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哈隆梅瑟尔叹了口气。又到了嚎风峡湾景色绚烂的傍晚。在这片让人爱得要死的诺森德大陆上,让人永远也看不完的“北地之光”在天空中舞动起来。还有这令人神清气爽的低于冰点的气温,一张总让人不由得想喊一声“天哪!”的粗陋小床,以及一些大约可以被称作“食物”的东 西。

这个地精看着渐渐西下的夕阳。他身边两侧各有一个女人。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好奇,她们的头盔下面会是一副怎样的面孔。

是啊……西部卫戍要塞光荣的又一天,也是一个被迫在联盟“做客”的地精度过的又一天。

他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已经被囚禁多少天了。他那美丽的飞艇——卢葛女士号——正在被敌人征用,用以保护这座要塞,打退蜂拥杀来的海盗。日复一日,没有季节的变化,这里的岁月很难计量。不管怎样,他在这里一定已经被关押了有几年时间了。

甚至连一件衬衫都没有。哈隆梅瑟尔在寒风中伤心地想着,我可是棘齿城的人,那里可是热带。真要感谢这帮家伙,他们把我关在这里,给我的脚腕拴上铁球,甚至连一件衬衫都不给我。

“知道吗,小绿妞,”哈隆梅瑟尔嘟囔着,“一旦你们在这里干的这些破事儿让部落知道,那可就要引起国际争端了。我是说……”他挺起腰,活动了一下身体,“我在这里根本就是一丝不挂。”他涎笑着露出自己锋利的黄牙齿,带着挑逗的神情向自己左边的那个女人耸了耸眉毛。

哈隆梅瑟尔几乎能听到她咬牙的声音。这个翠绿色眼睛的矮人异常痛恨这个绰号。当然,这样只会促使哈隆梅瑟尔不放过任何机会使用这个外号。

“嘿,不用你告诉我。”小绿妞嘟囔着,“小心我再给你来点厉害的!”

“哦?”地精问道,“难道是我闪亮的绿色皮肤,还有我紧绷的波浪状的肌肉……”

“……让我们想起了天灾桶?当然。”“蓝铃铛”发出了声音。这个女人的真名更难记,似乎是某某军士。所以哈隆梅瑟尔只记住了她的天蓝色眼睛。

“好了,女士们,你们的铁甲下面一定也是有颗心的。”哈隆梅瑟尔说道,“我在这里已经被囚禁很长时间了。我也做了你们要我做的一切。你们不是想要打击那些海盗吗?”他将生着锋利指甲的手指朝碎裂海峡的方向一指。那里的岸边停泊着好几艘海盗船。海盗们不时会向这里发动袭击,但大部分时间里,他们都会躲到陆地上的人们鞭长莫及的深海中去。

但躲不开才华横溢的地精!哈隆梅瑟尔想到。他的小胸膛因为自豪而鼓了起来。“你们要打海盗!而我就要依照联盟的命令,每天检查飞艇,运送大批冒险者往来。既然你们已经占据了我的船,而且它只有一次……”

“七百一十三。”

“你说什么,蓝铃铛?”

那个人类的眼睛现在看上去不像是蓝天,而更像是铁蓝色的冰川。 “七百一十三次。你的飞艇已经有七百一十三次出现故障或者意外了。而今天的故障还没有修理好呢。”

“女士!你这样说可是伤害了我!”

小绿妞哼了一声。 “哈!我还不想呢!别耍滑头,地精——这可不好玩。”

“我?耍滑头?绝不会!要知道,人们都说和地精打交道……”哈隆梅瑟尔的话说到一半却停住了,因为他发现那两个女人都没有听他在说什么。

她们的视线已经转向了右侧主门的方向,哈隆梅瑟尔的大耳朵也在这时捕捉到了吸引她们注意力的东西。那是难以分辨的粗噶战吼声,以及联盟士兵应对敌袭时发出的呼喊。紧接着就传来了哈隆梅瑟尔已经极为熟悉的钢铁撞击,以及利箭怒啸的声音。片刻之后,联盟的呼喊渐渐变成了痛苦的尖叫。

