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只有涸沼凉介、中原顺、武田安造、岛崎安雄、松本重治、大伴毅留下来,其余的人都去找房间休息了。
下午六时,平时应是太阳刚刚落山的时候,现在漆黑一片。只有大雨溅起的雨雾腾着白色。
中原顺在等待时机。鹿泽庄危在旦夕,不一定能坚持到天亮,就算房屋不会全部倒塌,狼群的袭击也难以避免。
“涸沼。”岛崎安雄早就想对涸沼说一句,只是碍于面子才保持沉默。这会儿,他觉得不能熟视无睹,所以才开了口:“把中原的手铐取了,行不行啊!”
“取手铐?为什么?”
“不用担心他会逃走,走出门外肯定会遭到狼群的袭击;我想在这里最好让他获得自由。”
“我不能同意。”
“这当然是我的推测。狼群很快会冲进来的。现在摸不清到底有多少头。狼群要是达到疯狂的顶点,一气冲进来,那时就不可收拾了。子弹一共只有十四发,还不知能不能撂倒七八头,我们虽说力不从心,但也会各自操起东西与狼搏斗,如果到了这一步,你还要铐住中原吗?”
中原从一大清早起就一直是双手从背后铐着,中间隔着椅子背,可以想象该是如何痛苦,虽说他是犯人,但也不能如此不人道呀。
“我想,应该由我来作出判断。”涸沼的回答没有丝毫余地,极为冷淡。
听到涸沼的回答,中原领略到了他直感的机敏。涸沼显然不是由于警察常有的残忍才这么做的,而是他冷静地看透了,一旦给中原取下手铐,他立即会予以反击;中原也不由佩服涸沼的眼力。
——可是,唉,听天由命吧,归根到底涸沼也是人,狼群如果冲进来的话,他不得不给我把手铐取掉,到时候再把一切都赌出去。眼下还是要忍受病苦吧。中原心里期望自已能够独自活着下山。
武田安造坐的地方正对着走廊。波蒂趴在他的脚边,还在断续地哼着。它的呻吟声,就是狼群潜伏在暗处的证据。
蕴藏着危机的夜晚,黑暗逐渐加深了。
内藤节子快睡着了。
狂风撕裂着鹿泽庄。节子也不明白狼群究竟有多大的魔力。她想,只要能保得住房子,就防得住狼,可房子已没指望了;结局,就是房屋倒塌,无力阻挡狼群的袭击,咬死这二十个男女。
节子想到自己命运不济,眼泪簌簌地淌了出来,他们夫妻是前年买下的鹿泽庄。在那以前,丈夫内藤幸一是伊那市附近一个小苹果园的经营主。苹果园规模不大,生活清贫,为了补贴家庭,节子主动进了东京迁来的工厂做计时工。
听说鹿泽庄将要拍卖的消息,幸一下决心改行经营疗养所。
霜冻是果树园的大敌,一夜间能使所有果实全部毁掉。果农们就找来旧汽车轮胎,有间隔地排在果园放火燃烧。旧轮胎点上火后放出浓浓的黑烟;这层黑烟升到上空形成被膜,虽然没有热量,却能有效地阻挡霜冻降下。
当气象台发布了霜冻预报的夜间,所有的果树园一齐点上火焚烧旧车胎,霜冻的侵袭是挡住了,又出现了煤烟的危害。油烟钻进各家窗户的金属框,搞得满屋漆黑,甚至会弥漫方圆数公里,于是,市、州、村里的居民纷纷提出抗议,还组织了几次会议讨论如何抵制这股公害。妇女们为不能在外面晾晒衣物发出严重的警告。可是,对果农们来说,如果不烧旧车胎,怎么能保住果树的果实呢?双方几经商讨,都没能达成协议,被害者进一步联络准备诉之法庭。
幸一和节子都被此事搅得心烦意乱。
正是紧要时候,幸一迷上了鹿泽庄的经营,节子也很高兴。于是他们卖掉了一切,又借钱筹款,总算买下了鹿泽庄。
可是现在,鹿泽庄在风雨中面目全非,倾刻间会全部倒下;丈夫幸一也患上狂犬病,过不了几天就会命归黄泉。他已经由恐惧到精神错乱。据说到这种程度的狂犬病人已无法医治,只有等死。
丈夫将要死去,就算节子最后能逃出狼口,重新修复鹿泽庄,然而能有客人来这发生过惨剧的地方疗养吗?
真是太不幸了,节子为自己的命运伤心。
她就这么边想边忆,感到深深的疲倦,绝望的阴影将她的眼睑沉重地合起,在冥朦中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节子觉得呼吸困难,迷糊中醒了。有人把手伸进她的胸脯,紧紧地抓住了她的乳房。是丈夫?猛然间狂犬病的恐怖惊跑了瞌睡,她就要叫出声来。
“不要出声。”男人用手捂住她的嘴,在她耳边小声说,“到这个地步,我们不能白白拉倒,大家都会死的,所以这也没关系吧。我会给你愉快的,啊?你叫也没用,你要乱叫,就掐死你!”
