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第二天早上,萨帝厄斯七点半就来到办公室。之前他在银顶饭店坐了一会儿,想听听有没有什么传言。很奇怪,似乎没人听说艾米琳昨天被捕的事情,吃早餐的客人都在议论维克多·哈罗的死。有人说是自杀,有人说是恐怖行为,还有人说是因为他与某个女人偷情被女人的丈夫发现了。
只有塞茜知道真相。今天一大早,为了讨好奥尔迪曼警长,塞茜亲自将炒鸡蛋和香肠送到希卡姆郡的监狱给警长当早餐。她亲眼看见,艾米琳被关押在一间双人女子牢房里。见面时两人都哭了出来。进来之前,塞茜除了听说艾米琳因为涉及“严重的事情”被捕了,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悄悄问艾米琳:“他们为什么把你关起来?”艾米琳回答说:“维克多·哈罗被人杀了。他们说是我干的。”塞茜回到银顶饭店,决意不透露她知道的任何事情,让那些爱说闲话的傻瓜们自个儿打听去!
塞莤对同在银顶饭店工作的艾米琳格外钦佩,这个女人经历了太多事情,却愈发坚强。只要她当班,抽屉里的钱就不会有任何差错,她也从来不把布鲁斯的酒水免费送人。每一分钱的生意,她都全心全意对待。她唯一的消闲,是中途休息时穿过侧门,来塞莤这边吃点东西。吃完后,又马上返回喧嚣吵闹的酒吧。她俩每次碰面都会寒暄几句,聊聊餐饮行业里勾心斗角的事。塞茜想尽力保护艾米琳,断然不愿意透漏半点她入狱的事,免得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中伤她。
此时,两条重磅消息正等着萨帝厄斯。他来到办公室,煮了一杯咖啡,在办公桌前坐下,打开语音信箱。有三条留言。第一条重磅消息来自一个叫罗兰达·巴雷的女人,她自称是斯普林菲尔德总检察官办公室的总检察官助理。萨帝厄斯播了两遍她的留言,并在重播时做了笔记。
“墨菲先生,”留言说,“我叫罗兰达·巴雷,是斯普林菲尔德罗伯特·K·阿米斯塔吉办公室总检察官助理。希卡姆郡警长请我来核查奥尔比特的维克多·哈罗被枪杀的相关事宜。我已经做了初步调查。你可能已经知道,哈罗先生死于头部中枪,至少目前看来如此,最终得看验尸官的报告。同时,据说您的客户艾米琳·兰赛姆不久前遭到了维克多·哈维的严重侵害。由此我们认为她有足够的报复动机。为此,奥尔迪曼警长和奥尔比特市警察局的几位警员昨天对您客户的住所进行了搜查,并发现了一把点38口径的左轮手枪和一把十英寸的弹簧刀,刀上留有血迹。而根据伊利诺伊州警察局犯罪实验室的事故调查报告显示,维克多·哈罗头部的枪伤正是一把点38口径的左轮手枪所致。”
听到这里,萨帝厄斯按下暂停键,喝了一大口咖啡。他思绪飞转,这些人如此迫不及待就找上艾米琳了。不知道到明天之前,事情还会变得多糟糕。他重重地按下“播放”键,继续听巴雷女士的留言。
“鉴于初步调查报告,再次强调,只是初步报告,我已经准备好在今天之内就枪杀维克多·哈罗一案以一级谋杀罪向艾米琳·兰赛姆提起刑事诉讼。根据程序,第一次庭审将在今天早上进行,我想您应该会代表您的客户出庭。第一次庭审结束后,你我可以聊聊这个案子,不过时间有限,因为我们还要忙着将临时办公室搬到希卡姆郡法院的图书馆里,那里将是我们在该案件整个公诉过程中的正式办公点。对了,最后一件事,我将反对保释申请。对您的客户不利的证据非常充足有力,我想普莱雷特法官很难找到法律依据来让您的客户在公诉过程中获得有条件的保释。所以,你最好带张巨额支票过来,她肯定用得上。”