“哦,这可真棒,”哈隆梅瑟尔嘟囔着,“我的脚上还拴着这些东西,只知道喝血的维库人却已经杀上门来了。”

“留在这里。”蓝铃铛丢下这句话就跑了出去。

“噢,”哈隆梅瑟尔带着期待的神情挑了挑眉毛,“她穿上整套盔甲还能跑那么快。”

“我也能。”小绿妞喃喃地说道。他们在沉默中又站了一会儿,那个矮人却已经全身都开始抽动了。突然间,她恨恨地骂了一句,抽出佩剑,透过护面甲瞪了哈隆梅瑟尔一眼,说道: “你给我老实待着!”然后,她就拔腿去追赶同袍了。果然,虽然只是一路小跑,但她冲上战场的速度一点也不比那个人类慢。

哈隆梅瑟尔没有浪费时间。他一直跑到腿上的铁链所能允许的极限范围,终于到了空港旁边的一片土地上。然后,他的十根手指在土里拼命刨了一通,找到了一块石头,便紧皱起双眉,用力抡起石块,敲打腿上的铁镣。一边敲,他一边向大门瞥了一眼,竭力想要搞清楚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随后又将视线转向飞艇。

该死的锁!他心里想着,终于丢下了石块,哼哧着轮流拖动两颗沉重的铁球,一寸一寸地向卢葛女士号靠近,无比甜蜜的自由正在那里等着他。这些忘恩负义的小妞们,等他离开这里,她们一定会想念他的。只有他才能给她们带来一点幽默,在她们沉闷的生活中注入一点亮色。联盟的世界永远都是灰了吧唧的。

一阵响亮的脚步声传来,哈隆梅瑟尔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耳朵也耷拉了下来。他看到两个看似是人类男性的人正全速向他奔来。其中一个人从头到脚被包裹在铠甲之中,另一个人也许是法师或牧师,一只手一直拉低着兜帽,遮住了面孔。他们没有穿制服,而且他们是从城墙边上绕过来的,并非直接从城堡里跑出来。但这些都不重要,他们刚才显然是在战斗——那名战士的剑上还带着鲜血。

地精努力咽了一口唾沫,高声喊道: “我,呃,只是在让飞艇做好起飞准备!”哈隆梅瑟尔努力作出一个仓皇的微笑,“我们可以从空中发动攻击……让这些维库杂种知道我们厉害,对吗?”他攥起拳头,捶打着空气,竭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更凶悍一点。

“上船。”法师用如同丝绸一般光滑,却又显得格外凶戾的声音说道,“快一点。夏琪亚他们争取不了多少时间。”

哈隆梅瑟尔彻底困惑了。他们,他们在让他上飞艇。他开始继续步履蹒跚地向飞艇蹭过去。那名战士气恼地吼了一声。哈隆梅瑟尔这才发觉,其实这是一个女人,只是穿了一身男性的盔甲。更让他感到惊愕,却也暗自欢喜的是——那名女战士一把抱起了他和他的铁球,直接把他夹到了飞艇上,又一把将他按在舵轮前面。地精的两只手立刻攥住了舵轮,就好像攥住自己的小命一样。

“哦,你的肌肉可真强健!要去哪里,女士?”他用最大的声音喊道。

“去下面,我不是什么女士!”那个女人冲他吆喝着。她的声音浑厚而沙哑,绝无任何容许辩驳的余地。同时她还在不断扭头看着空港,显然是在担心有人注意到他们的逃亡。

“嘿,记住,可是你不让我叫你女士的。”哈隆梅瑟尔回了一句嘴,又突然说道,“等等,等等……你是说,你想让我把飞艇开到海盗那里去?”

