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恭诚正想破口大骂,便在此时,一个手下急急奔上前来,在赵恭诚耳边说了几句话。赵恭诚听得家宅被马宾龙的手下团团守住,不放人出入,俨然是要动手抄家的架式,心中又急又怒,愤然望向赵观,说道:“阁下派人去威吓我家小,未免太过分了!”
赵观满脸无辜之色,说道:“不是吧,我让人去贵府,不过是想瞧瞧这造价六十七万两银子的房子到底好在何处,开开眼界罢了,又怎敢惊扰府上各位?你先别急,这里有一张老帮主的亲笔字据,说将房屋送了给你,只是上面的花押好像不大对头。祁四姑爷,请你帮我看看。”
祁奉本瞥向赵恭诚,但见他怒目望向自己,不敢乱说,只道:“我也瞧不清楚。”
赵观道:“你不敢说,那我只好去请教邵十三爷了。”说着便将那纸据收了起来。
赵恭诚盯着那张纸据,脸色变幻不定,大声道:“姓赵的,这房子本就是我的产业,此事帮中众人皆知,你莫想使甚么卑鄙手段抢夺过去!快快撤去你的手下,不然我绝不会跟你善罢干休的!”
赵观恍若不闻,忽然站起身,说道:“时候不早了,我跟四少爷有约,这该去了。大家走吧。”
众人听了都是一呆,他话才说了一半,事情还悬在那儿未决,他竟然打算就这么一走了之。赵观更不多说,一拱手,径自率领众人离去,只留下赵恭诚站在当地,又是愤怒,又是迷惑,又是忐忑不安,连忙派手下回家去查看状况。
赵观离开赵大少爷之处后,马宾龙忍不住道:“帮主,你这是甚么意思?话也没说清楚便走了,你不怕他来报仇?”
赵观笑道:“他不敢。我就是要让他抓不准我想怎样。他是老成持重、深谋远虑的人,情况越不清楚,他就越不敢轻举妄动。咱们去见四少爷吧。”原来他知道这赵恭诚在赵家子弟中势力最大,野心也大,但年过六十,戒之在得,不免患得患失,争不争得帮主都好,却最不愿让自己的产业家人受到波及,因此抓住这个弱处,逼得他心有顾忌,不敢轻举妄动。
一行人回到正厅,却见李四标的手下已将四少爷赵恭信押了过来。这赵恭信性情暴躁蛮横,随手打人骂人是家常便饭,今晨在祭坛边大吼大叫的便是他了。李四标派去几个武功不弱的手下直趋赵恭信住处,打倒了一众护院武师,找到了赵恭信;这赵恭信拳脚功夫甚是平常,挡得几招后便认栽了,被五花大绑地押了过来。
赵观脸色阴沉,向跪在地上的赵恭信冷冷地打量了一阵,忽然喝道:“赵老四,你可知罪?”
赵恭信怒骂道:“王八蛋!我有甚么罪?你混小子才一入总坛便胡乱抓人,算甚么东西?你凭了甚么敢在我青帮总坛这般横行霸道?”
赵观冷笑道:“横行霸道,不错,这四个字正好形容本座!你给我听好了,老帮主生前曾郑重嘱咐我,说他的子孙里面最可恶的便是老四赵恭信,说我若看你不顺眼,当场杀了便是。你今日在老帮主灵前大叫大闹,惊扰了老帮主神灵,我若不治你的罪,老帮主在天上也不安稳的。来人!”
李四标的手下走上前一步,递过一柄单刀。赵观点了点头,伸手接过了,走到堂上老帮主的神主灵位之前跪倒,祝祷道:“老帮主,今日我听从你的嘱咐,要杀了几十年来最让你头痛的儿子。你生前多次想杀他,却终于未曾下手,只因你不想负上杀子的恶名。我既然继承你的遗愿,自该助你完成这个心愿,这就将他杀了,以慰你在天之灵。”
赵恭信听了,不由得流下冷汗。他粗鲁凶狠,素来与父亲不合,几次惹得父亲暴怒,指着自己大骂要杀了这个逆子。父亲死前积怒未解,遗命要人杀了自己,也不是不可能的。他越想越心惊,大叫道:“姓赵的小子,你若杀我,我的手下绝不会放过你的!”
赵观全不理他,口中喃喃道:“老帮主在天之灵,你托梦说要一个儿子去天上陪你,我这便送一个去给你,让你在天上有个伴儿。你以后有甚么事情,差遣他去便是。只是他没了脑袋,办事或许不力,你也莫太怪罪于他。老帮主,我虽杀人不眨眼,砍人脑袋却没干过几次,这一刀砍将下去,最好能将他的头一刀砍断了。若砍不断,多砍几次也就是了。总之我答应过你,不让他受太多痛苦便是。”
赵恭信只听得脸色苍白,这人的凶蛮狠霸比自己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看来真会一刀杀了自己,不由得全身颤抖,牙齿打战,断断续续地道:“不要杀我……饶命……我不要死……”
赵观回过头来,说道:“生子忤逆,那是谁都忍受不了的。老帮主虽慈爱,毕竟不是个昏庸胡涂的父亲。四少爷,我今日杀你,你心中不服,要变做厉鬼,去找你父亲便是,别来缠着我。来人,拿装血的盂来,别将厅上弄脏了。”
赵恭信这下当真吓得狠了,裤裆全湿,浑身抖得不能自制,连话都不会说了。便在这时,一人从门外奔进,口里叫道:“帮主,刀下留人!”却是邵十三老。他抢进厅来跪下,老泪纵横,求道:“帮主,我是看着四少爷长大的,他性子是急躁了一点,但心地不恶,对你也是全心拥护。你便饶了他一命吧!”
赵观叹道:“他拥不拥护我事小,老帮主要杀他事大。十三爷,你是帮中老人,你的说话我怎能不听?但我若答允你,老帮主的遗命又当如何?”
邵十三老道:“老帮主确曾有过这样的遗言,我怎会不知?但四少爷早已改过自新,诚心悔过了,是不是,四少爷?你说老帮主的吩咐你不敢不听从,是不是,四少爷?你说一句话啊!”
赵恭信听邵十三老也说父亲曾有遗命杀了自己,更是吓得魂都没了,连连点头,说道:“我听阿爹的话,我听阿爹的话,甚么都听,甚么都听。”
赵观叹了口气,将刀放下,说道:“好吧,我便看在十三爷面上,这回放过了你。四少爷,你若胆敢再不遵从老帮主的遗命,我就只能从严处理了。”
邵十三老站起身,连连打躬,说道:“多谢帮主开恩,多谢帮主开恩!”忙要人替赵恭信解开束缚,带了下去。
赵观让人收起单刀血盂,拍了拍手,说道:“咱们忙了半日,肚子也饿了,这就去和三少爷吃饭吧。”
马宾龙眼看赵观将四少爷吓成如此,心中甚是快意,说道:“帮主,你干得好!谅这小子以后再也不敢反了。”赵观一笑,说道:“他不孝顺他阿爹,活该被吓。”
众人来到偏厅之上,年大伟早已让人准备了一桌精致酒席。赵观在主位坐下了,问道:“三少爷呢?怎么还没到?”年大伟道:“我已让人去请了,三少爷却迟迟不来。”
赵观点了点头,说道:“他不肯赏面,那也没法子。我们自己先开始吃吧,免得菜凉了。”说着拿起筷子,顿了一顿,又道:“年兄,劳你派人再去请一次,就说他家小棍也在,大家一起聚聚。”年大伟便派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