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大多数人会以为,夏琪亚出现在落锤镇,是因为加尔鲁什·地狱咆哮的垮台让她感到沮丧,让她想要回到兽人之根所在的地方。在这个奥格瑞姆·毁灭之锤——另外一位伟大的大酋长遇害的地方,她会消失于阴影之中,用她那惊人的狙击手技艺去消灭敌对的巨魔和联盟冒险者们。这样想的人都错了。不过夏琪亚很乐意维持这样的假象。她并没有缩进角落里,一边舔着伤口,一边为失败而哀痛。她是另一个人的忠实部下。那个人一直对她有着期待——期待她恢复部落的荣耀。现在的夏琪亚只不过是深深地隐藏着自己。

落锤镇已经成了一个非正式的避难所。对现实不满,感到眼下这个世界已经没有自己容身之地的人们都聚集到了这里。所以,这里没有人对她有所怀疑。她一直在等待着自己的命令,同时每天都透过她的瞄准镜,享受着让敌人的脑袋像扔出去的南瓜一样爆开的乐趣。

但自从加尔鲁什·地狱咆哮在潘达利亚受到审判之后,她就开始变得坐立不安了。她的盟友何时才会召唤她奔赴战场?他会向她发出怎样的命令?还有谁和他们有一样的想法?

“等我给你的命令,”他用那种丝绸一般的声音说道,“我不会丢下你的,但我们必须等待正确的时机。”

所以,当旅店老板埃德瓦告诉夏琪亚,她有一封信刚刚寄到的时候,夏琪亚几乎无法掩饰自己的欣喜。

毫无疑问,你的手指一定已经渴望着向我们的敌人开火了。但首先,你必须找到更多的盟友。下面名单中的这些人能够帮助我们。把他们找出来,当你们集结在一起的时候,我会给你下一步的命令。

今天去见第一个,在枯须峡谷。

夏琪亚收拾好自己珍贵的步枪和另外几样随身物品,乘上座 狼。不到五分钟时间,她已经来到了谷口。她找到一个能够俯瞰谷中小路的制高点,透过瞄准镜望了过去。她并没有等待太长时间。

一头皮毛光亮的黑狼出现在瞄准镜中。狼身上的骑手在鞍子里低伏着身子。斗篷遮住了她的面孔,但斗篷下的身姿已经足以让夏琪亚断定,她的新战友也是一位女性兽人。夏琪亚缓缓地露出了笑容。她很有些好奇,是否……她很快就会知道了。

骑手放慢了速度。狼踏入了上山的小径。夏琪亚没有暴露躲在山岩后的自己,只是高声喊道: “你好,狼骑士!你是那头龙的朋友吗?”

狼背上的兽人掀起兜帽,露出一张刚强有力的面孔。“在大多数情况下,我都不是龙的朋友。”龙喉氏族的督军扎伊拉同样高声喊道,“但这一次,没有错。”

“扎伊拉!我听说你死在战场上了!”

“我的确掉下了坐骑,但我要活下去,为我们真正的领袖而战。我依照命令,单身而来,不过我的氏族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那么,”夏琪亚举起手中的卷轴,“就让我们召集更多盟军吧!”

* * *

第二日。

“我请安度因·乌瑞恩殿下,暴风城的王子前来做证。”

安度因一直都在害怕这个时刻的到来。他也一直都不喜欢军情七处给他的代号: “白卒”。总之,他完全不想以任何形式卷进这桩案子,担心控辩双方中的任何一方利用他。他的父亲当然知道他的心思。但吉安娜不知道。所以,这位大法师才会用惊讶中带着一点关切的眼神看着瓦里安在儿子的手臂上握了一下,安度因才从座位上站起身,走向证人席。

安度因早已习惯了王室排场,也曾经在更大规模的人群面前进行过演讲。但那些场合和此时完全不同。以前,他或者是客人,是受到邀请的发言人,或者是受到尊敬的主人。他知道该做些什么,以及如何去做。但这一次的情况是前所未有的,而且格外让他感到不安。他看着拉希奥的眼睛,坐了下去。他几乎能听到黑王子在对他说,这实在是太有趣了!而正是黑王子的这种兴致让他平静了下来。

泰兰德走过来,向他报以友善的微笑。“安度因王子,感谢你今天来至此地。”安度因觉得,最好不要提醒她,其实自己根本是别无选择。所以他只是点点头。高阶祭司便继续说道: “殿下,作为一位和平的拥护者,你在全艾泽拉斯闻名遐迩,这样说准确吗?”

