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把你带出来,去看下一个模拟。”西蒙发现,当自己看到景色的颜色消失,变回灰色迷雾时,感到十分失望。
“那还是挺有意思的。”他这样说道。
“不要太享受这个过程。我很不愿意看见你走到了我们的对立面。”
“恶。别拿这个开玩笑。”
她笑出了声。“还有一天的训练……等等,让我找找……啊,找到了。”
迷雾开始成形变成实体,西蒙发现袖剑就被捆在自己的手腕上。
以袖剑战斗十分大胆而有力量,而这样的训练也非常灵敏和优雅。有那么一瞬间,加布里埃尔停下了动作,盯着袖剑看。
“怎么了?”德·梅兹问道。
“我在想,这东西是要怎么用。”加布里埃尔说,“在战场上——所有的东西都在那里。没有秘密,也没有隐藏起来的东西。我……我觉得,如果不得不这样做的话,我能在战斗中杀人。”
“很好,因为对手肯定会对杀掉你感到足够高兴的。”
“但是这个——”他抬起头,用担忧的眼神看着德·梅兹,“你之前用过吗?”
德·梅兹定眼看着他。“是的。”
“那……那是什么感觉?”
“我不能告诉你,你会有什么感觉。”这名刺客回答道,“但我那天晚上睡得很好。那个被我刺穿喉咙而死的人得到了他应得的下场——而且不止是死亡而已。是的,一条生命逝去了。但是我知道的事实却是,有很多很多的人得以被拯救。”他强迫自己对加布里埃尔露出了微笑。“但别担心,直到我们觉得你能应付了,你才会得到你的袖剑。”
“我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这样的觉悟。”加布里埃尔说。
“我认为你有。当时候到了时,你就会明白了。”
加布里埃尔希望他说的是对的。他不确定对于自己是如此流利顺畅地使用着这件武器,自己对它已经如此熟悉,就像是他身体的延伸部分,自己是否喜欢。西蒙也是如此。
当他们回去的时候,加布里埃尔很高兴地发现国王的一位侍臣,科莱·德·维埃纳在神父的寓所等待着他们,手上拿着分别给他们的两封信。“你的少女口述了一封信给你,加布里埃尔。”德·维埃纳笑着说道。
加布里埃尔内心的愉悦在汹涌,之前几个小时的忧思都抛诸脑后。他为自己道了歉,走上前去,用拇指摩挲着信上的蜡封,然后用颤抖的手打开了羊皮纸。
我的见证人:
我已经得知了上帝指引你为我找到了我的剑,我知道他会这样做的,剑就在我所说过的那个地方。我已经准备好在你到达普瓦捷的时候从你的手上接过这把剑了。
我对无休止的讯问已经厌倦了。我首先是在沃库勒尔被讯问,如你所回想起来的那样,那次讯问甚至还是服从于让·富尼耶神父的一次驱魔仪式。接着就是在希农,当我等待着王储的召见之时。然后在我被他接纳了之后,又在这里再次被讯问了!