最后一句显然是玩笑话,但萨帝厄斯现在毫无心情。克莉丝汀一到律所,他就得让她去街对面的法院取刑事起诉书复印件,他要拿着这份起诉书去麦迪逊街那边的监狱见艾米琳。同时,他还要去艾米琳母亲那里,拿几件法庭上她要穿的衣服。他不希望她像那些为卡车司机提供服务的颓废女郎一样,穿着橘黄色囚服出庭。她要打扮得干净体面,得有一个健康的五岁孩子母亲的样子——那个孩子还在等她回家。
随后,萨帝厄斯准备听第二条语音留言。这条重磅消息来自地方检察官昆丁·欧文。在希卡姆这样的小地方,伊利诺伊州的地方检察官通常既代表州政府处理刑事案件,同时也代表各部门处理郡里的行政问题。儿童与家庭服务部就是昆丁所代表的部门之一,他对希卡姆郡的未成年人监护权问题具有绝对发言权。萨帝厄斯摁下“播放”键。
“萨德,我是昆丁。情况不太妙。艾米琳被捕,儿童与家庭服务部的人将会对她儿子的监护权变更问题提出申请。她儿子是叫杰米·兰赛姆吧?儿童与家庭服务部的娜奥米·基伦在处理这件事情。你知道,儿童监护权案件是伊利诺伊州法院重点关注的问题。今天早上十点整,我会去见普莱雷特法官,试着说服他将杰米交由政府监护。我知道,艾米琳昨天放心地把孩子留给了她母亲,但他们查出她母亲有犯罪记录,这点我们也都清楚。所以,她母亲没有资格得到一个五岁孩子的监护权。我知道你会觉得这都是胡扯,或许的确如此,但我想给你提个醒,你得赶紧先打些电话给艾米琳的亲戚,看有没有其他人可以获得监护权。我和大家一样讨厌这些事,可这是我的工作,有时候烦透了。告诉艾米琳我很抱歉,我保证在她接受刑事调查期间将杰米安排妥当。你知道,我已经将查理的公诉请求上报给总检察官,因为利益冲突,我不用亲自对艾米琳提起公诉。我得带走她的孩子,这已经够糟了。就这样,回见。”
萨帝厄斯关掉语音留言。虽然还有一条消息,但他此刻已经不想再听了。他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自己急促的脉搏,听见心脏在胸腔里快速跳动的声音。事情发生得太快,他来不及等克莉丝汀了,必须先找艾米琳谈谈杰米的事。杰米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萨帝厄斯不希望她因此伤心。他希望艾米琳明白,无论发生什么,他始终会第一时间伸出援手。
那辆路易斯安那州牌照的福特皮卡驶入了伊利诺伊州诺尔摩尔南边一个服务区。赫克托将车停在男厕所外面的停车场,熄了火,拔下钥匙,钻出汽车。
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折回驾驶室,从皱巴巴的大衣下面摸出一个支票簿大小的粉色折叠钱包。钱包磨损得很厉害,上面还残留着艾米琳的香水味。与艾米琳共同生活了几年,赫克托非常熟悉这种气味。他打开钱包上的搭扣,里面有艾米琳的伊利诺伊州驾照、一张彩照、社保卡、几张杰米不同年龄阶段的照片,以及一张第一国民银行的支票兑现卡和运通、万事达两张信用卡。他将这两张信用卡取出,揣进自己的衬衣口袋。何乐而不为呢?他想。给这个老女人最后再找点麻烦,透支她的信用卡,折磨折磨她。他想起强尼·布拉达尼的警告,除了现金,别动她提包里的任何东西,但他只是耸了耸肩,把警告抛之脑后。那个混蛋以为管得了自己?怎么可能,该死的意大利乡巴佬!去男厕所路上,赫克托把钱包丢进旁边柱子上挂着的橘黄色垃圾桶里,头也不回地走了。憋不住了,得赶紧撒泡尿。他算了一下,离芝加哥还有三个小时车程,但旅途一定会很愉快。揣着将近七千美元现钞和两张偷来的信用卡,他急切地想找个姑娘。他盘算着,就近找一家夜店,看一场艳舞,喝一壶酒,再睡一觉。前程美妙,妙不可言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