“是的。”安度因答道。他希望自己能够表达出更多的信息,但父亲已经告诉过他: 只清楚地回答问题,不要主动说任何事。泰兰德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么,我们可以认为,你并不恨部落,或者可以说,你不恨那些种族?”

“是的,可以这样认为。”

“你曾经与他们合作,甚至在战争期间,也以宽容怜悯的态度对待他们,是否正确?”

“是的。”

“当然,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加尔鲁什·地狱咆哮的名字以及名声。而你更是曾经亲自和他打过交道,对不对?”

要开始了,安度因心想。他故意不去看加尔鲁什。“是的。”

“你和他打过几次交道?”

“两次。”

“你是否能向法庭陈述一下这两次的经过?”

安度因有些好奇,既然泰兰德已经拥有了时光之相这件独特的工具,为什么她不直接展示这两次交锋的画面?也许是因为泰兰德得到的展示时间有限,她打算把这些时间留给更生动的画面,而不是只让法庭看到一些对坐谈话的人。“一次是在塞拉摩。那是一场和平的会面。我的父亲、吉安娜·普罗德摩尔女士和我在场。另一方则是萨尔带领加尔鲁什和雷加·大地之怒,还有一些库卡隆。”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回忆过那场不幸的会面了。那以后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情。安度因发现自己的目光已经落在了那名身负锁链的兽人身上。加尔鲁什平稳的瞪视让安度因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被钉在标本板 上的虫子。奇怪……他不是囚犯,加尔鲁什才是,但安度因却觉得是自己在座位中感到手足无措。

“那次会面的具体情况如何?”

“开始的时候情况并不好。”安度因承认,“但渐渐地,我们开始找到了一些共同立场。甚至是加尔鲁什……”

“你能详细解释一下‘开始的时候情况并不好’是怎样的情形吗?”

“嗯。首先,那时风暴正在肆虐,所以大家的心情都不好。所有人都带来了武器——不过是为了正式将武器放下。”

“是谁第一个放下了武器?”

“嗯,是我。我的弓。这是我第一次与萨……我是说,与古伊尔说话。”

“瓦里安国王和大酋长是否也像你那样做了?”

“是的。当他们放下武器,开始交谈的时候,他们发现彼此之间的共同之处远比他们曾经预想的更多。”

“加尔鲁什对这次和平会谈有什么贡献?”

“嗯……他似乎并不理解作为一名领袖,意味着有时候必须要考虑一些不那么令人兴奋的事情。他在古伊尔和我父亲商谈贸易协定的时候打断了他们。他一直在说部落……部落想要什么就拿什么。”

泰兰德刻意地瞥了加尔鲁什一眼。“我明白了,请继续。”

“当谈话转向巫妖王的下一次进攻时,古伊尔和我父亲之间的关系就开始变得融洽了。他们同意,这件事必须认真应对,而且计划为此进行新的会谈。但就在那时,我们遭到了暮光之锤教徒的攻击,局势彻底陷入了混乱。当然,这正是暮光之锤的目的。那些邪教徒在攻击中特意分成了不同的种族——和部落同种族的教徒的目标是联盟,联盟同族的目标则是部落。加尔鲁什大吼着‘人类叛徒’,我的父亲也错误地相信古伊尔带来了刺客。然后……”

“历史文献记录了剩下的事情,谢谢你,安度因王子。”泰兰德以优雅的身姿来回踱步。她背对着安度因,面朝满心期待的旁听者们。安度因也抬头向旁听席瞥了一眼,并再一次想到了父亲对他讲过的角斗士深坑。王子意识到,这些人在渴望着鲜血。这个念头让他同时感到战栗和哀伤。他的目光回到了加尔鲁什的身上。兽人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倦怠。这让安度因开始怀疑,加尔鲁什是否也想到了同样的事情。

也许,他毕竟还是不希望接受这场“角斗”。

“我现在想谈谈你第二次与加尔鲁什·地狱咆哮的……遭遇。”

