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一个人是可以这么卑躬屈膝的。
关于小烨那个人,我以为不会再遇见,我以为从此小烨就像无数的路人一样在我不了解的角落里自生自灭,可是没过多久我还是又遇见了他。
再遇见小烨的时候卓一凡已经搬进钱总帮他找的新房子里去了,卓一凡肯搬进去我已经很开心,至于他的最终原因我也不想管了。
卓一凡搬家那天我也在,我看见卓一凡笑得很灿烂,心里甜蜜蜜的,并且有了无限的勇气和希望,好像卓一凡马上就会好,而且一定是我治好的。
最后卓一凡坐在沙发上笑着对我说:“我会全力配合你的,你说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但是这并不是因为我相信你或者相信我自己能好,而是我相信你治不好我,到了最后,你就会绝望了,像我现在一样。”
我当时一听,哼哼哈哈地往卓一凡旁边一坐,说:“你说得没错,我也相信我治不好你,但是我坚持要给你治病也只是为了叫我自己像你一样绝望。”我说这话的时候郑重其事的,非常严肃的样子,说完就哈哈一笑,拍着卓一凡的肩膀,说,“能不要这么沉重吗?生活简单地就是吃饭睡觉上厕所,说话闭嘴眨眼睛,人人非得把这么简单的事想得那么沉重,还怎么过呢?每个人都面色凝重垂头丧气眉头紧锁,这世界不就玩完了吗?”
卓一凡扑哧笑了,笑着看我,说:“你真的挺逗的,钱总跟我说你就是一特逗的人,果真如此!”
钱总这个时候在卫生间刷马桶,叫钱总干这样的事我确实觉得有点对不起他,可是这是他自愿的。我当时拿起马桶刷子要自己刷的时候,钱总赶紧就抢了过去。他说我是故意在他面前做样子的,为的就是让他把刷子抢过去,他要是不抢就对不起我那点花花肠子了。
其实我还真不是做样子的,我就是想自己去刷的,我这人的爱好有些特别,不喜欢琐碎的家务,但是喜欢刷马桶,不喜欢吃鸡肉,但是喜欢吃鸡爪,不喜欢吃鸭肉,但是喜欢吃鸭脖子,不喜欢吃猪肉,但是喜欢吃猪耳朵。曾经付清跟李雪说我是典型的抓不住整体只抓局部的芝麻绿豆型眼光。不过我也有反驳她们的例子,我喜欢吃牛肉,但是我从不吃牛鞭。
这话说远了,我只是想说我不是个不喜欢刷马桶的人,可是我也不是个喜欢给别人刷马桶的人。但是我竟然觉得我可以给卓一凡刷马桶。
钱总也许和我一样觉得事情严重了,匪夷所思了,我拿起马桶刷的时候想都没想,要不是钱总拦下来,那马桶我刷定了。
爱一个人是可以这么卑躬屈膝的。
虽然刷马桶不是一件卑躬屈膝的事,可是对于我冷艳来说,已经够委曲求全了。
卓一凡不会看到这些,他难得平静的心里在想着什么,我看不清楚,猜都猜不清楚,我除了对他的外貌印象深刻,深到刻骨铭心外,对他的内心一无所知。
但是我爱上他了,从第一次喝咖啡的时候起。爱情是个从不跟人商量的东西,无论是来还是走,都叫人很无奈。第一次的咖啡里像是放了毒,我喝一口之后抬头看见了卓一凡,于是我便不可收拾地爱上了他,不顾一切。
此时我坐在卓一凡的侧面,转脸跟他说话的时候总是不想移开目光,卓一凡的侧面线条更加俊朗迷人,眼睛躲在鼻梁后面,藏着深深的眼神,带着忧郁和美好。谁会相信这是一个有病的孩子呢?至少这个时候我不相信。
这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要怎么给卓一凡治病,对于真的给他治病那回事,我茫然一片,毫无头绪。
这个时候付清给我打电话,说诊所里有人找我。
付清跟李雪现在整天赖在我的诊所里,说什么都得叫我给她们布置点事情做做,我是在她们非常诚恳地交代了要去的根本动机之后答应的。
她们说,一般人都不会得心理病,像是那些整天累死累活的农民和民工们,他们太累了,倒头就睡着,醒来就干活,哪里还有时间跟心思去思考什么人生啊?所以他们简单的生活和心理叫他们生不出病来。再看看那些得了心理疾病的,张国荣、崔永元、海明威、川端康成哪个不是鼎鼎的名人?何况人家崔永元也说了,得抑郁症的都是天才,她们要是能到我的诊所去,就能有机会接触很多很多的名人和天才。
我懂了她们的意思了,结果会怎么样我不想管,不过看在她们这么苦口婆心的份上我同意了。她们连海明威和川端康成都搬出来了,我不同意实在是过意不去了。付清和李雪知道张国荣崔永元一点不奇怪,竟然还知道海明威和川端康成,我怕我再不答应,她们也能出毛病了。
我问付清是谁找我,付清在电话里小声地说:“是个疯子,说上次是几点见的你,然后开始数时间,数到现在,还没停呢,你赶紧回来!”
我一下子想到了小烨,便留了钱总在卓一凡那帮卓一凡收拾着,自己回了诊所。
果然是小烨,我进门的时候他正在喝水,跟付清聊得火热,看来刚刚正常过。
小烨今天的穿着很奇怪,西装革履,头发上都闪亮着一层明显的油,脸上也是休整过的,一点胡渣的痕迹都看不到。这样看起来,小烨显得炯炯有神了,眉眼之间连一点点有病的痕迹也没有了。
付清见我进来了,朝我挤眉弄眼的,样子很是得意。
小烨似乎并不认识我,也不在意我进门,依旧跟付清聊着。
我凑过去听见他们在谈哪家的酒店房间既经济又实惠,谈得兴高采烈。我当时瞪了付清一眼,问李雪在哪里。
付清没空理会我,只用手示意了一下在里间。
里间的门被李雪从里面锁了,我从玻璃里看见李雪在讲电话,一会满脸痛苦地撒娇,一会咯咯地傻笑,一看就知道是跟谁在说话了。
我真是有些哭笑不得,这两个祸害把我的诊所给弄成什么样了?再招俩姐妹来就能整成个微型夜总会了,发展发展,我或许也能成老鸨。
我使劲敲着李雪的门,说:“再不开,你们俩都给我滚蛋!”
