纳兰文静,落身到了四象阵的边缘地带。
“姜承,”纳兰四爷看着我,顿时一喜:“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文静,”纳兰镇江看着他的爱女,也是激动的难以言喻:“你们都没事吧。”
“没事,”我将纳兰文静交给了纳兰镇江,嘱咐道:“她受了风寒,需要赶紧离开,好好调理……”
“好,”纳兰镇江也不墨迹:“那我们即刻启程,现在就回纳兰家!”
“你们先走吧,”
我迟疑的回头,看了看阵中,煞气弥漫之势,已经升腾,远在阵外,都能看到煞气黑雾的扩散。
“你要回去?”纳兰文静瞬间看出了我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