男人把她的一只乳房抓在手里揉摸。节子从他的声音听出大概是斋藤。听出是斋藤的声音,节子不想反抗了。反抗又能怎么样呢?不是被杀死,就是弄一身伤。
节子的身体软得没有一丝力量。
“行,你还怪听话的呵。”斋藤放下了捂在她嘴上的手。
节子万念俱灰,听凭斋藤摆布。
节子逐渐感到体内腾起一股不可名状的快感。前途渺无希望,剩下的只有可怕的死亡,她在心里祈求,就这样疯狂地死去吧……
中江真澄睡在节子隔壁的房间,一直在想着心事,朦胧中听到了节子房间有男人说话的声音,在黑暗中不禁缩紧了身体。
节子的喘息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声音很低,但隔板很薄,听得十分清晰,有兴奋,有饮泣。中江真澄真想找什么东西塞住自己的耳朵。
她感到自己在被子里待不住了,摸着爬了起来。
中江真澄摸到走廊,向大厅走去。
“睡不着吧,姑娘。”岛崎安雄一脸慈祥的微笑。
“是啊。”中江真澄回答着老人,找椅子坐下了。涸沼凉介和大伴毅也在。本来她就想不会是他们两人对节子无礼,这会儿看他们坐在大厅,才彻底放心了。
中江给自已倒了一杯速溶咖啡,这是唯一能进口的食物。晚饭被内藤幸一用手抓过后,大家都怕传染狂犬病,谁都没吃一口。本来食欲就不好,女人们也没心思再去烧饭,所以大家都饿了一餐。
“狼怎么样了?”这是不该问的,从波蒂的神态就知道狼群依然潜伏在门外的黑暗中翘首以待。
岛崎慢慢在摇了摇头。
武田安造还是面对走廊坐着。猎枪横放在桌子上。他的侧脸透着严峻的神色,这是一张风刀霜剑雕刻过的脸。他搁在猎枪上的右手那骨节突起的手指说明了他生涯中的艰辛。
涸沼凉介和大伴毅,还有中原顺都把椅子移到墙边,倚墙而睡;松本重治则趴在桌上睡着。
中江真澄慢吞吞地喝着咖啡,一杯咖啡还没喝光,她似乎听到狂号中夹着一声女人的惨叫,侧耳听去,却什么都没有了。
走廊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不得了啦!”跑进大厅的是井上五郎,声音有些发颤。
“怎么回事?”岛崎问他。
“那四个人在糟踏女大学生们!”
“刚才他们闯进了房间,女学生们在我隔壁,我听见的。”
四个暴力团员闯进隔壁,是在节子的叫声停止以后。井上听到有人从节子的房间出去,接着,走廊上响起几个人的脚步声,隔壁房间的隔板门拉开了。
“谁——是谁?”隔壁房间传出姑娘的盘问声,同时听到了沉重的响动声,好象是四个男人分别搂住了姑娘。
“谁要是喊叫,马上杀了她!”似乎是阿铁暴躁的怒喝声,然后,四周恢复了寂静。
“这都是真的吗?”岛崎安雄不安地看着涸沼凉介。涸沼两臂交叉还在闭目养神。
君枝夫人和井上薰也进来了。
“先生,姑娘们就要被凌辱了,你快去管管吧。”岛崎夫人恳求着。
“涸沼!”岛崎再也看不下去,不由厉声喊道。
“不要去管。”
“不要管——?!姑娘们马上就要被强奸了!”
“涸沼君!”松本重治也火了,“你还算警视厅的警察吗?你快去!去拦住他们!”
“拦住他们,又能怎么样呢?”涸沼放下了手臂,不过没有打算站起来的意思。
“你呀,你……”岛崎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怎么能置这种暴力奸污姑娘们的事发生在眼前而不管呢?他急急向那间房门奔去,松本重治也跟在后边。
“你们——”岛崎站在房间拉门前边。
“你们进来试试看!我们会把这几个女人全都杀了!我们手里也有手枪!”是阿铁在叫嚷。
“你们千万别做蠢事,眼看狼群就要冲进来!”
“正是这样我们才想抱抱女人!等着吧,我们搞完了,就让给你们。听着,要是敢开门,我们就开枪了,明白吗?这几个女人也别想活着出去。”
岛崎呆立在门前无计可施。斋藤带着手枪,阿平和阿梅至少也拿着匕首。他们说要开枪并不是威胁,这四个亡命之徒在危险的情势下自暴自弃了,如果冒冒失失地进去阻止,几个姑娘说不定真会被他们杀害。
房间里几位姑娘不时发出惊叫,是谁在小声呜咽。
“你们知道不知道,你们的行为会带来什么结果吗?”
松本怒吼起来。
“哟,是检察官先生呀,少在那里啰嗦,进来怎么样?我是阿铁,你是不是想进来看一看呀?不过,还不等你看到,我就会宰了你,啊……”
姑娘们呜咽着,不过还夹着断断续续的哀告。
松本再也不敢说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