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伍铭炀牵着区嘉的手离开，不敢再追出去。
就这样，一个人瘫坐在空荡荡的舞台上，脑海里不断地回响着她刚刚留下的话。
那副没了灵魂的躯壳，真像个自导自演的可怜鬼。
有人觉得可怜，有人觉得活该。
肖影也不想在这个戏剧性的地方待下去了，跟董炎说了句话就离开了。
到头来，还是只有董炎留在了他的身边，不曾离开过。
“都这样了，还要继续吗？”
方仁不回答董炎的话，面如死灰。
“既然你了解她，就应该明白，她说到做到。”
方仁当然知道区嘉会说到做到，所以才不敢立刻追出去，在给自己回旋的余地。
沉默了好一会儿，那失神的眼睛里，突然有了一丝光彩。
“董炎，她刚刚是不是说，如果我再这样，那就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她还说，她和伍铭炀已经在一起了。”
董炎帮他拣出重点。
可是他偏偏假装没听到后面这一句。
“那不是重点！”方仁突然转过身子，面向董炎，“重点在于，区嘉还当我是朋友，这就代表我还可以在她身边，对不对？”
错爱一个人，就是自己走进了死胡同。
任谁喊破嗓子，他不愿回头，就永远没有出口，只能等着困死。
董炎突然伸出长臂，一把将面向自己的方仁拽倒在地，与自己视线交汇。
可还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用复杂的眼神盯着他倔强的脸。
那眼神里，有心疼，有不忍，还有永远说不出口的秘密。
拳头攥了又攥，深呼吸几次，董炎才咬着牙开口，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清醒？”
说完这句话，他松开他，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方仁在那一刻，看不懂他，也看不懂自己了。
伍铭炀将区嘉冰凉的小手，紧紧攥在自己的掌心里。
牵着她，在她曾经度过四年的校园里，没有目的地走着，一路无言。
有些时候，无需多言。
又过了一会儿，肖影跟了上来。
“你俩等会儿!”
伍铭炀和区嘉闻声停了下来，区嘉想甩掉他的手，但是怎么甩也甩不开，不是因为肖影来了，怕被看见。
而是因为被他握得太紧，有些疼。
区嘉小声跟他说了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确攥的太紧，缓缓松开了手。
两人回过身，看着从不远处小跑来的肖影。
“哎呦喂，你们刚刚算是正式宣布在一起了吧？”
区嘉想了想，刚刚算是自己单方面宣布两人在一起了吧？
可以不算数吗？
“算，也不算。”
伍铭炀在区嘉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先开口了。
“刚刚区嘉只是为了告诉方仁，他不可能了，所以也算。不过，我还欠她一个正式的告白，所以在区嘉这里，可能还不算。”
“那你赶紧的呀，现在就告白吧，我做你俩的见证人。”
肖影比当事人都着急。
“还不是时候。”
其实，区嘉觉得伍铭炀此时此地来个正式点的求爱，也不是什么坏事，但没想到，伍铭炀说还不是时候。
那他说的时候会是什么时候呢？
“哼，你就这么悠哉悠哉吧，方仁发起疯来可是谁都不认了，我刚刚都要被他气死了。”
这时，董炎从小礼堂出来，也跑来找他们了。
该道的歉还是要帮他道。
“肖影，方仁就是个牛脾气，你也不要太在意了，我替他向你道歉。”
“哎，董炎同志，真没想到，你脾气这么好，偏偏和头倔驴是哥们儿，也是苦了你了，我就看在你的面子上，暂且原谅他吧。”
董炎也没想到，自己偏偏会喜欢那么一个人。
伍铭炀更搞不懂董炎了。
那次在家里，董炎看向厨房的眼神，让他不得不介意。
这次，他又将事情处理得很妥当，的确是个难以捉摸的人。
原本这场假借艺术之名的戏，是伍铭炀为了区嘉才设计的，没想到，会逐步发展成一出闹剧。
但是，身为导演的他，还是要继续下去。
晚上，伍铭炀跟区嘉说自己有些事急着处理，要出去一趟，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让区嘉先休息，不要等。
这是两个人住一起以来，伍铭炀第一次晚上单独出去，区嘉没多想就怪了。