“没想到我竟然解放了一个弱智。”女战士透过护面甲的缝隙,狠狠瞪了地精一眼。天哪,哈隆梅瑟尔还真不知道人类的眼睛竟然会是这种样子。

“下面都是海盗,”地精又说道,“哦……哦,不……我明白了。你们也是海盗,对不对?海盗发动攻击就是为了这艘飞艇,对吗?听着,这一切我都可以解释!那些事都是联盟逼我干的!”哈隆梅瑟尔一辈子没说过几句真话,不过这肯定是其中一句了。

那个女人哼了一声,摘下头盔,露出灰色的皮肤和粗硬鬅 松的黑发。

“海盗,呸。”兽人将一口痰啐在哈隆梅瑟尔心爱的飞艇甲板上,“那些不过是灌了一肚子朗姆酒的杂碎。只是我们现在需要他们的力量,所以只能与这种人为伍。”

“我得救了!”哈隆梅瑟尔尖叫着,“总算是得救了!不过,你们到底是谁?”

“我是扎伊拉,龙喉氏族的督军。”那名兽人挺起胸膛说道。

“天哪!”哈隆梅瑟尔惊呼了一声。她在奥格瑞玛攻城战中的勇猛战绩甚至一直传到了诺森德。一些联盟的“英雄”很喜欢谈论部落最终失败的战例。“扎伊拉督军?我还以为你已经……”

扎伊拉骂了一句脏话。“我还活着,活得很好,而且渴望着复仇。我想,你应该也和我一样,地精。”

“我的名字是哈隆梅瑟尔。你说得没错,但我更渴望着能平安逃出去,而且我不想再去当海盗的俘虏。你想要他们干什么?”

“我们需要作战的士兵。他们就是很合适的兵源。前提是我们给他们的钱够多。我的情报来源告诉我,你曾经有很广的人脉,而且可能还藏着一大笔资金。你会帮助我们组建一支军队吗?”

突然之间,一切都变得合理了。哈隆梅瑟尔喜欢合理的局面。“哦,是的,当然,我有一些很好的合作伙伴,而且在我发达的日子里也挣过几个钱。但你们要做什么?我还不确定是不是想要支持你们。”他顽固地将双臂抱在胸前。

女兽人猛转过身。 “你会支持我们,因为这样能让你得到自由,并且让你活下来。”

哈隆梅瑟尔觉得这个女兽人说得很对。“你的谈判技巧说不上有多巧妙,但的确非常有效。好吧,我会送你们去海盗那里。”

“他们会认出你吗,地精?”那个身材高瘦的人类用丝绸一般的声音对哈隆梅瑟尔说道。他掀起兜帽,露出白色的长发和发光的绿眼睛。一个血精灵!“如果我们费了这么大力气救你,而你却因为丢掉脑袋而坏了我们的大事,那我可是会很不高兴的。”

“他们,呃……也许认识我?”地精支支吾吾地说道。

“那么,”血精灵不紧不慢地说,“就躲到一边去,让我们去和他们打交道。等等……也许我们能给你做一点伪装。”但他仿佛又意识到了什么,以极其夸张的动作打了个响指: “不,这样不行。你太矮了,没办法伪装成矮人。”

哈隆梅瑟尔瞪了他一眼。这名法师却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头 顶。

* * *

贝恩·血蹄在古伊尔的蓝色眼眸中看到了接受命运的觉悟与决心。对于这位他深深尊敬的兽人,贝恩曾经考虑过不再问任何问题。但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向这位朋友提问,就只能是一个放弃责任的懦夫。无论古伊尔还是沃金,他们都会理解。或者,也许他们不会。但贝恩已经接受了这个任务,他一定要完成它。

他低下头,并将这个姿势保持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请记录员写下,辩护人了解古伊尔,知道他曾名为萨尔,在这个已经将‘英雄’一词过度滥用的世界上,他是一位真正的英雄。辩护人感谢他多年以来为部落,为艾泽拉斯奉献的一切。我们全都亏欠他良多。”

古伊尔眯起眼睛,但还是礼貌地回答道: “我只是做了使命需要我去做的事情。”

我也是,贝恩希望自己能说出这句话。“当你披上大酋长的斗篷时,你是否对你的新部落有着属于你的愿景?”

“是的。我希望部落能够容纳不同的种族和个人,因此而变得更加强大。我希望所有的部落成员都珍视荣誉,彼此敬重如同家人。我希望能够彻底甩掉紧咬我们不放的古老的恶魔阴影。”

“而你认为被告威胁到了所有这一切?哪怕真正结束恶魔阴影的正是他的父亲?”