付清也不谈价钱了,赶紧走过来砸门,一边砸一边喊:“死女人快开门,别连累我!”
李雪很速度地开了门,我叫她出来,然后把小烨叫了进去。
我拿着笔记本,像模像样地问小烨问题。
“为什么会来找我?”
“路过,然后想到你,就进来看看。”小烨看起来就是一平常人。
“你去做什么?”
“相亲!我朋友叫我去相亲。”
“相亲?”我笑了,问,“怎么样?满意吗?”
小烨摇摇头,很沮丧的样子,说:“刚见面,她就带我去酒店,后来我有些不记得发生了什么,然后我就自己走了。”
我看着小烨,我不相信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钱包还在不在?”
小烨四处摸了摸,最后在西服口袋里摸到了钱包,说在。
我伸手,说给我看看。
小烨便递给了我。
我打开钱包一看,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张身份证。
“你钱包里原来有什么?”我一边问一边抽出身份证。
“有钱吧!对,有钱的,我有很多钱。”
我拿着身份证,对着小烨看了又看,虽然照片看起来不是很分明,但是我可以确定那是他的身份证,可是身份证上却有另一个名字——郑生。
“你叫什么名字?全名!”我问道。
“小烨,谢小烨!”
谢小烨和郑生相差太远了,如果他叫郑小烨,我还可以理解为那是他的小名,可是现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认识郑生吗?”我又问。
他摇头,说不认识。
我把身份证递给他看,问这是谁。
他看了半天,摇头说不认识。
我把身份证又塞回钱包,然后把钱包递给这个不知道是小烨还是郑生的男人,对他说:“把钱包放好!不要再随便听信别人的话,酒店也不是随便能去的,尤其是跟女人一起!女人是毒蛇,懂不懂?”
他不满地看着我,用比我还正常的语气说:“你非要说那么清楚干嘛?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他们是合伙来骗我的钱的,但是我高兴,我乐意,我这样花着钱还能耍下别人我觉得自己很能干!我有的是钱,有什么了不起?”
“那你叫郑生还是谢小烨你明白吗?”我看他这么正常就又问了这个问题。
他很肯定地说是谢小烨,他说他不认识郑生。
“你有家人或者爱人吗?我想见见他们。”
他摇头说家很远,他不想回家了,他也不能回家,他是逃出来的。
我又问他为什么逃出来。
他伸手掏烟,说:“我带着一个女人逃出来的,我们私奔了,不错,我们是私奔了。五年前,我带着她私奔的。我记得,那天晚上星星真多,我们使劲跑,就到了北京,北京没有星星,我们终于安心了,谁也看不到我们在哪里,星星也看不到。”
“那个女人是谁?现在在哪?”
他点了烟,开始讲,慢慢讲,他说:“你听我慢慢告诉你。我们到了北京,我们都没有钱,真艰难啊那时候,你知道北漂吗?后来我们才知道这是北漂,我们还赶了趟时髦。我们都是做苦工的,在工地上,她刚开始跟我一样做瓦工干的活,后来太累了,就给大家做饭。谁都说我好福气,有这么好的老婆,从来不说苦。从一出来我们就知道会这样的,我们是做好吃苦的准备的。我们苦了整整两年,两年之后我们还是那样苦,什么都没有改变,北京好像没有希望,我们也没有希望。”
他忽然停下不说了。
“后来呢?两年后呢?”
他用力地吸烟,然后在烟雾里迷离着眼说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然后起身离开,说:“我要走了,我得去工作了,我还得去打字呢!”
我叫住他,说:“我给你开点药吧!”
他摇摇头,似笑非笑地说:“药?别信那东西!治不了人心!”
我被他那句话惊住了。这是一个心理病人,但是他说了一句叫我这个正常人都震惊的话。药,治不了人心。人心大概是这世上最难医治的东西了。
他到底是叫郑生还是谢小烨有什么关系呢?他就是他,这样一个特别的人。因为他的那句话,我决定好好地帮他。
他走出去良久我才回过神来,赶紧出去对付清说:“交给你一个活。”
付清开心地扬了扬手里的钞票,说:“那个小烨给的,出手还挺阔气!”
我很奇怪他从哪里拿出的钱,也许他的钱不是装在钱包的吧!
“那好吧,就把这个阔气的病人留给你了。你帮我查他的底细,住在哪里,有什么朋友,找他的朋友谈谈,看看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最后给我一份详细报告。”
付清眨巴眨巴眼睛地看我,说:“还报告?得了吧!口头汇报呗!”