加布里埃尔发现他在阅读的时候露出了微笑。他还清楚记得贞德在那些“预防措施”面前表现出的恼怒和不耐烦。
有一整群高级教士不停向我问问题,他们差不多有十二人。每过一天,奥尔良善良的人们就必须遭受多一天的苦难,他们在不停呼唤着派遣我来的上帝去拯救他们。女士夫人们告诉我,我必须要表现和蔼、保持耐心,但要说得好听一点,我却不是什么遭受苦难的圣贤。
我也被告知,确定我是否为真正的圣女十分重要,因此王储的母亲,安茹王后要来到这里见我并对此进行确认。用他们的话来说,如果我对我是圣女这一点说谎了,我说的一切都会是谎言。约朗德王后很快就会知道我是由上帝派遣而来。
阿朗松公爵已经前来陪伴我。我现在很是喜欢他,他对我也是如此,他在我们的使命中将会是一个有力的盟友。但我想念的是我的贴身随从。愿上帝让你加快前来的脚步,因为如果你不在我的身边的时间太久,被迫忍受这一切的我就可能会发疯了。
写于1429年3月9日,星期三
加布里埃尔把信折好,温柔地亲吻了一下。有那么一会儿他还有点嫉妒这位英俊的阿朗松公爵,但是最后的几句话保证了贞德对他的敬重。他会一直在她的身边,直到她让他离开为止。
这小子已经陷得太深了。西蒙在迷雾再次聚拢的时候想着。
“需要休息吗?”维多利亚问他。
“不用,”他说道,“我特别想知道贞德在亲手拿到这把剑之后会发生什么。”
她停顿了一下。“好吧,不过在这之后我们得吃午饭。”
“没问题。”
1429年3月12日,星期六
在普瓦捷,贞德正在和受人尊敬的让·拉巴图一家待在一起,他是一位巴黎议会的支持者,在两年前加入了国王的阵营。加布里埃尔刚走到一处住所时,就听到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着他的名字。
他在马鞍上回头,但在看到那个跑出房子前来迎接他的姑娘时,突然觉得有些迷失了。贞德穿着一件用毛皮装饰的无袖红色外套,里面是一条蓝色的裙子,她可能还稍微把裙子提高了一点,这样她就可以快点跑出来。一个红色的丝绸发网把她高高额头上的黑色卷发全都聚拢在一起。她纤细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大概胡桃般大小的小袋子。
只有贞德的脸仍然没有改变。她的蓝色眼睛因为喜悦而睁大,嘴唇露出了微笑,而她的光芒是如此绚丽,从她的内里不可思议地点亮了。贞德向他伸出手,加布里埃尔紧紧地握住。
“我都快认不出你了,”他结结巴巴地说道,“你看上去——”他找不到任何词语来形容。美丽,远远不够。她做了一个鬼脸笑出声来,一些叛逆的卷发逃出了发网的禁锢。
“我看上去都不像是我自己了。”她说道。
“你永远都是你自己,”加布里埃尔说道,“无论你穿着什么。”
“少女十分想念你,”另外一个声音说道,加布里埃尔转头看到阿朗松公爵在向他们走来。他也同样穿得比之前见面时更为正式,加布里埃尔鞠了一躬。
“大人,”他说着,“我很抱歉,我没有留意到——”
“你并没有冒犯我。我们的少女闪耀得如此明亮,让任何人和任何事物都黯然失色。但我认为你也带来了一些闪亮发光的东西,是吧?”
出奇的是,加布里埃尔几乎都要忘了这件事了。“我的确是带来了!我们延迟了回来的日期,因为他们想要为你制作一个剑鞘。”他滑下来,拍了拍他的马,解开了绑在马背上的无价之宝的带子。贞德渴望地想要去拿到明显包裹着宝剑的长布袋。加布里埃尔把袋子递给了贞德,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着的布料。当她低下头继续着自己的动作时,脖子上的小袋在轻轻晃动着。
他的心跳突然变得特别快。在贞德手上的话……谁知道呢?德·梅兹是这样说的。
她揭开了最后一层布。
宝剑像是害羞地躲藏在绣有一朵金色鸢尾花的红色天鹅绒剑套中。被磨亮的金属剑把在闪闪发光。这是一把漂亮的剑,但它的大部分还没显现出来,看上去就仅仅是这样而已。
贞德睁大眼睛看着这把剑。接着,在没有触碰到剑柄的情况下,宝剑弹出剑鞘。她倒抽了一口气,在她身边的公爵在看到这突然的金色光芒时眼睛也睁大了。贞德犹豫着,慢慢地伸出一只手握住了剑柄。宝剑仿佛有着闪电般的速度和令人窒息的力量,全身都闪烁着活跃的光芒。光亮的线条在剑身上互相追逐着,从剑刃、到剑柄,再到剑柄上的圆头。还有一些像是什么书写的词语或者符号的奇异影像浮现了出来,加布里埃尔发现其中的一些符号十分眼熟。
“耶稣玛利亚啊。”贞德低语着,举高了手中的剑。
