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壁瞧着他这呆呆的样子,又觉得有几分像初次见面的他,内心一阵柔软。
“不是。你待我的好,我都知道。但请你原谅,我现在确实无法以你待我之心待你。若是三年后,你的心意不曾改,你怎样待我,我便怎样待你。”
被这巨大的惊喜砸中,范希诚觉得自己刚刚大概是误会了。或许殿下其实也是喜欢他的,只是认不清自己的内心罢了。
如果一个女子不喜欢一个男子,又怎么会愿意待他好呢?
他激动得不知道怎样才好,猛地扑过去,一把抱住了李清壁:“真的吗?阿九姐姐,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他抱得太紧,李清壁被箍得难受,推开他正色道:“但三年后,我们还不能圆房,我想再等等。”
“为什么?”范希诚自觉三年后自己已然长大,可以好好服侍她,各种意义上的。
李清壁顿了顿,决定还是对他坦诚:“我阿娘生我时难产而亡,我不想太早有孕。”
见她不是因为不想亲近自己才不圆房,范希诚又激动地搂住她。
他温热的掌心紧紧贴着她纤薄的后背,她细腻温软的面庞贴着他因激动而微微出汗的脖颈,二人呼吸交缠,是从未有过的亲密。
“这有什么要紧?我只要你,我有你就够了。”
——
范希仪月事在身,外面风雪漫天,她本打算在长公主的马车里待几天,待月事过了再出去骑马。
她喜爱骑马时的广阔天地与自由纵情,但她也更会在乎自己的身体。作为武官,若无强健的体魄,何谈沙场报国?
可谁知弟弟说出发太早,殿下白日要补眠,她便去了母亲的马车里,蔡家兄妹也在。
马车刚出发不久,还在城内,速度很慢,桓允舟拿着一个汤婆子,单手一撑就上了马车。
他同大家打了招呼,默默把汤婆子递给范希仪,范希仪自然地接过去。
仆固艾依笑着看他们,总觉得自己的预感应是没错,桓家三郎对自己女儿确实是有意思的,只是自己女儿并无婚嫁的心思。
蔡思衡见此时氛围不错,提出了自己的请求:“桓大哥,等到了灵州,你能教我们练武吗?”
蔡思衡知道范巡事务繁忙,肯定顾不上教他们。桓允舟这次平乱也立了功,在长安也是小有名气,能跟着他学也是极好的。
桓允舟看了范希仪一眼,范希仪奇怪道:“看我干嘛?你愿意教就教,不愿意就不教。”
仆固艾依拍了拍她:“你这孩子,三郎是想问问你的意见,或者你们二人谁有时间就谁教。”
桓允舟行三,有两位堂兄,不过并不亲近。
范希仪不服气:“怎么又说到我身上,思衡,你只想让桓大哥教你们对吗?”
蔡思衡接收到她的暗示,但是选择了无视:“要是洛娘姐姐也有空教我们的话,那真是太好了。”-
桓允舟微微抿起嘴角偷笑,见状,范希仪手肘怼了他腰一下:“你还笑,思衡真是和你们家允溪一样,鬼灵精怪的。”
桓允舟也不恼,只继续笑。
仆固艾依又拍了范希仪头一下:“不要欺负三郎。”她又不赞成地看向桓允舟,“三郎,你也是,不要老是惯着她。”
“没事的,伯母。”
“这半年你们都不在,允溪估计一直念着呢。到时候允溪也可以跟着一起练练,给她找点事做。免得你阿娘总是说允溪太闹腾,整日坐不住。”
蔡微雨好奇道:“是桓大哥的妹妹吗?”
仆固艾依点点头:“是啊,允溪和你一般大,你们应该能玩到一处。”
——
就这样,一路北上,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年前的腊月二十七到了灵州。
到范府门前正是正午,范巡和桓相远都在城外军营忙碌,只有何云带着桓允溪在门口迎他们。
西北民风剽悍,并不重规矩。何云从前来范府都是通报一声就进去,和仆固艾依见面更是姐妹相称,从不见外。
只是如今,范家迎了一位长公主进门。
她很紧张,见了人忙拉着桓允溪给长公主见礼。
谁知长公主丝毫没有架子,和范家姐弟一样待她如长辈,还打趣道:“叔母未免太过见外,如今我们两家是姻亲,日后还要多多见面的,实在不必拘束。”
何云反应过来,是了,如今自家三郎可是和洛娘有婚约。
她是真喜欢洛娘,也看得出来,自家儿子也喜欢洛娘。只是他剃头挑子一头热,人家并无此意。
何云打算过很多次要给桓允舟相看姑娘,都被拒绝了。她知道三郎在想什么,之前她也和三郎一起期待过。
但是自从洛娘打定主意以后都不成婚,她已经放弃了,也想劝三郎放弃。可他看似好脾气,实际性子倔得很,家里谁劝都不管用。
没想到,二人去了一趟长安平兵乱,竟然能有如此造化。不仅都升了军职,还有了婚约。虽说是名义上的,可她了解自己的儿子,这桩婚约,恐怕不会轻易断绝。
如今自己儿子是正五品的宁远将军,加上丈夫的兵马使职位,也还算配得上洛娘。
桓允溪见了李清壁,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直呼范希诚好福气:“阿石哥哥娶了一位仙女公主!”