“想不想在这混?”我威胁了一句。
付清马上点头说:“好好,给我一个月时间。”
我默许了。实际上这事对付清来说根本用不了一个月,像她那种对于八卦天生敏感的个性,打听个事还是不难的。
那个不知是真假小烨的话点醒了我,我开始把卓一凡的药减少,只给他吃一些基本的维持神经机能和睡眠的药。药,治不了人心,那什么才能治人心呢?当然还是人心。
我决定用我的心去给卓一凡治病。
后来我发现李雪和付清在诊所里真的帮了我不少忙,很多简单的事她们都给我解决了,我便有更多的心思放在卓一凡身上。
但是我还是请了一个科班出身的真的心理医生。
曹格,就是我请来的那个心理医生。
曹格看起来像个男孩,他跟周杨不一样,周杨28岁,看着像38,而曹格已经35了,看着像25。对男人来说,年龄竟然也能差距这么大。
我验证了他所有的证书,最后还是不放心,叫他给钱总催眠。
我可以允许自己是个假证书持有人,但是不能允许我请的心理医生也是假证书持有人。
加上曹格是个特别夸夸其谈的人,跟他短短的半小时的对话里他说了无数句:“小CASE!不在话下!我这么英明神武!”我真是第一次见这么自恋的男人,而且这个男人还要做心理医生。
可是他真的给钱总催眠了。就因为这一点我聘请了他。虽然以后的事实证明曹格只会一件事,那就是催眠,我还是觉得我应该聘请他,因为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催眠。
曹格给钱总催眠的时候只有我在场,付清和李雪都被拒之门外。
曹格对钱总说了一些很轻柔的话,钱总躺在躺椅上,闭着眼,大概十分钟左右,竟然进入了状态。
当曹格问:“你有爱的人吗?”
钱总忽然回答有的时候,我吓住了。不是因为答案,而是因为我真是第一次亲眼见人做催眠这件事,亲眼看到的时候远比电视电影里看到的来得刺激,我兴奋极了,立马觉得曹格是个宝。
“是谁?”
“冷艳。”
曹格当时转向我,诡秘地一笑。
“问他有多少钱。”我不动声色,对曹格说话的时候也很有力度,显得我是他的老板。
“你有多少钱?”曹格这个白痴还真问了。
“我是穷光蛋,有钱的是我爸爸。”
我扑哧笑了,说:“他还有点自知之明。问他做过什么亏心事。”
曹格又照我的话问了。
“甩了跟我八年的女朋友,她跟我分手之后去打胎,孩子是我的,我一直很难过。”
我当时一听,心里一抽,感觉那天那个女人打我的巴掌忽然又打在了心上,疼的厉害。于是我转身出门,对曹格说:“明天来上班吧!”
我开始对卓一凡发动攻势,在此之前我在家里详细地咨询了付清和李雪。无论如何,她们在对付男人这件事上比我有经验的多。
我当时不想正儿八经地问她们,我怕她们又要把我当笑话。关于卓一凡,我还没跟她们讲过,更没带给她们看,我不能叫卓一凡认识她们,这是俩祸害,会把我和卓一凡的美好关系祸害了,把我在卓一凡心目中的形象也祸害了。
我歪在沙发上看电视,随口问道:“你们说,女人要是追男人了,是不是特容易?”
“那是,主动送上门的鱼,哪有猫不吃的?”付清回了我一句。
“那也不一定,我倒是追了这么多年,不是还一样没结果吗?”李雪不同意付清的说法,又说到了自己那回事。
“你那能一样吗?那个男人有老婆有家的,再说了,他把你拒之门外了吗?没有吧?不但没有,还专门给你弄了个巢,好好养着你呢!这还不叫吃啊?就差没把你连人带骨头吞下去了,现在你也就剩半个魂了!”付清说话就是厉害,嘴皮子一点不留情。
李雪无奈地看着我,想叫我帮腔。
我点点头,说:“付清这会总算说到了我也同意的话了。”
李雪看我不帮她,来挤兑我了:“这么说,你要追的那个没老婆没家?”
“我说我要追了吗?”我坚决不钻她的套。
“赶紧给我们说说,哪个啊?不会是那个钱总吧?我看不像啊,他不是整天上赶着你吗?”付清也来了兴趣。
“帮一朋友问的,我忽然想起来了这么个事,就随口问问。”我想躲闪掉这个问题。
“说说看,什么样的男人,我们给把把脉。”李雪和付清都凑了过来。
我想了想,说:“是个学生,长得一般吧,更不要谈钱了,就是一学生,我姐妹看上一学生了。”
付清跟李雪都长长地切了一声,说:“没出息的!你看上个学生?”
我看出来了,我再说不是我的事她们也不信了。
付清忽然说:“想起来了,钱总念叨过,是个学生,叫什么一凡吧?”
我不说话,随便她们说去。
李雪也赶紧说:“不错,是的,还有病!”
“咱们冷艳的口味越来越与众不同了。”
“我看是太寂寞了,憋的,饥不择食!”
“赶紧看看有没有更合适的给她介绍个!”
“嗯嗯,赶紧参谋参谋!”
我看她们一来一回地说得开心,起身,准备出门。
“你干什么去?”
“买酒!”我说。
“你不是戒酒了吗?”
我边走边说:“就是戒酒了才要买酒,我得不到的东西也不能叫别人占了便宜,我要把83年的红酒全买回来。”
“你有那么多钱吗?买一瓶都够呛吧?”
“瞧不起人!只要想买,买十瓶我都买得起!”我说着真的出门去了。
不一会,付清和李雪都跟着出来了,一边一个拉着我,开始慢慢地讲半正经的话。
“其实呢,学生很好追的,比社会上的男人简单多了,他们纯洁嘛,不用你用身体勾引,你就走纯洁路线,把浪漫的事都做了。身体那回事是等他爱上你之后才付出的。”
“没错!他们还没懂得女人的身体的好呢,不贪!”
我笑笑,说:“你们真天真,你们才纯洁呢!学生不是不贪,是不敢,没资本啊!社会上的男人也是一样,不贪的都是不敢,没资本谁敢呢?”
两个丫头立马息了鼓,过了一会,又接着说:“走浪漫路线是肯定不会错的,通吃的!”