从前，她知道伍铭炀在郑都没有什么朋友，现在他有了固定的工作，多认识一些人也是常理之中。
区嘉突然意识到，自己忙着应付方仁，疏忽了伍铭炀的办公室。
那是多少女同事会觊觎的地方啊。
怪不得，部长EVE最近去前期部门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想到这儿，区嘉是一定要等到伍铭炀回来问个清楚了。
伍铭炀是去见了董炎，在董炎家附近的咖啡店里。
两个男人晚上喝咖啡，那就是真想弄明白点什么事。
董炎也不想再兜圈子，就开门见山地问了伍铭炀。
“你借着拍纪录片的名义，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想，你肯定已经猜到了，我是为了区嘉。”
“所以呢？你是想借此机会，把区嘉的过去弄个一清二楚吗？”
“我只是想更了解她。”
董炎突然被伍铭炀南辕北辙的做法蠢笑了。
“哈哈哈，你大可以直接问我，何必把事情搞成这样呢？方仁被你玩成什么鬼样子了？”
董炎不会生区嘉的气，却有点想教训伍铭炀。
“好，那我就直接问了。你是不是，也喜欢区嘉？”
董炎冷笑起来。
“这句话还真有点耳熟呢。区嘉，区嘉，你们一个个的全都是因为区嘉。你以为区嘉身边的男人都喜欢区嘉，是吗？”
董炎不是第一次被这么问了，发现多么成熟稳重的男人在爱情面前，总像个孩童一样，幼稚得很。
“我上次听你说，你是为了一个朋友才来郑都……”
“不是区嘉，你走吧。”
伍铭炀听得出来董炎没有说谎，但还是有些好奇那个朋友是谁。
“那你是为了……”
“你觉得咱俩是讨论这个的关系吗？”
伍铭炀知道董炎是不想告诉自己了，就准备匆匆道别离开。
临走前，董炎又说了一句话，
“现在你也知道了你想知道的，你的那个纪录片，我就不参与了。还有，祝你和区嘉幸福。”
伍铭炀以为区嘉已经睡了，没想到刚一进门，区嘉就迎上来问自己去哪儿了。
“去见了一个朋友。”
区嘉看伍铭炀含糊其辞，明白他不肯告诉自己是谁，也没有像其他女生那样，会死缠烂打地追问。
但是，区嘉会在自己心里的小本本上记账。
上班期间，方仁终于暂时消停了下来，不在区嘉面前拼命晃悠了。
但是，这次闹了一番之后，方仁故意对区嘉很冷淡，午饭也不和区嘉、肖影一起吃了。
一反常态的样子让她心里有些发毛。
可是，转念一想，现在方仁撤了，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和伍铭炀一起吃饭了。
还能顺便和办公室里的母饿狼们宣布主权，也不是什么坏事。
于是，区嘉开心地在微信上找伍铭炀一起吃午饭。
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不能去了，你和肖影一起好好吃吧。
伍铭炀第一次拒绝了区嘉。
看着伍铭炀回过来的消息，区嘉的脑洞大开了起来。
他最近怎么老是有事处理？
是不是上次自己情急之下告了白，他就以为两人已经算是在一起了，不珍惜了？
所以……才迟迟不肯正式告白？
还是自己说很难追，他知难而退了？
二十四岁了，还没谈过恋爱的区嘉，心中有上百个疑问。
下班等车的时候，伍铭炀一直在看手机，还时不时地露出笑容。
区嘉的直觉告诉自己，伍铭炀绝对有情况。
可是一向直来直往的区嘉，在这方面反倒忸怩了起来。
她还是个大龄恋爱初学者。
正忸怩着准备开口，有个好看的女孩儿也来到了站台，欢呼雀跃般跟伍铭炀打招呼。
“嗨！学长！”
“嗨，你是？”
伍铭炀一脸迷茫的样子让区嘉觉得有点好笑。
看来，又是一个用烂俗套路搭讪的妹子。
“我是和伍学长你学摄影的学妹呀！那时候我大二，你大三。”
“噢，我想起来了，叫小雪是不是？”
女孩儿用力点点头。
区嘉没想到，她还真是伍铭炀如假包换的学妹。
更可恶的是，伍铭炀连个学妹的名字都能记得住。
“这位是？”学妹对区嘉很好奇。
“这是我的同事，叫区嘉，你们应该是同龄人。”
在漂亮妹子面前，从女友又变成同事了吗？
迟迟不肯告白就是为了顺理成章地乱勾搭吧？
“你好你好，你和学长坐一趟车吗？”
“嗯，我是他的室友兼老乡，现在天天一起上下班。”
区嘉假装不经意地说起了伍铭炀以前常挂在嘴边的说辞。
这样的区嘉让伍铭炀的心里有种别样的愉悦感。
“这样啊，那你们坐哪趟车？”
“106.”