“对此,我表示反对。”泰兰德说道,“格罗姆并非是正在这里接受审判的地狱咆哮。其子非是乃父。”

“我同意控诉人。请以另外的方式提问,书绍。”祝踏岚说道。

“你认为加尔鲁什是否威胁到了你的愿景?”

“是的,但我也说过,我并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有权……”

“只需回答问题。请告诉我,是或者不是。”

一阵怒意从那双蓝色眼睛的深处一闪而过,但古伊尔还是简单地答道: “是。”

“就像我说的,你以坚守自己的荣誉而著称。甚至对于你的敌人,你也会秉公以待。陪审团即将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一个男性人类出现在大殿中央。他扑倒在地板上,身下的地面似乎正在颤抖。他有着黑色的头发,身上的衣服也很华丽。看上去,他显得非常害怕。

凯诺兹固定住了画面。贝恩向古伊尔转过身。“你认得这个人吗?”

古伊尔的面孔变得异常严肃。“我认得。我……我很感谢你没有展示这以前的事情。”

贝恩知道古伊尔所指的是什么。凯诺兹一直坚持认为,如果能展示那些画面,产生的效果肯定会更好。但贝恩完全没有心情这样做。“请向法庭表明这个人的身份,可以吗?”

“他是……埃德拉斯·布莱克摩尔……已经死了。”一阵惊讶的窃窃私语声掠过整座大厅。所有人都意识到,他们正在见证一个真正的历史性时刻。“我本来是要与他谈判。我的条件是放过敦霍尔德城堡,以及城堡中的所有人,只要他同意释放我的同胞。他……拒绝了。”

带着对自己的恨意,贝恩开口问道: “你是否愿意告诉法庭,他是以何种方式拒绝了你?”这样问的时候,他始终没有去看古伊 尔。

法庭陷入了寂静。过了一段时间,古伊尔说道: “我向他提出了我的条件。他的回答是……杀害年轻的塔蕾莎·福克斯顿女士,并将她的头颅抛到我的脚前。”

“你是兽人,被人类囚禁。一个人类的死亡对你而言又有什么意义?”

“你知道的,贝恩。”这个声音迟缓而且冰冷。

贝恩转过身,小心地保持着面容的平静。“我的确知道,但陪审团不知道。”

古伊尔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他的声音清晰明确,只有攥紧的双拳出卖了他的情绪。他抬头向天神们望过去。天神睿智的面庞上显露出仁慈与同情的神色。

“塔蕾莎·福克斯顿是我的朋友。她把我看作她的弟弟。而对我来说,哪怕她是我的亲姐姐,我对她的爱也不可能再多一分。她对我非常好,甚至不惜冒生命危险帮我逃出敦霍尔德。但在她第二次赌命向我发出警告的时候,布莱克摩尔……”他停了一下,咬了咬牙,才继续说道,“布莱克摩尔发现了她,并为此杀死了她,砍下她的头颅,抛给我,希望以此来击垮我的精神。但他失算了。”

贝恩向凯诺兹挥挥手。年轻的萨尔出现在画面中。他身上的每一寸都显示出令人敬畏的英雄气概。他比大多数兽人更高,更加孔武有力。他的身上披挂着奥格瑞姆·毁灭之锤的黑色战甲,背后是那件与毁灭之锤同名的巨大武器。萨尔的两只手中各握着一把剑。他将其中一把丢给布莱克摩尔。那个人类立刻尖叫着向后蹭去,一边紧盯着萨尔。现在人们已经能够清楚地看到,布莱克摩尔的亚麻衬衫上涂满了呕吐物。

“萨尔,听我解释……”布莱克摩尔说道。

“不,”萨尔那种极不自然的平静语调和他刚刚与贝恩对话时完全一样,“你没办法解释。没有任何事情值得解释。我们之间只有战斗,这场仗早就该打了。这将是一场至死方休的决斗。拿起剑来吧。”

布莱克摩尔继续向后缩去。“我……我……”

“把剑拿起来,难道你只能像个被吓坏的孩子一样坐在那里,等我一剑把你戳穿吗?”