我不出声。
我们直奔超市走着,她们也不提醒说超市似乎没有83年的红酒卖,我也不说,就这么走着,买瓶20块钱的红酒回来也说不定。反正不喝,买那么贵的干嘛?买回来之后在自己写上1983年产,自己开心就行了。
“什么世道?冷艳看上的男人竟然要主动去追?”李雪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你不也一样?”付清说李雪。
“你难道不是?”李雪又说付清。
于是三人都不说话,最后一起叹息一声。
这世上的事多半如此的,尤其是爱情,追着求着,就销声匿迹了。
但是那天晚上我们没有买红酒,我们买了一堆的薯片,然后坐在超市门前的广场上,一边吃一边笑,指着路灯说真难看,这么难看还不如拆掉,也不会挡住星光。
付清跟李雪的主意,我多少还是采纳了一点。
我开始带卓一凡出门玩,逛街,看电影,吃路边摊,做情侣们通常都会做的事,除了牵手拥抱接吻,我们看起来真的跟情侣一样。
更多时候我带他去喝咖啡,我们点一样的咖啡,那样的时候我就会觉得我们很近,近到贴在一起,没有秘密。
我渐渐发现一个秘密,这秘密叫我雀跃。我觉得卓一凡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会特别爱笑,看起来是真的开心。
刚开始的时候总是我在照顾他,告诉他过马路的时候注意,吃东西的时候小心,有东西弄到嘴角我会给他擦。可是后来变成他开始照顾我,当我发现让他照顾他会更快乐的时候,我就装作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丫头。
最喜欢跟卓一凡一起过马路,因为过马路的时候他会拉着我的手,用身体挡着我。但是过了马路之后他又会把我放开。
于是我一遍一遍地带他过马路,为了让他拉着我。
偶尔卓一凡也会皱皱眉头,说人类真莫名。
我花尽时间和心思陪着他,我觉得就单单是能这样陪着他我就很开心了。
在我跟卓一凡在一起的时候,他平静了很多,至少在我看来,他是平静的。
直到那天遇见了周杨,还有那个女孩。在咖啡店遇见他们的时候我一点也不意外,这是我想过的样子。
我的角度正好和周杨面对面,而那个女孩则和卓一凡背对背。
周杨朝我微笑,说不清楚是友好还是平淡,但是他的笑很有魅力,浅的,却藏着很深的情绪,那情绪有些暧昧。
我不记得我跟周杨是暧昧的关系,就算他知道我喜欢卓一凡,就算他知道我更多的秘密,这也不能让我跟他的关系暧昧。可是他是个极会营造暧昧气氛的男人,他那一笑,我差点脸红起来。
因为周杨的一笑,那个女孩转身过来看我。
她坐在那里,我看不清她的身材,但是就凭那两条长腿就可以断定她有着相当诱人的身段。她转过来看我的时候我两眼从她的面上扫射而过,接着就留了清秀两个字在心底。
我看女人和看男人向来有相似的标准,我不看有几分漂亮,我要看的是味道,脸蛋再好而没有味道的女人是干枯无味的,换了男人也是一样。
我真的很希望这个女孩也是干枯无味的,如果非要有味道的话,那就有点俗气的味道足已。可是,这是卓一凡深深爱着的女子,卓一凡的眼光理应像他的人那般独特。
事实上确实如此,那女孩深不见底的清秀味道重重地刺激了我,这就是卓一凡喜欢的女孩,跟我完全不同的类型。我其实也是可以清秀的,可是我略带成熟和晦涩的女人味把仅有的那股清秀掩盖了。
就在她转过头来看我的时候,卓一凡正好也转过头去看她。
也就是因为卓一凡看她之见后的反应我知道了这个女孩是卓一凡爱着的人。
卓一凡转过头来之后脸色就变了,焦躁烦闷不安都铺在了脸上。他拿起勺子毫无章法地搅动面前的咖啡,直到有咖啡溅出来,他也不管不顾,一样搅动着。
“想吃点什么吗?我们去吃点什么吧?”我想带他走。
卓一凡坐着不动,额头慢慢地又渗出汗来。
那个女孩也许是卓一凡的死穴,她在卓一凡生病的时候出现,没能把卓一凡从病里带出来,反而加重了卓一凡的病。也许,这样带卓一凡走是不对的,卓一凡只有能够坦然地面对那个女孩才能好好地面对自己。
我当时太天真了,我把自己看得太重要,把卓一凡对那女孩的感情看得太轻,把卓一凡六年的病不当回事。
我拉起卓一凡,说:“过去一起坐吧,是周杨,你认识的,走!”
卓一凡没有反抗,但是他走起路来让人觉得别扭、费劲。
我让卓一凡坐在了周杨的旁边,我则坐在那个女孩旁边。
“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不给介绍下?”我一坐下来就调侃周杨。
“严纯纯,不是我女朋友。”周杨指着那女孩说。
“纯纯……”我品了品名字,笑着说,“真是名副其实,瞧着模样,看着就纯。现在做什么呢?”
“在幼儿园教小朋友跳舞。”严纯纯笑着答我,说完,对卓一凡说,“好久不见了。”
卓一凡抬眼看纯纯,激动和痛苦在他的眼睛里燃烧着。
“你会后悔的。”周杨忽然对我说。
我装作不懂他的话,依然笑着跟严纯纯说话,我想叫卓一凡看着,就这样看着严纯纯,看到他撕心裂肺,看到他痛不欲生,之后,也许就会是重生。
“你们很熟?上次我去周杨诊所听他说起过你。”我故意提着这些事,然后上下打量了一下严纯纯,说,“看这身材,快入夏了,这季节就是给你们这样的女孩准备的,能露的都不藏着,羡慕死人了。”
严纯纯笑笑,说:“你都长这样了还羡慕别人干嘛?我跟周杨还算熟吧,就那样,他是一大忙人,一般约不到,因为今天比较特殊,今天是我生日。”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看了看卓一凡。
卓一凡忽然转头对服务员喊:“怎么回事?冰块呢?咖啡这么热怎么喝?”