安度因知道,这件事迟早会被提起,但他依旧没有想好该以何种方式应对。一切都仿佛刚刚发生——仿佛不久之前,那只巨大的钟才落下……他清了清喉咙,当他开口的时候,他很不高兴地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那是几个月以前,就在……”

泰兰德转过身,露出温和的微笑,同时却举起一只手,止住了安度因的发言。“如果庭上允许,”她说道,“我不需要你再讲述下去了,安度因王子。我会在这里展示它。”

她节省时光之相的时间,就是为了展示这样的事情…… “你认为这样做明智吗?”安度因不假思索地说道。圣钟恐怖的凄鸣犹然在耳,那种妖异的声音激起了人们心中各种黑暗的东西。想到那个时刻将会被重现,安度因立刻感到不寒而栗。“如果……”

泰兰德举起一只手。“不必害怕,殿下。我明白你在担心什么。我和克罗米详细讨论过这件事,她和我也亲眼看到过那段历史被重现。时光之相让我们真切地看到了当时发生的一切,但看到和听到那座钟的鸣响并不会对现实中的我们产生同样的影响。”

“感谢圣光。”安度因喃喃地说着,长吁一口气,放松了下来。他又感觉到了骨骼的疼痛,那种感觉突然而又强烈。很显然,无论是他还是他的身体,都不可能喜欢重新见到圣钟奏响的那一刻。攥紧了渗出汗水的手掌,安度因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稳定下来,开始低声祈祷。一波柔和的治疗能量涌过他的全身,痛苦在某种程度上受到了平抑。

“现在你应该能舒服一些了,安度因王子。你能否先介绍一下我们即将看到的事件的前因后果?”

安度因舔舔嘴唇,抬头看了一眼天神们。他们没有任何表示。但只是看到他们,已经足以让安度因感到心神宁静。他让自己的目光继续停留在天神身上,避开了地狱咆哮,然后才说道: “魔古制造了一件宝物。雷电之王,也就是雷神称它为圣钟。它的原始形态是暴力而且残忍的。只要它发出鸣响,就会向世界散播混乱和恐怖。它的声音会激发雷神战士的愤怒与憎恨,让他们得到非自然的强大力量,同时又将恐惧钉入雷神敌人的心中。当联盟了解到这件宝物的存在以后,暗夜精灵将它藏到了达纳苏斯,希望任何可能滥用它的人都无法接触到它,无论是联盟还是部落。吉安娜女士亲自向它施加了保护结界,以保障它的安全。”

“听起来,这是一件相当强大的武器。”当然,泰兰德很清楚这一点。

“它是一把双刃剑,”安度因继续说道,“从它那里得到多少,也要付出相等的代价——也许还要更多。”

“围绕那只钟又发生了什么事?”

“一名夺日者的密探依照加尔鲁什的命令,绕过吉安娜女士的结界,带领另外几名部落成员将圣钟偷走了。”

“根据你对圣钟的描述,得到它的加尔鲁什·地狱咆哮应该会变得所向无敌。”

安度因不由自主地瞥了加尔鲁什一眼。看到那个兽人的脸,他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这种反应并非来自恐惧。加尔鲁什一动不动的样子在他看来很不自然。在他的印象里,加尔鲁什的形象一直都伴随着激烈的动作和高声吼叫。安度因伸手拿起了小桌子上的水杯,才继续说道: “熊猫人想出了对抗那钟声的办法。他们曾经制造过一柄祥和钟杵,能够将混沌的钟声转向和谐。这柄钟杵已经破碎,碎片也散落各地。但在英雄的帮助下,我找到并重新拼合起这些碎片,并找到了重新将其力量激发出来的圣油。获得这件宝物之后,我就前去与加尔鲁什作战。我想要在他敲响那只钟以前阻止他。”

“一个人?”