布莱克摩尔的手在颤抖,但他还是握住剑柄,笨拙地站起了 身。

“来啊。”

令人吃惊的是,布莱克摩尔真的冲了过去。无论是谁都能看出来,他喝了不少的酒。但即使是这样,他的速度还是异常迅捷。萨尔不得不快速举剑,挡住了他的这一击。

布莱克摩尔的表情发生了变化。他的眉毛拧到一起,嘴唇紧紧绷住。他先向左侧佯攻,随后向萨尔的右侧全力扑去。现在他的动作已经变得更稳定,力量也强了许多。

贝恩还记得,布莱克摩尔曾经被认为是一位超一流的战士。实际上,凯诺兹曾经对贝恩讲过,在另外一条时间线中,布莱克摩尔成功篡夺了洛丹伦王国,成为一名统驭众生的暴君。画面中的萨尔比布莱克摩尔强壮许多,但布莱克摩尔更加敏捷——而且他是在为自己的生命而战。

萨尔注意到这个人类正在寻找一面盾牌,以保护自己的左侧,便凶暴地扯断门板的铰链,把门板抛给布莱克摩尔。

“躲在门板后面吧,你这个懦夫。”

布莱克摩尔扭转身形,把门板推到一旁,向萨尔喊道: “现在还不算太晚,萨尔。你还可以投奔到我的麾下。我们可以合作。当然,我会释放其他兽人,只要你承诺,他们会在我的旗帜下,为我而战,就像你一样!”

兽人绿色的脸上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愤怒随后便让他的面孔变成了墨绿色。在这个瞬间,布莱克摩尔骤然发动了突刺。萨尔却还在思考他荒唐的要求,没能及时格挡。那个人类的剑碰到了萨尔的黑甲上,被弹到了一旁。

“你的酒还没有醒呢,布莱克摩尔。如果你真的以为我能忘记那件事……”

贝恩预先看过这段画面。他知道随后将发生什么。但即使是他,在第二次看到萨尔爆炸性的动作时,还是不由得被吓了一跳。在这场决斗中,萨尔一直都没有尽全力——直至此时。他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力量和致命的技巧攻向布莱克摩尔。

布莱克摩尔根本就没有机会,但他依旧拒绝屈服。他举剑挡住了萨尔的劈斩,但强烈的撞击一定在震颤着他的骨髓。他的力量在慢慢流逝,动作愈见缓慢。终于,萨尔的最后一击让他的剑从手中飞了出去。即使是这样,他依旧没有认输。他伸手到自己的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号叫着向前扑去,要将刀刃刺进萨尔的眼睛。

萨尔的怒吼声震颤着大殿,正如同它在很久以前震动着敦霍尔德城堡。他的剑力斩而下。

贝恩没有让人们看到布莱克摩尔死亡的那一瞬间。“停。”画面在致命一击完成之前就消失了。

“一场公平的决斗。”贝恩说道,“可能会有人说,这甚至已经超越了公平。埃德拉斯·布莱克摩尔是一个犯下了许多罪行的人。这个叛徒之子一直在精心策划,打算自己也变成一名叛徒。他将兽人当作武器,图谋以这件武器来摧毁联盟,从而登上统治全体人类的宝座。另外,他更是异常残忍。他会因为萨尔在角斗场上输了一阵而狠狠鞭打萨尔。他霸占年轻的塔雷莎·福克斯顿,只为了满足自己的淫欲。而当塔雷莎想要帮助萨尔的时候,就被他残忍地杀害。许多生灵,甚至是许多人类都认为他是个怪物。

“古伊尔有充足的理由痛恨布莱克摩尔。但他还是给了这个敌人一个战斗的机会。他甚至还给了布莱克摩尔一件武器,让布莱克摩尔能够带着荣誉死去。”

贝恩转过身,看着古伊尔。“我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一位如此重视荣誉的兽人——甚至愿意让一个在不久之前刚刚杀死自己挚爱之人的仇敌拿起武器——却又打算冷血地杀死加尔鲁什·地狱咆哮。这样做是为了维护你期望中的部落吗,古伊尔?”