我们都一愣,尤其是我,我愣的是第一次看见卓一凡用这么大的声音说话,我以为他就是温和的,没有脾气的。周杨和严纯纯愣是因为卓一凡要在咖啡里加冰块。
“一凡!”我叫了一声,用非常感性的声音叫了卓一凡,这样的叫法,仅仅是为了叫周杨和严纯纯误会。
“药带在身上了吗?”周杨忽然问我。
我一愣,摇摇头,这个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卓一凡有可能发病。
其实这也算不得发病,本来有抑郁症的人看起来就是正常的,只是他们脾气暴躁心里烦闷无法入睡,情绪会在莫名的时候不受控制,心情低落,觉得悲观失望,偶尔会爆发,打人骂人或者自残都很正常。
周杨把手放在卓一凡肩上,按着卓一凡,叫卓一凡不要激动,说要是不顺心咱们就走。
周杨的话没什么不对的,可是卓一凡却忽然就恼了,他拿起桌子上的咖啡就砸了,然后大声地指责周杨:“怎么回事?你到底怎么回事?非得来这一家啊?不会到别的地方去吗?你明知道我不正常你还来刺激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们早就好了,从你给我看病的时候起你们就好了,我装作不知道而已,我当没看见,你还偏送到我面前来,你是不是个男人?”
我看着周杨和卓一凡,没想到最后变成了这两个男人之间的事,卓一凡的话也证明了我之前的猜测没错,周杨和严纯纯多少都有点关系。
“你误会了。”严纯纯这时候开口说话了,“周杨跟我什么关系都没有,是我喜欢他,可是他从来都没接受过我。现在我们只是朋友,真的,你相信我。”
“你别替他说话,我真后悔当初带你去见他,要是你没见过他,你也不会被他骗了。”卓一凡对眼纯纯说话的时候语气明显柔软下来了。
服务员过来了,问怎么回事,卓一凡很不耐烦地瞪着服务员。
我赶紧说没事,说等下处理,服务员转身走了,估计是去叫经理之类能镇得住的人来。
“你从来都不相信我你还来找我给你看病?”周杨一点也没生气,非常平和地问卓一凡。
“我就是要你给我看病,你永远都看不好,让你觉得你没用!”
听着卓一凡的话,我觉得心里凉凉的,这不是我所认识的卓一凡,卓一凡哪里会有这些心思?他整个人都是干干净净的,他的心更是干干净净的,他想不到这些,可是怎么说出了这些?
“我给你看了六年病,你觉得你能骗得了我吗?你一直没有换医生是因为你对你的病无所谓,而你对严纯纯有所谓,你跟我保持关系就等于跟严纯纯保持关系,至少你是这样想的。”周杨坐在那里,把话说得很透明。
我忽然很沉默,心里像是被什么堵着。我转过脸看着玻璃外面的行人,窗台上有一盆很大的植物,我想了半天,没想出叫什么名字。我记得我跟卓一凡走进这家咖啡店的时候外面还是阳光普照,这个时候却忽然阴天了,说不定等会就会下雨。夏天虽说天气多变,但是这样的知人心意倒真是匪夷所思。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我没想到卓一凡会在这样的局面里爆发,我以为他还是那样温润。我也没想到我会难过,明明知道自己比别人迟来一步,可还是耿耿于怀,我耿耿于怀的不仅仅是我的迟到,而是我迟到的时候已经没有位子可坐了。
我忽然觉得疼,才发现食指在我的嘴巴里,被我咬到了,我不知道有没有流血,这个时候有个胳膊拉起了我,说:“我们先走吧!”
我转头,看见周杨,他叫我跟他走,他的意思是说留卓一凡跟严纯纯把话说清楚,早晚都是要说清楚的。
我用力挣脱周杨,小声说我不走。
周杨恨铁不成钢般地看着我,说:“别丢人现眼了,快点!”
我还是不走,我不想留卓一凡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也不甘心。
“等会就回来。”周杨无奈地又说了一句,然后我就跟他走了。
我已经愿意走了,可是走的时候周杨还是拉着我的胳膊,生怕我又反悔一样。
我看了看卓一凡,他坐在那里,眼睛在严纯纯身上,而严纯纯的眼睛在周杨身上,周杨则拉着我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还没走到门口我们就被经理拦住了,问刚才砸坏的杯子的事,周杨掏出钱递给经理,说多余的钱等下一起结账,然后就拉着我出门了。
外面有些热,我的胳膊被周杨拉得生疼,于是我用力挣开来,在周杨身后瞪着周杨,心里却觉得这个人实在是莫名其妙地自来熟。
我跟他不过见了两面,他凭什么能这么对我?
“别瞪了!”周杨头也不回地说。
“稀罕呢!谁瞪你?”我不服气地说。
“请你吃冰激凌,或者看场电影,看完了我们再回来,大概时间差不多。”周杨微微笑着。他似乎永远都在笑。
“就不能一边吃冰激凌一边看电影啊?”我耍赖地说。
周杨用力笑起来,露出了牙齿。
我忽然哈哈大笑,周杨的脸微微红了红,然后闭嘴不说话了。
我笑周杨的虎牙,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总是微笑,原来他有那么可爱的两颗虎牙,这虎牙跟周杨一点不协调。本来周杨是个风度翩翩锐气袭人的公子,因为那两颗虎牙,一下子变成了可爱的毛头小子。周杨平时说话的时候倒是不觉得,一大笑,虎牙尽露的时候,才发现这个男人,这个成熟的男人,很孩子气。
周杨往前走了两步,忽然一转身,对我张口大笑,笑完,说:“这样你就乐了?可真是个容易拐带的小丫头!”