“当时的时间已经非常紧急了。”

泰兰德向克罗米点点头。安度因所害怕的事情开始了。

但这一次,安度因有机会听到了加尔鲁什在与他作战之前都说了些什么。

加尔鲁什站在时光之相里,比真实的他又高大了许多。那正是安度因记忆中的加尔鲁什,而不是现在那个像石头一样坐在法庭中,脸上毫无表情的兽人。他正在魔古山宝库的一座平台上,身边只有他的勇士伊什。他们面对着圣钟。那是一口巨大的钟,甚至比那个魁梧的兽人还要大很多。钟身上有一张诡异生物的脸。钟的底缘镶嵌着长钉。加尔鲁什狞笑着,高举起双臂,发出胜利的吼声。他在向簇拥在宝库之中的族人们吼叫道: “我们是部落,我们不是任何人和任何力量的奴隶!有了圣钟,我就能够彻底扫除残留在我们身上的软弱。”

安度因意识到,加尔鲁什在颤抖。因为他的体内充满了无法控制的激情和兴奋。他带着无比的轻蔑吼出了那些他所厌恶的情绪: “恐惧……绝望……怨恨……犹疑,那些劣等种族全都被这些压弯了脊梁。但我们则会控制它们的力量。我们将凝聚力量,摧毁联盟,夺取属于我们的一切。让我们胜利的歌声响起来吧。”

尽管泰兰德已经向安度因保证过不会有事,但安度因还是死死地攥住拳头,让指甲一直插进了掌心里。他的眉头也凝出了汗珠。黑暗的钟声响起,但他立刻就知道,高阶祭司是正确的——安度因的耳朵的确听到了圣钟可怕的混沌凄鸣,但这声音并没有能进入他的心和骨髓。欣慰之感让他稍稍松懈了片刻。然后,他又集中起精神,专心看着眼前的画面。

安度因看到自己冲向圣钟。他一直认为自己属于中等体型。他的父亲当然是一个格外高大的男性。他则从小时候就已经习惯了自己不算壮实的身体。但看到自己站在部落的前任大酋长和那口更加巨大的钟前面,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身材是多么单薄……实在是太弱不禁风了。

“停下,加尔鲁什!你不知道这口钟会有什么样的作用!”安度因自己的声音从画面中传出来,语气果敢而坚决。

加尔鲁什猛地转过身,看到了安度因。他向王子身后望过去,发现安度因是唯一挡在他和胜利之间的人,便立刻仰起头,哈哈大笑起来。

“最后来找我麻烦的竟然不是瓦里安,而是他的小崽子。你送死的精神称得上是勇气可嘉,年轻人。”

泰兰德喊道: “停在这里。”画面定住了。安度因眨眨眼,回到了现实世界。高阶祭司转头说道: “殿下,这的确是非凡的勇敢。”

“我,呃……并没有那么勇敢。”安度因说道,“那时我吓得要死。但我必须阻止他,无论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王子的话让泰兰德吃了一惊。紧接着,她又露出了微笑,那是甜美而又真诚的微笑。“啊,”她和善地说道,“即使心怀恐惧,依然要坚持自己的原则,这才是真正的勇敢。”

安度因感觉到自己的脸红了,但他只是说: “嗯,事实是,任何人都不能让加尔鲁什做出这样的事。”

泰兰德向克罗米打了个手势,画面继续运动起来。

“我发誓,我不会让你这样做。”画面中的安度因高喊道。

“那就阻止我,人类。”加尔鲁什以嘲讽的口气说道。他知道,安度因不可能阻止他再次敲响圣钟。他挡不住这个兽人粗大的手臂,甚至来不及赶到他或者圣钟前面。加尔鲁什用实际行动嘲讽了安度因的威胁。

可怕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动人的美丽中渗透出极端的恐怖。这一次,加尔鲁什身边的剑圣成了圣钟的牺牲品。

伊什高声号叫,他的身躯中注入了在潘达利亚被称为“煞”的黑暗实体。煞正是憎恨、恐惧、怀疑和绝望的凝聚体。即使只是从过去的影像中听到,兽人痛苦的号叫依旧让安度因感到一阵阵揪心的痛苦。

“这太痛苦了!”兽人剑圣尖叫着。要知道,他承受痛苦的能力是远远超过常人想象的。“我无法控制它!”

法庭中和画面中的两个安度因都紧盯着苦苦挣扎的伊什。听到了尖叫声的部落成员纷纷从宝库深处跑出来。伊什冲向他自己的族人。那些人被迫与他战斗,否则就要被他杀死。“停下。”泰兰德说道,“安度因王子,为什么你不早些敲响圣钟,或者是在此时敲响圣钟?”

“祥和钟杵只能发挥一次效用。如果敲偏,我就会浪费宝贵的机会。我必须等到能够切实击中圣钟的机会。至于说我为什么不在此时采取其他措施——我并不知道伊什会因此受到怎样的伤害。”

“你在关心一个兽人的安危?”

