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金神秘令

赵观心中一动,想起检视聂无显衣袋里的事物时,曾见到一尊小小的金色神像,当下伸手入怀,摸到一物,取出一瞧,果真是一尊金色小神。但见那神像约有两寸长短,头上有三个面容,一个慈和,一个愤怒,一个悲苦;身躯长出六只手臂,手上执持各种不同的武器。赵观一呆,只觉这佛像看来有些眼熟,却不记得在何处见过,便随手将之放在茶几上。

陆指挥使见了,连忙站起身,脸上神色又是恐惧,又是恭敬,似乎这小金神会跳起来咬人一般,口中说道:“收到了就好,收到了就好。洪督主刚刚回来,让我来问。今晚仍和以往一样,同样时间,在老地方见。”

赵观点了点头,将小金神收起,心中暗急:“甚么同样时间老地方,老子偏偏不知道。却该怎样套问出来?”便道:“我二人昨夜与贼人周旋,一夜未眠,今日下午须补回睡眠。不如时辰到前,请陆指挥使派个手下来我房外提醒一声。”

陆指挥使道:“没问题。我让小顺子去叫两位,免得让主子等候。”

赵观心中疑惑:“主子,甚么主子?”想再用话套问,但见陆指挥使端起茶碗,似乎被那小金神吓得厉害,不肯再说,赵观不想让他更生怀疑,便站起身道:“兄弟,咱们走罢!”便与青竹相偕告辞离去。两人凭着记忆,摸索着走回侍卫住宿之处。

赵观关上房门,甚是兴奋,说道:“竹姊,究竟有些线索了!我们今夜要去哪里?去见谁?若是皇宫正事,何需这么神秘?这其中一定有蹊跷。”青竹道:“你说得是。或许那金神上有些线索。”

赵观便取出那金神查看,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想到自己被认证为法王时,曾在寺院住过一些时候,看过不少密教经典和被称为“唐卡”的藏教佛像图画,其中有一幅画的便是一个三面六臂的神像,恍然道:“啊,我知道了!这是阿修罗神!”青竹脸色微变,说道:“甚么阿修罗神?”赵观道:“佛经上说世间有六道,天、人、阿修罗、畜生、饿鬼、地狱。这就是阿修罗的神像!”

青竹沉吟道:“召集聂苏二人的人,难道和阿修罗有关?”

赵观在房中踱了几圈,说道:“修罗,修罗,难道是修罗会?修罗会和锦衣侍卫又有甚么关系?难道聂苏二人是受修罗会之托办事?莫非指使屠杀情风馆的就是修罗会?修罗会是个新兴的黑帮,成立了不过七八年,它跟百花门又有甚么仇恨?”

青竹摇头道:“我们晚上去赴会,自能得到更多线索。”赵观一时理不出头绪,便坐在床上闭目养神。

到了酉时正,太监小顺子过来敲门,说道:“两位大爷,时辰到啦。”

赵观和青竹推门出去,青竹向小太监道:“你领路吧。”小顺子抬头望了她一眼,脸上露出怀疑之色,却没有开口,回身便走。

赵观和青竹互相望望,赵观从青竹的眼神中看到一丝迟疑和恐惧,便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感觉她的手掌冰冷,微微颤抖。二人跟着小顺子走去,来到一个边门,竟是出皇宫的左安门。两乘轿子候在门口,赵观和青竹各自坐上一顶,两乘轿子便抬了起来,向着城西走去。赵观从轿帘缝隙往外偷看,但见轿子在北京城崎岖狭窄的胡同间穿梭,不多时来到一座府第的后门外。

赵观和青竹下得轿来,便见一个家仆站在门口,手中提着一盏小灯笼,一言不发,打手势请二人从一扇小门进去。此时天色已渐渐暗下,那大屋中一点灯火也无,只有家仆手中灯笼微弱的亮光。

赵观低头望去,但见脚下是一条以六角形紫色窑砖铺成的小径,极为平整。他生长于苏州,又曾在杭州长住,见识过不少出名的江南庄园庭院,对于庭院布置甚是精熟,知道只有最富有的人家才能用这等紫砖铺径,心中暗暗惊讶,这条径子足有半里之长,整个院子里的小径看来都是以紫砖所铺,这是何等巨富大家的手笔?

正自思索,家仆已领赵观和青竹来到一间大厅之外。但见厅中四面密封,厚厚的纸窗中透出些许灯火。赵观和青竹对望一眼,便推门跨了进去。但见堂中坐了四人,最下首是个金衣喇嘛,竟是老相识金吾仁波切;其旁是个全身黑衣的中年女子,身形极瘦,脸色白得发紫,神情阴冷,好似刚从坟墓里爬出来,又被人一刀砍死了一般,全身上下都散发着说不尽的凄惨悲愤。对面是个矮小汉子,一身长衫,一张脸平淡无奇,眼神无光,若说他姓张名三,或是姓王名小二,谁都会信之不疑。赵观细看之下,才瞧出那平淡的脸乃是人皮面具的杰作,心中微微一凛。他抬头望去,但见坐在最上首的是个青面人,方面狮鼻,神貌安稳,气度俨然,一双手放在座椅臂上,十只手指纤长而白细,若不瞧他的脸,倒像是一对大家贵妇的手。

赵观将屋中四人都望了一遍,便和青竹走了进去,向四人拱手为礼。金吾连忙站起身,躬身回礼,极为恭谨,口里说道:“大爷,二爷,您二位来啦。”

赵观点了点头,但见那黑衣妇人只冷冷地向二人点头为礼,矮小汉子和青面汉子却都坐着不动,只用眼睛瞟了他们一下,嘴角微微一撇,算是回了礼。

赵观和青竹见左首有两张空椅,便过去坐下了。屋中登时一片死寂,这些人不但不互相交谈,甚至连看都不看旁人一眼,似乎各自认识,又不像有甚么交情,却也不像有甚么仇恨。

赵观闭目静坐,心想:“这金吾是东厂萨迦派的喇嘛。那女子脸色如此难看,大约常常接近毒物。那矮子也是使毒高手,还会易容术。青面家伙看来武功甚高,这些人中最难对付的就是他。”又想:“当年去我情风馆杀人的,这里头不知有几个?这几个人在江湖上从未听说过,恐怕都是秘密杀手一流。”

一片沉寂中,黑衣妇人忽然阴恻恻地笑了一声,似哭似笑地道:“弯刀二杰是怎么啦,死了一个,便自甘退让,坐到下首去了么?”

赵观摸不准这些人的来头,不敢贸然回答,只哼了一声。

金吾却站起身道:“黑姑何出此言?杀死齐三爷的贼人正是主上的大对头,也是这儿大家的共同仇人。家师在嵩山绝顶失手受伤,督主大计受阻,都是这贼子干的好事。总有一日我萨迦派要取他性命,为齐三爷报仇!”

矮小汉子忽然开口说话,声音和他的长相一般平淡而无味,让人听上一百次也不会记得,但听他道:“凌昊天,这人谁都不许杀。他的命是我的!”

黑姑望了他一眼,露出一个微笑,笑得却比哭还难看,说道:“瘟神沙老二,你也跟这小子过不去?你快说说,你是怎样败在他手上的?”矮小汉子哼了一声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