我紧了两步,赶上了周杨,跟着他一起往电影院走去。
跟周杨这样的男人走在街上绝对一点不丢面子。这个男人太标准了,长相、身高、气质、钱财,都是一等一的水准。我想,要是我走投无路,说不定会想要嫁给周杨这样的男人。
我说得走投无路指得是对卓一凡绝望。
周杨买了两个冰激凌,然后跟我在影院看电影。
电影院人很少,大白天出来看电影的一般都是游手好闲的或者无家可归的。我跟周杨哪类都不算,我们是纯粹地吃饱了撑的,诊所里一堆的事等着处理,两个人却在这里看电影。
那天的电影放的是什么我已经没有印象了,也许是个不太好看的电影,也许是周杨做的事让我忽略掉了电影本身。
我和周杨四周都是空空的座位,所以我们便肆无忌惮地聊天。
“你不该把卓一凡带到我跟严纯纯面前,你跟他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你知道他自己在偷偷吃药吗?”周杨一边吃着冰激凌一边对我说。他吃冰激凌的样子非常可爱,两颗虎牙时不时地露出来,让人想捏捏他的脸。
我看着周杨吃冰激凌的样子,回答说:“我有给他吃药,为什么还偷偷吃?”
“有些药你不是都停了吗?他有好几次晚上来我这里拿药,我不敢给他多,我怕你怪我,我每次只给他一次的量,所以他就总是跑来找我,为了药。”
“现在我知道了,严纯纯对他来说,根深蒂固,我竟然想着能把在他心里的影子赶走,实在是自不量力。”说这话的时候我确实很自知了,自知这不是我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解决的问题。
周杨转过脸来看我,影院里很黑,屏幕上忽明忽暗的光线照在他的脸上,使他显得更加帅气和神秘。
可是,这是我们的第二面!我在心里大声地告诉自己,不可以做荒唐的事。
要命的是我已经有了荒唐的念头。面对周杨这样的男人,任何一个女人都会遐想的,遐想着如果跟他一起浪漫或者上床会不会是件美妙的事。
于是我就这样看着周杨,我不知道我在看什么,可是他的魅力在这个时候我不能阻挡。
不过我还是十分清醒地知道我不会跟他上床的,因为现在我的心被爱情占据,满满的,留不出空闲来想上床的那回事。
一个女人,当她全身地投入在爱情里面,哪怕是独自享受恋爱的感觉,她的灵魂和身体也都是繁忙的,沉寂的,不会想到一点点肉欲的,除非面对的是她此时深爱的男人。
但是我不拒绝看周杨,这个男人确实好看。
周杨忽然咧嘴一笑,他这一笑非常滑稽,我嘴巴里刚刚咬下冰激凌,一下子噎在那里,想笑不能笑,可是又忍不住想笑。
就在这个时候,周杨猛地凑过来,非常快速地吻了我。
我呆在那里,半天不知道该做什么,我嘴巴冰冷的冰激凌让我的嘴唇没有一点感觉,可是周杨的嘴唇是温热的,我感觉的到。
他忽然笑着看了看我,接着又吻了一下。
真是色胆包天了,不过见了两面?见了两面就敢对我这样动手动脚,不,是动嘴。
我在周杨第二个吻下来之后清醒了,然后把手里的冰激凌对着周杨的嘴巴就糊了上去,恶狠狠地说:“你这泡妞成本也太低了吧,我跟你说,想包养我的男人都在电影院外面排队呢,别以为跟你看场电影你就与众不同了,等你钱包里的钱能砸得过别人再来找我吧!”说完我起身就要离开。
周杨一只手拉着我,一只手还在清理脸上的冰激凌。
我甩开他的手,说:“刚才那两下,先记账,早晚你得还给我!”
“别走,现在就还你!”周杨还在那里嬉皮笑脸。
“我说的是精神损失费!”我大摇大摆地就走了。
其实我并没有真生气,我只是对周杨的自作主张和目中无人有些恼火,然而对被他亲了的这件事我一点没气。
这算什么呢?回头想想觉得自己也够会装的,不过是被人亲了一下,曾经被人占过上床的便宜都不当回事呢!我觉得自己越来越不牛了,以前的那股牛劲忽然就消失了。爱情容易叫人患得患失,生怕自己哪一点没守住可能就失去了整座江山。
讨厌这样患得患失的自己,可是无法避免。
我举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巴,忽然觉得这个动作是周杨想要看到的暧昧,便用力地擦了擦嘴,表现得自己很不屑,虽然这个时候周杨没在边上。
忽然,我的手被一个男人一把抓住了,然后非常迅速地从我的拇指上拿下了那个扳指。
我以为是扒手,转头就想大叫,没想到转身却看见一个大腹便便的上了年纪的男人,他紧紧握着从我手上拿下去的扳指,说:“应该见过你吧!你是付清的朋友,付清这个臭婊子还说没偷,原来她是偷去给你了!”
他说到了付清,我一下子想起来了,这个男人是付清原来的那个男人,我跟他确实是见过一次。
只见过一次他却能记得我是有原因的。
见他的那次是在酒吧,他怀里搂着付清,眼睛时不时向我瞟过来,眼神里是明显的下流的欲望。这样的男人,我只能用下流两个字,我承认我有些以貌取人,可是人都是愿意看赏心悦目的东西的,整个世界上找不出几个真心对我好的人来,我自己还为难自己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后来他搂着付清,移着移着就移到了我的身边,跟我紧紧地贴着,贴得我心里恶心。不一会他的手就不老实了,轻轻地在我的屁股下面游来游去。
“是不是想泡我?”我当时连看都不想看他,我问这句话的时候是尽量忍着并且心平气和地问的。
“冷小姐真是痛快人,不过这要看我这个宝贝同意不同意啦。”他得意地脸上的横肉都笑得变形了。
“一千万!”
