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管!不好了!公子又出事了!总管——”
“噗——”之水一口喷出了刚喝下的香茗,幸灾乐祸地望着冬令,“这是第几次了?”
冬令嘴角不停的抽动,一脸沮丧的趴在了桌上,“今日的第二十一次……”
她后悔了……
她真的后悔了!
试问将一个正常人逼疯需要多久?答案是——短短三天。
从黑市回来之后,凤桐真的如他所说那般,卯足了全力的惹毛她。绯萦阁上下皆被他闹得鸡飞狗跳,似乎这臭小子生来就只为一个目的——闯祸造孽惹麻烦。三天之内,他充分的让她了解到,一个人闯祸的速度能有多快,也让她充分了解到,一个人闯祸的方法能有多离奇,离奇到让她形象全无风度皆失只恨不得将那个臭小子一把掐死砍成七七四十九段!
“总管!公子他——”
“他又怎么了?”冬令双目无神的望着侍女童儿,无奈地发出了一声叹息,童儿一脸焦急的扯动着手帕,气喘吁吁的回答:“公子用迷药迷倒了光禄寺卿家的少爷,然后将人给踹了出去,还……还打断了人家的腿……”
“什么?!”
冬令噌的一下站起,一把捞住了童儿的衣领:“他是嫌自己活得太长还是嫌本总管不够头痛!得罪了王爷得罪了将军得罪了禁军统领,这次又挑上了光禄寺卿!”
之水和清幽的眼中顿时溢满了同情,却丝毫不减看戏的兴致。现在的冬令哪里还找的到一点优雅含蓄的影子,活脱脱的被凤桐逼成了一个疯婆子,随时随地都会在阁中毛火骂人。
“总……总管……”童儿结结巴巴的轻唤了一声,冬令立刻双眼通红的摇晃着她吼道:“你说!那小子的脑袋是不是有毛病!你说啊——他一天不闯祸会不会死!他一刻不造孽会不会死!会不会!会不会!会不会——”
童儿委屈的望着冬令,眼中泛着晶莹的水光,“公子他……公子他……”
苍天啊,她只是个负责传话的小婢女啊,为什么要替公子来承受总管的怒火啊。
冬令深吸了口气放开了童儿,“那小子现在在哪?”
她这次一定要把他暴打一顿丢出绯萦阁,看他还有什么办法兴风作浪惹是生非!
“公子被堕魂司的姐姐们送回了梧桐居,说是要给公子压惊……”童儿心虚的偷看了冬令一眼,然后迅速的后退了一步,果然,就听冬令再一次爆出河东狮吼:“压惊!那个臭小子还敢让人给他压惊!”
“那个……总管……”童儿一脸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总管要去看看公子吗?”
“去!为什么不去!”冬令咬牙切齿的哼了一声,回头瞪向那两个看好戏的女人,“你们给我等着看,这次我一定要好好的收拾他!”
说罢,便怒气冲冲的朝房外走去。
看着冬令抖动的背影,清幽和之水异口同声的发出一声感叹:“幸好接下麻烦的不是我们……”
“总管。”刚刚回到堕魂司内殿,腾影便皱着眉头迎来,冬令挥手令童儿退下,眯着眼睛问道:“又是凤桐?”
再敢有一次……再敢有一次的话,她发誓她一定无视阁主的吩咐将他扫地出门!
“是,也不是。”腾影若有所思的望着梧桐居的房门,“总管要我去查公子在朝中的身份,但属下动用了所有的门路皆查不出有叫凤桐的人。”
“他不是皇亲国戚也不是富家子弟?”冬令禁不住蹙起了秀眉,像凤桐这般耀眼的孩子,又拥有那样风华绝代的倾国绝色,怎么可能像凭空蹦出来一样,丝毫寻不到半点背景?
“黄统领那边也探不出半点消息?”
“禁卫军对圣上忠心耿耿,口风委实过紧,属下费劲心思皆一无所获,不过……倒是听大臣中有些传言。”
“什么传言?”
“公子来到绯萦阁那天,圣上祭天时出现神人,降下天预后消失无踪,那神人虽看不清面孔,但和公子一样身着红衣。”
“神人……”冬令黑着脸瞪向梧桐居,那小子会是传言中的神人?
呸!那种妖孽要是神人,那她干脆去庙里毁佛弑神算了!
“总管。”腾影微微垂首,漫不经心的说道:“既然总管这么讨厌凤公子,为何要留他在这惹是生非?阁主从不勉强总管做任何事,总管又何苦这般委屈自己?”
“也说不上讨厌,只是……”冬令皱了皱眉头,眼中却突然一亮,“腾影,凤桐会不会是阁主本要在望辰塔带回的彩头。”
腾影意外的一扬眉,就见冬令往厅堂的栏杆上一靠,眯着眼睛沉声道:“阁主一直说要在望辰塔中带回一件东西,而那样东西又是九王爷一直求而不得的,但她却没有告诉我们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只让我们暗中给九王爷使绊子挖墙脚,让他无法顺利的跟阁主争彩头。若阁主本来的目的便是凤桐,那他出现在绯萦阁也就顺理成章了。”
想到此,冬令的眼底又冒出了火光,“怪不得阁主一直对他百般放纵,而他也有恃无恐的越加放肆。”
冬令越想脸色便越难看,这岂不是代表,她要由着那臭小子爬到自己头顶,被他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也不能反抗吗!
