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决定要杀死她。”郭江音说这句话的时候显得很平静,给人的感觉是杀人就像过家家一样简单。
我倒了杯红酒,问:“怎么杀?”
郭江音看着杯子里的红色液体,忽然说:“我知道她最常喝一种牌子的矿泉水,可以把砒霜掺进矿泉水里。”说到这儿,她犹豫了一下,接着道,“不瞒你说,下毒的矿泉水我已经准备好了。”
我说:“这行不通的,警方会沿着毒源这条线索进行调查,一旦查出获得砒霜的途径,那么,很快就会顺藤摸瓜找到你。”
“要不干脆—刀捅死,伪装成抢劫后行凶来迷惑警方?”
我喝了口酒,问:“抢劫?在哪儿抢?在街上?满大街都是监控摄像头,你能保证自己不被拍到?”
“那可以在宿舍里动手,弄成入室抢劫杀人的假象。”
我摇了摇头:“也不妥,在屋子里动手难保不留下指纹,还有你会撬锁吗?如果不会撬锁怎么伪装成入室抢劫?”
“撬锁?不就是把锁弄坏吗?”
我笑了笑:“你太天真了,警察都很有经验,他们一眼就能识别出撬锁人的技术。要是被警方识破撬锁是事后伪装的,反倒暴露了熟人作案的真相,你更加难脱嫌疑。”
郭江音争辩道:“也不是所有的入室抢劫都需要撬锁,匪徒不是经常冒充推销员骗屋主开门后实施抢劫吗?”
我说:“她住在咱们动漫产业园的职工宿舍楼内,如果没有通行证,外人连宿舍区大门都进不去,更别说接近职工宿舍楼了。所以,匪徒即便要冒充推销员实施入室抢劫也不会选择这里作为目标,我看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
“唉!”郭江音重重地叹息,她冥思苦想所计划出的杀人方法竟如此漏洞百出。
我喝尽杯子里的酒,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问:“真的要杀她吗?”
郭江音狠狠地点头:“方法可以再想,但她必须要死。”
我们口中的“她”不是别人,正是知识产权部的同事韩少清。而郭江音之所以对韩少清恨之入骨,是因为韩少清发现了郭江音私下盗取公司科研技术信息转卖给同行的秘密。这种事如果被公司知道,那是属于商业泄密,要判刑坐牢的。显然,韩少清正是抓住这个把柄,一而再再而三地对郭江音进行要挟勒索。
正如许多凶案的杀人动机,郭江音已经忍无可忍决定铤而走险。而她之所以要把杀人这么重要的计划说给我听,只是因为她盗卖科研技术信息的买家是我帮忙牵线联系的。
在郭江音看来,我这个中间人和她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虽然我始终觉得自己在另外一根绳上。可关键问题是,如果韩少清再继续勒索下去,郭江音很可能会承受不住,主动跟公司坦白。到时她再把我牵扯进来,那么同为蚂蚱的我不论是在哪根绳上的,都逃不了被公司解雇的噩运,甚至……
出于这个考虑,我决定帮她。
我说:“杀人其实不难,难就难在杀人之后如何掩盖凶手的身份。因此,把谋杀伪装成自杀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谋杀伪装成自杀?我该怎么做?”
“勒死她!”
“勒死她?”
“不错,勒死她然后伪装成上吊的样子。”
郭江音若有所思,她假装手中有绳凭空做出一个背后勒人的动作。
我摇摇头:“你这动作不对!”
郭江音奇道:“我看电视上都这么演的啊,再说了,这勒人只要能把人勒死就行,动作有什么对不对的。”
我笑道:“你这样勒人确实能把人勒死,但是却无法伪装成上吊自杀!”
郭江音愣了一下,颇是不解:“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一边模仿她刚才的动作,一边解释说:“按照你这种勒法,绳子是绕过死者的脖颈水平发力,换句话说勒痕会绕脖子一圈。那你有没有见过上吊自杀的人是什么样子?”
郭江音摇摇头,反问我:“你见过?”