安度因感到一阵困惑。 “为什么我不应该关心他?”

泰兰德愣愣地盯着安度因。不过控诉人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向克罗米发出命令: “继续。”

加尔鲁什一直在鼓励伊什要“战斗”,要“控制”,要“使用”煞。而伊什则不断地经历着每一种可能的负面情绪——怀疑部落的力量,为死亡的同胞哀伤,畏惧自己的死亡。这些负面情绪很快就压倒了他。剑圣跪倒在地,到了最后,他依然没有忘记自己的责任,喘息着说道: “大酋长!我……我辜负了你。”

加尔鲁什来到这位濒死的战士身边,神态平静而又残忍。 “是的,伊什,你辜负了我。”

怒火顿时冲入安度因的心头。加尔鲁什强行将煞灌入伊什体内,他和安度因都亲眼看到了这位剑圣是多么奋力想要控制他必然无法战胜的力量。为了取悦他的大酋长,他献出了自己的生命,而对于他的全部努力和痛苦,他的大酋长只是丢给他一句现在他可能听到的最冷酷的话。安度因将目光转向被告,同时感觉到自己的面孔因为气怒而涨得通红。当看到那个该诅咒的加尔鲁什的嘴角竟然露出一丝满意的狞笑,安度因更是不由得紧咬住了牙关。

他的骨头又开始疼了。

“你的骚扰让我失去了一个强大的战士,年轻的王子。”画面中的加尔鲁什说道,“你要用你的生命作为补偿。”

“这完全是你的错,加尔鲁什。”安度因再一次听自己说这句话,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年轻得不可思议。他看着自己向前方跳过去,清晰地回忆起自己在那时全心全意向圣光祈祷,请求和平的降临,请求这一击能够正中圣钟。来之不易的祥和钟杵被画面中的安度因高高举起,猛地击向圣钟。一道巨大的裂缝出现在美丽又令人胆寒的钟身上。加尔鲁什·地狱咆哮在震惊中后退一步,当钟声将他吞没的时候,他几乎无法保持自己的平衡。

画面中的安度因转过身,希望照亮了他年轻的面孔。他张开嘴,想要说话……

加尔鲁什恢复了清醒。他咆哮道: “去死吧,小崽子!”然后就猛地朝安度因冲过来。他的目标并非是安度因,而是那口钟。现在那口钟再也不可能召唤煞了。破碎的黄铜钟身如同雨点般落向安度因,给他造成了巨大的痛苦。安度因的骨骼被砸碎,剧烈的疼痛伴随着回忆再次袭来。安度因只能拼命不让自己呼喊出来。

他随后的记忆就是熊猫人武僧和他的导师——仁慈睿智的维伦在照料他。是他们救了他的性命。所以,现在时光之相中的画面对他而言是完全陌生的。安度因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画面上,不再去想骨髓中那种冰寒的疼痛。

令他感到惊讶的是,画面中的加尔鲁什看上去很苦恼,丝毫没有杀死仇敌之子的喜悦。“我对于这件宝物还很不了解。”他喃喃地说道,“意志软弱的人不可能控制煞的能量,但我会控制它。”

没有人敢对他说话。就连他自己的族人也只是沉默地站在一旁。毫无疑问,他们在等着瞧随后会发生什么。加尔鲁什从沉思中猛然醒来。“至少,人类王子已经死了。”这个兽人的声音显得异常凶狠,“乌瑞恩国王将会知道不断向我挑衅的代价。”他不以为然地挥挥手,又一次陷入沉思,一双粗大的眉毛紧皱在一起,“别来烦我,我还有很多事要思考。”

画面消失了。安度因很高兴能看到这段画面的终结。但加尔鲁什的话,还有他的表情都让安度因感到困惑。他向法庭中的兽人囚犯瞥了一眼。现在加尔鲁什的表情就像刚才画面中的一样——沉思导致他的眉毛间出现了一道深沟,但没有人能看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安度因向那双黄色的眼睛里望进去,直到泰兰德的声音将他的注意力吸引开。

“书绍,该你提问了。”泰兰德一边说,一边向后退去。她向暴风城王子鞠了一躬。那双柔美的眼睛显得无比温暖。安度因虚弱地向她报以微笑。然后,王子打起精神。现在该由贝恩来向他提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