“什么?”
“我说一晚上一千万!”我说的样子特认真。
“冷小姐开玩笑的吧?”他打着哈哈说。
我拿起面前一酒瓶使劲往桌子上一砸,酒和玻璃飞溅开来,谁也不说我是开玩笑的了。
“你干还是不干?要是干完了没一千万,我就像废了这酒瓶一样废了你!我冷艳从来不说笑话!你要是没钱就别在这跟个恶狼似的两眼放绿光,有些事能不能干先掂量下自己有多少分量!”
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勇气,现在想来是有点后怕的,不过初生牛犊不怕虎,无知者无畏啊。那时候我勇敢地像一个愣头青,谁叫我不舒服了我就叫谁不舒服,大概得罪过不少人,我都不去回想了。
当时我说完看他先是一愣,然后脸色一变,像是马上就要吃了我的样子。我心里想,赶紧走,不能陪着玩下去了。于是我抬腿就走了,他还在身后指着我说这个小妮子吃了豹子胆了。
这事后来没有往恶性方面发展当然是付清的功劳,她又是哄又是骗的对他说我是有后台的。她说冷艳是谁的人啊,你难道没看出来谁都不敢碰她吗,她在外面一个明目张胆的男人都没有,她后台硬着呢!
被付清这么一忽悠,他心里估计就打鼓了,当然嘴上不能明明白白地问清楚了,要是追根问底的就显得他真的是对我有企图了,要是真的问出来了个他不敢动的人物又显得他没面子了,所以他就哼哼哈哈地说我神经病误会他了,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没想到今天在这里碰上,没想到付清送我的扳指竟然是他的。
他拿过那个扳指就戴在了小拇指上,我这才明白那原来不是扳指,不过是一枚戒指,或者说在他的手上就变成了戒指,他的手指太粗了。
“你必须还给我,那是我的!”这是付清送我的东西,或者说是付清从他那里得到的应该说唯一有价值的东西,我不能叫这东西在我手上给弄丢了。
“你的?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你知道这么一小块东西值多少钱吗?这块翡翠在全国找不到第二件!我说这是我的东西当然是有根据的,它内直径2厘米,外直径2.3厘米,全身只有一块微小到看不见的瑕疵,在距离内表面0.12厘米处,这块翡翠的证书还在我家里,你要不要去我家里看看?”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把我堵得目瞪口呆。
我自然知道我理亏,可是就这么让他把东西拿走我心有不甘,如果这东西就是我的,他拿去就拿去了,可是这是付清的,就算付清送给了我,那也是付清的。
这个时候周杨正好出来了。
我装着可怜地对周杨说:“这个男人抢走了我手上的扳指!”
周杨一听,一把拉住那个胖子,说:“别想跑,还给她!”周杨比那个胖子高出了一个头,看着周杨这样拉着,心里真是过瘾,我觉得我再挑唆一下,周杨能把他提起来了。
“这本来就是我的!还你个头!”胖子刚说完,有个女的一扭一扭地过来了,笑眯眯地说,“遇见朋友了?我票买好了,两位要不要一起看电影?”
我说怎么这个时候遇见这个胖子,原来带妞来看电影了。
胖子瞪了那女的一眼,那女人一看气氛不对,赶紧拉着胖子问我们想干什么。
“她说是她的就是她的!你还不还?”周杨把胖子往上提了提,胖子几乎要脚尖点地了。
还真没看出来周杨有这么大的力气,更没看出来他还这么MAN,那句话说得我心里悠悠地舒服着——她说是她的就是她的!真爽气,真有面子!
“打110。”胖子对身边的女人说,然后又对周杨说,“大不了法庭上见,老子就是把命给你,翡翠也不给你!”
看来胖子是真的把这个当宝,比自己还重要的宝。付清也真是有眼力,要拿就拿个要他命的。
胖子身旁的女人听说要打110觉得事态还挺严重,赶紧拿出手机打电话。
我真没想到周杨会打人,还是在大街上。
周杨抡起拳头给了胖子一拳,胖子的鼻血马上就下来了。然后周杨把胖子一松,胖子在地面上晃了两晃才站稳,他的那个女人赶紧来扶他。
“抢东西还这么强硬,没见过这么不可理喻的,等我的律师信吧!”说完拉着我就走了。
胖子还在我们身后骂骂咧咧的,周杨拉着我越走越快,最后跑了起来。
夏天,在燥热的马路上,在行人莫名的目光中,周杨拉着我一路飞奔,然后一头冲进一家小店,要了两杯饮料,坐在座位上哈哈地笑个不停。
“我那一拳还不错吧?”周杨向我炫耀着。
“那是他胖,血太多,轻轻一碰就漏了。”我呵呵地开着玩笑。
“你还挺乐?东西让人抢了你还挺乐?”
“你没给我要回东西不也一样挺乐吗?”
“以我丰富的人生经验可以得知,那东西就不是你的,一个那样的胖男人,还养着妞呢,会在大街上抢你的东西?再看他那个连命都可以不要的样儿,就知道是一翡翠狂热收集者,跟他拼,你一点便宜也占不到。咱们能打一拳就是一拳吧!”
我笑了笑,周杨的话我当然明白,纠缠下来对我们确实没什么好处。可是周杨刚才的表现我真的是惊讶万分。这个时候再看周杨,觉得他跟以往不一样了。
“你身手不错!”