我虽没有见过真人上吊,但这并不妨碍我指点迷津:“上吊自杀的人,因为脖子是挂在绳子上的,所以勒痕通常会经下巴斜向上直达耳后。”
郭江音受此教诲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又道,“既然警方能根据勒痕一眼识破死者的死因,那还怎么伪装?”
我淡淡道:“换一种勒法。”
“那怎么勒?”
我沉吟了片刻,缓缓道:“可以趁她坐在椅子上的时候,偷偷绕到椅后用绳子勒毙。当然,在勒的时候,一定要用双肘死死压住她的双肩,这样不但能压制她的反抗,更重要的是绳子发力的方向会向上。如此一来,留在死者脖颈上的勒痕就会自下巴斜向上朝双耳耳后延伸,如同上吊自杀一样。”
经我一说,郭江音深以为然,连连凭空演练。她在演练的过程中,甚至都能自己查缺补漏:“我如果用双肘压她双肩,那么她的肩上或许会有压痕,看来杀她那天我还要戴上厚厚的护肘,尽量不留下压痕才行。”即便这样,她仍不放心,又问,“就算伪装成上吊的样子,警方也不一定会相信是自杀吧?”
“警方是不一定相信,但他们就算怀疑是他杀,也不会把你列为嫌疑对象。”
“为什么?”
我笑了笑,反问:“你多高?”
“一米六二。”
“体重呢?”
“五十一公斤。”
“那韩少清多高?”
“她啊,至少一米七吧。”
“体重呢?”
“这我哪儿知道?”
“那和你比呢?”
“肯定比我沉啊!”
我笑着说:“你身高体重都不如韩少清,或许你能勒死她,但如果把她的尸体吊在天花板上却是不可能的。”
郭江音看了看我:“你是不是心里已经有计划了?”
我点点头:“你先在宿舍里勒死她,事后我再偷偷潜入宿舍把她的尸体伪装成上吊的样子。只要咱俩行动隐秘一些,警方是很难发现其中的端倪的。”
郭江音显得有些兴奋:“这计划确实天衣无缝。”
我沉思了片刻,说:“其实要想真正做到天衣无缝,还有一个环节至关重要。”
“什么环节?”
我说:“你勒死她之后,尸体不能平放。”
“为什么啊?”
“人死之后,血液会停止流动,你若平放尸体,血液会沉淀到死者背部形成尸斑,法医一验尸,便会识破死者是死后被伪装成上吊的。”
郭江音急道:“怎么做才能不被识破?”
我说:“勒死她后,你要让尸体一直保持悬挂的姿势。”
“可是,你也知道,以我的身材根本无法把韩少清悬挂起来。”
“可以借助外力。”
“外力?”
“咱们职工宿舍的阳台上都统一安装了升降晾衣架,这种晾衣架是采用滑轮轴承原理的,具有很强的负重性。”
郭江音恍然大悟:“你是要我利用升降晾衣架把韩少清的尸体晾起来,借此保持悬挂的姿势,等到你事后再布置成上吊自杀的假象。”
我点点头。
当我把心中的计划和盘托出的时候,我就知道一旦凶杀案按计划实施,自己将来也是难逃干系。虽然韩少清勒索的人不是我,她也并不知道是我从中牵线帮郭江音联系买家。但是我清楚,以郭江音的脾气早晚会把我牵扯进来的。所以与其那样,我不如趁韩少清未察觉到我之前,先协助郭江音把韩少清杀死,这样或许就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了。
说实话,在决定帮助郭江音实施杀人的那一刻,我脑海里曾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死的那个人不是韩少清而是郭江音,那么我联系买家的事情也同样会尘封于世。
当然,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我否定了,因为郭江音如果真的被害,那么韩少清很可能会把技术泄密的事情告诉警方,而警方沿着线索追查下去,早晚会查出我来的,何况亲自杀人的风险远比协助杀人要大得多。
所以,正是怀着这种信念,我高举酒杯在郭江音面前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