大殿中一片哗然。泰兰德站起身喊道: “我反对!证人来此不是为了受到审判的!”古伊尔也站起了身,但他什么都没有说——他已经不必再说了。

祝踏岚不停地敲着铜锣,高喊道: “肃静!”然后他才又说道: “语风书绍!古伊尔!立刻回到你们的座位上,否则我就要申饬你们两个了!血蹄书绍,你必须撤回这一提问。我同意控诉人!”

贝恩向祝踏岚一鞠躬,转身面对古伊尔。兽人萨满已经坐回到证人席中,但贝恩能感觉到,他看着自己的眼睛里有一种之前从未有过的感情——那是贝恩绝不希望见到的。

“那么我直接提出核心问题好了。”贝恩说道。

“明智的选择。”祝踏岚说道。

“你的决定——无论是一直远离奥格瑞玛,还是之前对加尔鲁什·地狱咆哮的任命,都受到了一些人的批评。”贝恩说道。

“我知道那些批评。”古伊尔在椅子中坐稳,将双臂抱在胸前。

“你也在法庭中陈述过,你做出这些选择是有理由的。”

“是的,我也说明了那些理由。”

“你有没有希望过自己当时会做出不同的选择?也许你会认为自己对加尔鲁什·地狱咆哮所做的一切也负有责任?”

“不,我对这两个问题的回答都是‘不’。”

“你对此确定?”

古伊尔眯起了眼睛,但还没等他再次开口,泰兰德已经站起身,再次高喊道: “对此,我表示反对!辩护人这样是在强奸证人的观点!”

“血蹄书绍,”祝踏岚的声音依旧温和敦厚,“如果你有自己的观点要阐述,请直接说出来。”

“是的,法设。您即将看到,古伊尔曾经被烈焰德鲁伊俘获。”贝恩转向了旁听席上聚精会神的人们,“他们利用了古伊尔最伟大的力量——他与元素非凡的契合度来折磨他。古伊尔的本体被分散到了每一个元素位面。在那段时间里,他被迫要面对自己的各种恐惧。我必须满怀敬意地指出,这些恐惧与他在战场上的遭遇有关——也与本案有关。”

他向凯诺兹点点头,后者立刻跳了起来。这位青铜龙一直在等待古伊尔做证,在此之前,按照他的话说,他只能被迫“坐在冷板凳上,看着克罗米尽情展示一幕幕真实又令人兴奋的历史时 刻”。

面对凯诺兹的抱怨,贝恩只是回答道: “我认为这种把生命系于天平上的审判已经很令人兴奋了。”

凯诺兹立刻就说: “那我们就要想尽一切办法让这个天平向我们这一方倾斜。”而且他还为贝恩找到了不止一个据他认为能够掀动审判天平的历史时刻。

现在被展示出来的这个画面是一个相当戏剧性的画面——天空中有一座神庙,支撑神庙的圆柱就像它周围的云朵一样洁白。锯齿般的蓝色闪电割裂天空,从神庙中穿过,紧随而至的是雷霆炸裂的怒吼。闪烁着蓝白色光芒的亡魂能量体被盔甲包裹,在神庙中盘旋。神庙正中心,一团狂乱的风暴之中仿佛囚禁着一个巨大的古伊尔的影子。

阿格娜站在那团风暴前,呼唤她的爱人,伸出手去,努力想要抓到他。而那个灰色影子口中吐出的言辞充满了悲哀和痛苦。

“失败了,我辜负了整个世界。元素……不再同我对话。大地之环……不再相信我的领导。我的软弱……将艾泽拉斯……导向灭亡。”

他的衣服和头发都在被愤怒的狂风撕扯着。阿格娜的声音也正被狂风吞噬: “古伊尔,是我——阿格娜!你不认识我了吗?”

“灭亡……一无所有……只有灭亡。”那个绝望的影子呻吟着,“我……辜负了部落……无颜成为大酋长。加尔鲁什……将毁掉部落。我的人民……只有灭亡。凯恩,我的兄弟……为什么我不听你的话?”

画面中的影子停住了,如同黎明时分的一个幽灵。贝恩以不算有力,但很清晰的声音重复道: “‘为什么我不听你的话?’”

另一段画面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