突然之间,世界上的一切事情都变得有可能做到了。一切。一个腹背受敌的国家取得胜利、和平和繁荣。饥饿的人得以饱腹。衣衫褴褛的人有衣可穿。加布里埃尔觉得自己像是站在燃烧着的火炉前,燃烧的火焰是那么旺,无论在哪里的一切阴影,都像是早晨太阳升起时被驱逐的雾一样消失不见。恐惧消失了,因为已经没有任何能让人惧怕的东西存在。没有了寒冷、残忍、狡猾、愤怒或者是错误。加布里埃尔、贞德——如此明亮,就像是他的身边有闪耀着的太阳——震惊但喜悦的公爵、王储、拉克萨尔一家、法兰西人、勃艮第人和英格兰人——所有的人,都是如此温暖、安全,被爱着。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所有的东西都会好起来的——
接着,那光芒在贞德把剑放回红色的剑鞘中时开始慢慢减弱,但还没有完全消失。她没有说话,但是她脸上的表情已经表述出了言语不能描述的一切。
那么,这就是这把剑在贞德手上会做出的事情了。加布里埃尔明白,这不仅仅意味着上帝与他们同在。这一切十分美好、纯洁、甜蜜、平和而治愈,而当贞德充满崇敬地把剑举在半空中时,他就更确定了。
他们不会失败。他们不能失败。
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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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目前阿尼姆斯模拟项目的状况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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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毕博博士想在您方便之时和您预约一次见面,来讨论我们在过去的四天时间里已经取得的惊人成果。
以下是我列出来的几个事件,希望得以争取延迟原定的最后期限,因为我相信这些是我的研究具有价值的有力证据。
您已得知雅克·德·莫莱曾在1308年被囚禁在库德赖塔。在昨天,历史研究对象加布里埃尔·拉克萨尔花费了很长时间观看着德·莫莱和他的圣殿骑士同僚们所留下来的涂鸦。这些涂鸦是我们直到20世纪后半叶为止唯一已知的视觉上的记录,似乎拉克萨尔所看到的涂鸦并没有在时间的流逝中保留下来。我知道我们的密码学家很渴望能增添他们对我们骑士团最优秀的大团长的认识,以及还有,谁知道呢,或者是还能知道一些可能能带领我们找到更多伊甸碎片的线索。毕博博士已经把一段录像发送到了密码学研究处。
如果我们的目标只是伊甸神剑的话,我们可能还不清楚加布里埃尔·拉克萨尔是否得到了这个机会。
我们遇到了一名刺客导师。我希望我能在不久之后发现他的身份。和德·莫莱留下的涂鸦一样,这也是我在进入阿尼姆斯之前从来没想到过的。
我们有了圣女贞德拥有着高浓度先驱者基因的强有力证据记录,她被我们如今称为康苏斯的先驱者直接影响的可能性十分大。
观察贞德的剑:您会很高兴听到,我们已经有了初步的影像确认,圣女贞德带上战场的那把剑的确就是放在您办公室里的伊甸神剑。我希望能正式提出申请,在您的办公室里亲自拿起神剑看看,这样我就可以在接下来的情景模拟中对它进行更透彻的观察。
希望您可以在看到以上内容的重要性之后,早日回复。
SH
艾伦·瑞金其实并不是在出席流水性会议,而是在他最喜欢的布雷克俱乐部里享受着私人桶装的艾柏迪威士忌,在电话上阅读着西蒙的邮件。邮件是几小时之前发送的。他抿了一口稍微带着柑橘色的草绿色液体,在口中回味着味道,在准备写回复短信之前,注释着1788年装上的窗户上的波纹玻璃。
同意神剑的事情。不能通过延期请求。逼他专心。
老实说,瑞金已经开始后悔纵容西蒙进行他对于“知识追求”的理想圣战了。虽然,如果他能激活神剑的话,这个想法可能会获得应有的赞扬。
就像薄冰一样,瑞金想着。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在上面滑行着。
但不一样的是,如果西蒙掉下去了,他不仅仅会被淹死。
他会被潜伏在冰层下面的东西活生生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