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洛怀着忐忑而激动的心情按门钟。
应门的正是姜言中本人。
“思洛!”姜言中难以相信的看着李思洛,竟然忘了请她进屋去。
“我可以进来吗?”李思洛强压激动的情绪问。
姜言中的反应像一种鼓励,她的心一热:没枉费自己渴望与他一见的心意。
姜言中的家收拾得并不整齐。
李思洛想起他们以前经常为了类似“谁应该收拾房间”的事吵架,姜言中很大男人主义,总是认为家务应该是女人的分内事,而李思洛则认为应该一起分工合作。
“在这种事情上,女人是责无旁贷的!”当年,姜言中是这样大声宣布的。
“男人不应该这么自私自利!”李思洛毫不留情地还击。
那时候,他们总是会为了这样或那样的小事情伤了和气,互不相让。
“钟点工人今天休息。”姜言中仿佛看穿了李思洛的心:“还有,我的钟点工是男的。”
两人相视而笑。
“一晃就是十五年过去了。”姜言中感叹:“今天是我的lucky Day,能够再见到你,真好。”
“我应该对你好些。”李思洛说。
姜言中的眼神有灵光一闪。
“我是指当年我们相爱的时候。”李思洛补充道。
“你是否有遗憾?当天我们这样的分手了?”姜盲中间。
李思洛点头。
“你呢?”她问。
“一直。”姜言中拨去李思洛散落在肩膀的发丝:“多年不见,你还是留着长头发,还是那么漂亮。”
李思洛眨了眨眼睛。
没有吵架的时候,姜言中是温柔缠绵的。
“有时候,想起以前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会汗颜。怎么可以对一个自己爱着的女孩这么刻薄!如果有机会让我赎罪,哪怕是一天电好,我的心会好过一些。”姜言中说。
“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想呢?”李思洛看着他。
从见面开始,两人竟然很有默契地没有问及对方的情况。
“如果真有这样的一天,你愿意和我一起度过吗?”姜言中问:“就当是童年时的一个梦想,我们让它梦想成真好吗?”
“好!现在开始计时。”李思洛的心在狂跳。无可否认,他的建议听来相当吸引和刺激。
“现在是早上八时,我们在晚上八时结束它,可以吗?”姜言中的心也在剧跳。
“一言为定!”他们勾手指作实。
“首先从哪里开始呢?”李思洛问。
“光记茶餐厅。”两人异口同声地说了出来。
光记茶餐厅是十五年前他们分手的地方。
天从人愿,老地方竟然别来无恙。
“还是喜欢豆浆、炸油条吗?”姜言中问。
“你呢?还是飞砂走奶、油多?”李思洛笑。
“记得那时候,你不许我喝飞砂走奶,说对肠胃不好。”
“然后你便说我吃得太多的炸油条,长暗疮。”
两个相视而笑。
“现在我倒经常喝黑咖啡。”李思洛说:“那时候,我是不是太霸道了?”
“年青的时候谁不霸道?”姜言中安慰她。
“哗,今天头条:一个深爱丈夫的女人怀疑丈夫包二奶,把他砍死后,还要分尸。”旁边一个男人扬起报纸大声说。
“很恐怖!”李思洛咋舌。
“很多时候,美其名为了爱情,其实是妒忌和自私。”姜言中说:“不要轻言爱情。”
“虽说爱情是自私的,”李思洛摇头:“但也未至于得不到便要伤害人。”姜言中点了点头。他们的意见虽然也有分歧,但某程度上也非常接近了。
“我们那时候分手的其中一个原因,是你怀疑我喜欢了坐在我旁边的余小燕。”
“于是我天天为了这个和你吵架。”李思洛说。
“有一天,我跑了很多地方,用一星期的早餐钱买了一份礼物。”
“我看见了,问你是送给谁的?”
“我说是送给余小燕的,其实我只是想气一气你。”
“然后我把它扔到地上,两三下就把它踩烂了!你很生气,才对我说那是送给我的。我很后悔,但是偏偏不肯认错。”李思洛说起当年的丑事,还是很不好意思。
“我整整一星期没有理睬你,还故意和余小燕说话来气你。”姜言中笑着说下去:“多么幼稚的行为。现在连余小燕的样子都想不起来了,但当时却为了她,和你吵架。”
“那时候我真的很野蛮呢!”
“不,是纯真。现在已经很难找到这么单纯的感情了。我曾经有过一个女朋友,我们初拍拖的时候,每次出外吃饭,她只喝一杯橙汁便说饱了。我暗暗想:这个女孩子,简直是不吃人间烟火的。谁知有一次,送她回家后,突然想起手提电话留在她那里,于是折返去找她。结果,我看见她坐在楼下大排档大口大口地吃炒河粉。原来,每次我们拍拖后,她都要独自来那里‘偷食’。”
李思洛笑得差点把口里的食物喷出来。两人重逢后的第一个早餐,就在轻松、愉快的气氛中过去。
就餐后,他们散步到附近的香港公园。
“后来为何分手呢?”李思洛问。
“因为你。”姜言中半真半假地说。
“因为我?”李思洛心跳加速。
“一起的时候,她问起我的初恋和我们分手后的一些事情。她听后说:我还是爱着你的,之后,我们便不了了之。”姜言中说话的时候,一直凝望着李思洛。“她太傻了。”李思洛竟然脸红。本来她想问:我们分手后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但是,她没有问。
明天她便结婚了,但新郎不是他。
“和你分手的第十天,我做了一件很傻的事情:打电话到电台去点歌给你听。我记得当时点的是Alan Tam的《小风波》。准知道点歌之后,却没有勇气打电话告诉你。结果,我自己坐在房里,听自己点的歌,竟不禁哭起来。”姜言中对于自己的坦白也感意外。
十五年前,如果他也能这样坦白,相信他们今天肯定有另一番境况吧!
李思洛很感动。
多年来,她一直后悔当年自己应对他好一点、温柔一点、体谅一点。她出一直想找他,想对当年的行为忏悔;日子一直在心事重重中度过。结果,她还是什么电没有做。
她在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下,过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到了今天,她终于鼓起勇气来见他,虽然一切已成为昨日黄花,但她相信也为时未晚。
明天,她会成为徐启津的太太,和他走进礼堂。
是时候放下这段纠缠已久的事情了。
讽刺的是:他对她仍然情深义重。多年后,他想起的,全是她的好。当初,她又何尝不是呢。
一对新人在亲友的簇拥下步出红棉路婚姻注册处。
她决定面对现实。
“我明天会在这里结婚。”她勇敢面对他惊诧的眼神。
“谁那么幸运?”他的语气干涩。
太意外了。
早上见到她的时候,原以为她们可以重新开始;但是现在,她却残忍地告诉他这样的一个消息。
怨得谁呢?如果真要挽回的话,为何不早些尝试去找她?要找一个故人,看似很渺茫,但并不困难。
姜言中呆呆地站着,竟忘记了要恭喜她。
李思洛的心却异常平静。
多年来,她一直未能把他放下。如今,亲口对他宣布了自己的喜讯,真真正正的把他放下。
她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个背了多年的包袱,终于可以卸下来了。
他们的故事,终于有了一个完美的结局,她毋需再耿耿于怀,继续“怀旧”。
姜言中苦笑。
这样的结局算是对自己优柔寡断的惩罚吧!
“祝福你!”他向她张开双臂。
李思洛把自己投进这个宽阔的胸怀。
晚上八时正,他们再次分手。
这一次,李思洛不再遗憾。
明天她将开始她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