“好巧啊！我也坐这趟车！”
“那我们等会儿一起走吧。”
伍铭炀明显是故意的。
三个人在车上，一个人沉默，两个人旁若无人地叙起了旧。
又是看他和人叙旧，他怎么这么多可以叙旧的人？
因为伍铭炀这个中央空调，区嘉快变成郑都醋王了。
“所以你也在那边上班吗？”
伍铭炀笑着问女孩儿。
“嗯，是的，能在郑都遇见学长，我们真的很有缘分呢。哦，对了，你们在哪站下车呢？”
“再过两站。”
区嘉不假思索就回答了这个问题。
这一路，就盼着赶紧下车呢，聒噪死了。
“天呐，你们不会也住在站台后面的那个小区吧？”
“嗯，没错，不会这么巧，你也在吧？”
伍铭炀有些惊讶。
“对！我的天哪，这是什么缘分!那我们以后都可以一起上下班了？”
女孩儿很兴奋，区嘉很郁闷。
“一起上下班就有点不方便了，我们公司加班很多的。”
区嘉这么说，就是让女孩儿适可而止。
像这种重逢学长、和学长成为邻居的狗血缘分，在区嘉这里就到头了吧。
伍铭炀还是有分寸的。
有些醋，不能一下喂太多。
“小雪，一起上下班就有些不方便了，有机会的话，来我们家里玩。”
“那好吧，如果有机会的话，就找你们玩。”
学妹临走前，主动给伍铭炀扫了微信二维码。
幸好，女孩儿所在的单元和两人的婚房离得并不近。
区嘉心里终于稍稍舒了一口气。
但是，一直到了家，区嘉的耳边都还萦绕着女孩儿嗲嗲的魔音。
两个人一起去逛超市，伍铭炀再怎么努力地哄，区嘉都是恹恹的。
吹着超市里的中央空调，结合伍铭炀近来的表现，区嘉这心里，疙疙瘩瘩的。
一整晚，无论伍铭炀说什么好听话，区嘉都没有给伍铭炀什么好脸色。
不过，伍铭炀还是有办法哄区嘉的。
第二天，区嘉的气仍然没消多少。
气的不是伍铭炀，而是自己。
果然，想要把中央空调变暖手宝，还是很有难度的。
到了公交站台，伍铭炀说自己忘了拿东西，要回家一趟，让区嘉稍等一下。
区嘉就这么等着等着，又开始胡思乱想。
伍铭炀这样，是不是故意在等昨晚的学妹？
心里不会还真的想着一起上下班那事儿吧？
想到这儿，区嘉打算不等他了，等公交车来了自己就先走掉。
让他和学妹一起上下班去吧。
结果，区嘉没等来公交车，却等来了伍铭炀的新车。
伍铭炀开了一辆崭新的车出来，停在区嘉的面前，拍了拍副驾驶的位置，笑着对区嘉说，
“第二个惊喜，请查收。”
如果区嘉的脸越变越长，那就是被伍铭炀惊掉了太多次下巴导致的。
“你什么时候买的车？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前一阵子中午，方仁缠着你一起吃饭的时候，就趁机去提了车，办了牌照。为了把车先开回来，昨天没跟你一起吃午饭，对不起。”
区嘉沉默了。
“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种车，不算贵，十几万，就暂时当咱们的代步工具吧。”伍铭炀突然看着区嘉，故作挑逗，“我可害怕那个疯子哪天再跑来接你上班。”
尽管方仁是个疯子，但经历了一系列的事情，伍铭炀也不敢再小觑方仁了。
区嘉听伍铭炀的语气，还是在意方仁的存在的。
自己吃个醋，就只是想先走一步，而且还没来得及。
他吃个醋，居然不声不响地买了辆车。
好吧，郑都醋王的头衔，就让给伍铭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