“我诊所里有个发泄室,没客人的时候我经常在里面发泄发泄,顺便练练。”周杨笑眯眯地说。
“什么时候我也去练练。”
周杨眼睛一亮,说欢迎欢迎。
跟周杨一直到饮料喝到见底,才想起了卓一凡。
“完了,那边说不定已经战火四起,我们还在这聊天,简直大逆不道,赶紧回去!”想到卓一凡,我着急地就要走。
“这跟大逆不道有什么关系?”周杨莫名其妙地看我,说,“放心吧,没打电话来就是没什么事!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难道你不知道吗?”
周杨说着拿出自己的手机看看时间,结果他眉心一紧,然后抬眼小心翼翼般地看了看我。
我一拍桌子,说:“有事了吧?是不是有电话来?”
“别急,不一定有事,严纯纯半小时前给我打了个电话,我没在意。如果有大事的话她应该锲而不舍地给我打电话。”周杨说着就给严纯纯打了回去。
原来半小时前严纯纯就走了,留卓一凡一个人在咖啡厅。严纯纯说她无法跟卓一凡对话,卓一凡太激动了。
我忽然觉得要出事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开始忐忑不安,于是赶紧往回赶。
其实我跟周杨呆的地方距离卓一凡很近,可是我还是拦了辆出租车,刚开始司机因为连起步价都算不上不愿意载,我把钱往司机手里一塞,说:“不用计时了,直接走吧!”
周杨一直安慰我说没事没事,可是他说的话连自己都没底,怎么能叫我有底?
坐在出租车上我还是不放心,于是给卓一凡打电话。
接电话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用一种非常沉稳的声音对我说:“你是卓一凡的什么人?”
我忽然心跳的厉害,卓一凡肯定是出事了。“我是他朋友。”我说。
“他现在在派出所,通知他家人来一下。”
“我就是,我现在就过去。”
不知道卓一凡到底闹了什么事,竟然闹到派出所去了。我一边焦急着一边猜想是什么事。
“给那个严纯纯打电话,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卓一凡就到派出所去了?这个小妮子,我今天见了面没甩她两巴掌看来是错误的。”我咬牙切齿的说。
“如果发生了什么事也是严纯纯走了之后的事,她不可能看着卓一凡有事不管就这么走了,怎么说她和卓一凡也是朋友。我说,你能不能不要对人家有那么大的敌意?度量大点!”
“我就是一小肚鸡肠的女人,别想我肚子里能撑船,就连叠的纸船都撑不起!”
我忽然就有些气愤了,好像刚才周杨拉我走也是错的,带我在外面闲晃了这么久更是错的,一切都是周杨和那个严纯纯的错,如果我一直跟卓一凡在一起就不会这样。
我跟周杨赶到派出所的时候卓一凡也刚被带到不久,因为咖啡厅的人解决不了才报的警。
卓一凡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任由你打也好骂也好就是不说话,眼神里有不屑有愤怒还有一些无赖。
周杨把询问卓一凡的警官叫到一边,小声说着话,大概是说卓一凡有病之类的事,然后伸手塞了一包中华烟。
周杨身上竟然还有烟?
另外一个警官则在我面前一点点列举卓一凡的罪行:打坏咖啡杯四套,砸坏桌子一张,椅子三把,打伤店员一人,打碎水果盘两个,同时造成了严重的不良影响,另外还有一位顾客的手掌被卓一凡打碎的玻璃渣刺破,那位顾客是在卓一凡抡起椅子的时候给碰倒在地的。
卓一凡坐在哪里依旧不发一言,但是他到底还是抬眼看了看我,眼神稍稍平和一些。
我没有对警官说什么,走到卓一凡面前,拉起他的手,说:“回家吧!”
卓一凡的手冰凉,微微有些抖。拉起他的手我才发现他手上满是血迹,我看着那些血迹好像亲眼目睹刚才的那场战争。他的手一定是自己用那些破碎的玻璃和陶瓷碎片扎伤的,他弄疼自己,会得到心理上的宣泄。
我没能看见卓一凡打人,但是我想象的出,他在自己不能控制的暴怒中为所欲为却又百般痛苦的神情。此时我拉着他,他的手就像一把刀那样冰凉,金属不带体温的凉让我觉得难过。
“回家吧!”我又说了一句。
“他现在还不能走!”警官说。
我转头看向警官,猛然之间勃然大怒:“你们是不是打他了?打了还不给走?你还想要怎样?不就是钱吗?会给你的,一个子儿也不会少了你的,到时候你拿了钱爱干什么干什么去!”
“我说这位小姐你怎么这么不讲理啊?我们是在给人民办事,他砸坏了东西也是理应赔钱的,你怎么说话的?”
“我就这么说话的!你有拘留他的权利吗?你看看,看看他的脖子,这淤青是你们的杰作吧?你们有权利打吗?”
周杨赶紧过来,一边拉住我一边给警官道歉,说我喝醉了,意识不清。
本来我没想闹的,可是周杨过来这么一拉,我忽然就心里不满地放开了闹了。我大概说了很多特别难听的话,后来周杨说我的还差点跟那警官掐起来了,大概的我不想再提了,因为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卓一凡在我的无理取闹里脸色渐渐舒展,最后微微一笑,说回家吧!
然后我就乖乖地停战跟着卓一凡回去了。
周杨送的我们,他打的把我和卓一凡送到卓一凡住处的时候才想起来他的车还停在喝咖啡的地方,然后一个人又打的回去了。
那天晚上我没有回去,陪了卓一凡一夜。
我先给他洗干净手上脸上的血迹跟脏东西,然后看着他睡觉。
我本来是睡在沙发上的,可是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却躺在卓一凡的床上,卓一凡不在家,留了张纸条,说自己去学校了,告诉我冰箱里有吃的,叫我自己拿。
我兴奋地拿着纸条甜蜜蜜地回想昨天晚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可是结果我异常清醒地记得,什么都没发生。
不过,这也是值得庆幸的,幸好什么都没发生,否则,我该如何跟卓一凡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