她不知道桓允舟和范希仪的婚约是假的:“阿兄,你和洛娘姐姐什么时候完婚?这样我们家也有一位仙女了!”
桓允舟不敢随便应答,只微微侧目看向范希仪。
范希仪拍了拍桓允溪的脑袋:“这都不是你该考虑的事,你阿兄走之前教你的那些招式都练会了吗?”
见她避而不谈,桓允舟心里泛起丝丝酸涩。
其他人都忙着寒暄,只有何云注意到了儿子的失落,不由得摇摇头。
——
范希诚带着李清壁回到自己的院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走错了。
范家都是武人,范巡是泥腿子出身,是以生活上都不注意细节。他原本的房间除了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以外便空空荡荡,没有任何贵重东西。
可现在,原本平平无奇的木床被换成了石榴雕花梨木大床,围了层层叠叠的百子千孙纹床帐。衣柜和书桌一应换新,不仅更大,也都换成了配套的雕花梨木制的。
崭新的小榻、凭几摆放整齐,书房和内室处都添了高大的六扇琉璃屏风,上面是精美的仕女图。墙上更是挂满了前朝及本朝大家的书画,陈列没什么巧思,只以多取胜。床边的架子上,都是些古玩珍藏,看得出都是珍贵之物,但同样摆放得没什么美感。
范希诚环顾一圈,终于认出这还是自己本来的院子,只是完全大变样了。
“阿九姐姐,你快歇歇吧。晚上我阿耶回来后应是有家宴。”他帮李清壁拆下头面,让下人们将东西都先搬去厢房,“殿下歇息了,待她醒了你们再将要用的东西搬过来。”
他关了门,自己也在小榻上歇下。因为知道他们今天要回来,范巡已经命人给他的屋子烧起了地龙,在小塌上也不会冷。
范希诚醒了后,李清壁还睡着,他掀开床帐,见她一只手在外面放着,便帮她放进了被子里,还掖了掖被角。
做完这一切后,他的脸红透了,除了上次二人谈心时他一时激动抱了她,他们并没有过什么亲密接触。
这还是他第一次碰到她的手,原来女子的手是这样的,白白的,滑滑的,带着微微的肉感,虽只是一瞬间的接触,但是够他回味很久。
——
寒暄过后,何云带着儿女回了家,把小女儿哄去看桓允舟带回来的各色玩意儿,何云陪着儿子回了房。
见他忙着收拾东西,她拉他坐下:“你先和阿娘说说,如今是到哪一步了?”
“什么哪一步?”
“你和洛娘啊?要是能定下日子我就得尽快准备聘礼和婚仪,还得写信给你边关的舅舅他们。”
“阿娘,你想到哪里去了?如今只是权宜之计,她还不知我的心意。”
何云早知道是这样,自己的这个儿子,处处周全,没有万全的把握大概都不会表明心意。但感情是需要冲动的,如果始终理智,那二人恐怕一直都捅不破这个窗户纸。
“你都二十二了,马上二十三,再一晃眼可就二十五,那离三十可就不远了。阿石都已经成婚了,你得趁着现在还年轻争取到洛娘的同意。过两年你年纪大了,灵州那些少年郎们又年纪渐长,正是颜色鲜妍的时候,那时候你可就真的争不过别人了。”
桓允舟还是犹豫:“现在不说,我未来还有希望。若是挑明了却被拒绝,那未来我的日子还有什么盼头?阿娘你也知道,洛娘不想成婚,她有她的志向。”
何云正色道:“洛娘不想成婚是因为觉得婚姻会束缚她的脚步,可是你们成婚后你会改变她现在的生活吗?你会不顾她的意愿让她安守内宅吗?”
“这自然不会。”
“所以你要告诉她,打消她的顾虑。”
桓允舟还是摇摇头:“再说吧,我不想吓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