腾影目不转睛的望着冬令,但冬令却拖着下颚若有所思的盯着梧桐居的大门,他不动声色的往冬令面前一站,沉声道:“属下不知道凤公子到底是谁来自何方,但属下却知道现今黑白两道都在寻找一个人,冉清群前日来绯萦阁还账,打得便是九王爷的名号,意欲拉拢绯萦阁为九王爷效力,重金买一个人的下落。”
“凤桐?”冬令秀眉微微一扬,顿时想到那日黄雏对凤桐的维护,以及洛爷在抓向他时那志在必得的目光。
腾影面无表情的回答:“据冉清群所说,那人一直被幽禁在望辰塔中,而且——左右着整个紫阳国的国运,甚至是九州大陆芸芸众生的生死存亡。”
冬令闻言咻的立直了身子,脸色也变得异常的惨白,她震惊的望着不远处的梧桐居,水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腾影因她突然的失态后退了两步,而后就听她叹了口气幽幽的问:“腾影,你很讨厌凤桐?”
腾影面色一僵,眼底划过一丝狼狈的冰冷,他淡然的移开视线说:“属下只是不想绯萦阁受到牵连。属下有预感,他的出现会打破绯萦阁多年来的平静,给绯萦阁带来无法估计的灾难。”
冬令心底微微一颤,若然凤桐真是腾影所说的那个人,那自他来到绯萦阁起,绯萦阁就已注定无法抽身。
那个少年太过耀眼,耀眼到让人无法抗拒,举手投足间皆能勾起人最原始的贪恋,可那种吸引又让人畏惧,就像是绽放在地狱边缘的曼珠沙华,一旦沦陷就是万劫不复,可她又为什么从未讨厌过他呢……
虽然时常因他而气急败坏,虽然时常因他而风度皆失,甚至在短短几天变成了绯萦阁内最大的笑谈,但她心中只有沮丧和无力,却从未生出过明显的厌恶,似乎从第一次相见开始,她便对凤桐有种微妙的感觉,如丝绵一样抽脱不开的牵引,让她无法对那个少年放手不管,她身在绯萦阁多年从未离开过帝都,怎会对一个陌生的孩子心生羁绊?
“凤桐的事情我自会处理,外面的事情你多费心,若凤桐真的和阁主有什么渊源,不管他背后代表着什么,我们都要保护他。”冬令轻叹口气朝梧桐居走去,不管凤桐到底是什么人,她都要先解决眼下他惹出的麻烦。
“冬令。”腾影突然开口轻唤,柔和的语气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期盼,冬令身子一僵立在原地,察觉出两道炽热的视线倾注到自己身上。
腾影从未叫过她的名字,从他成为堕魂司副总管开始,一直都以属下自居,对她谦卑尊敬彬彬有礼,虽然,他时常会用倾慕的眼神望着她,却总会在与她目光相接时掩饰的移开……她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开口,她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逾越,但他竟然……
“你可知,这帝都就要乱了。”腾影望着冬令,眼中充满了浓郁的深情,“绯萦阁掌控着西市这么多年,将九州大陆的局势尽揽于心。如今天灾不止人祸不断,外有敌寇侵扰,内有九王爷意图谋反。凤桐的出现绝对不是意外,而是代表了一个开始,若我没有料错,所有的乱局都会因他而起,最终将一发不可收拾。绯萦阁不管有多少人脉,它始终只是一个青楼,难道你真要永远待在这里,一生都顶着青楼女子的污名吗?”
冬令深吸了口气缓缓转身,淡然的对腾影一笑,“不留在这里,又能如何。”
“我可以带你离开!”腾影儒雅的俊脸上多了一抹急切,“只有我们两个人,离开绯萦阁,离开这纷扰的一切,找一片山清水秀的地方,不问世事的过我们自己的日子。冬令,从你救了我开始,我便一直把你放在心上,我明白绯萦阁不是普通的青楼,也不会在意你有什么样的过去,我只是想给你幸福。”
冬令凝视着腾影的眼睛,片刻后方垂首问道:“这些话,你以前为何不说。”
腾影微微皱眉,眼底染上了一抹忧郁,“我明白阁主对你有恩,也知晓你不愿抛下那些姐妹,但今时不同往日,绯萦阁已跟朝政牵扯的太深,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我不愿看着你继续涉险,最终落得惨烈收场!”他深吸了口气,似是决定了什么般沉声道:“绯萦阁看似置身事外,也看似对各方势力都不偏不倚,但堕魂司一直负责监控九州大陆的朝局,我怎会看不出它真正的主子是谁!你真的以为……东阳紫夜还能力挽狂澜,救万民于水火保住他的龙座吗!”
四下里一片寂静,冬令静静的望着有些失态的腾影,而后一字一句的对他说:“我感激你对我的用心,但是,我不愿意。”
“冬令!”
“你既然知道阁主对我有恩,那我又怎会在这种时候离她而去。”冬令冷冷一笑,而后决绝的转身,“不管绯萦阁的主子是谁,但我冬令的主子只有一个,只要她还身在这帝都一天,我就绝对不会离开绯萦阁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