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沈以念宅在家里。姚思雯打电话说,初五高中同学聚会,问她去不去。
沈以念说不去。
大年初二,秦宇打来电话,问沈以念什么时候回北京。
沈以念说已经订了机票,初六晚上到北京。
大年初三,沈媛媛找沈以念出去玩。
沈以念说不去。
大年初四,沈以念继续宅在家里。
大年初五早上,王诗蓝打来电话说:“以念,这个年过得让我有些小胖,你能帮我把婚纱调一下吗?”
沈以念说:“好。”
挂断了电话,沈以念站到洗手间的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睛红肿,脸色苍白,憔悴了许多。
她化了个淡妆,在沈媛媛夸了句“姐,你真漂亮”后,才打起精神出了门。
沈以念按照王诗蓝短信里发来的地址,找到酒店,按响她房间的门铃,来开门的是一个与王诗蓝五官有几分相似的年轻女人,友好地看着她笑着说:“你好,你是以念吧?”
“对,您是?”
“我是诗蓝的堂姐,王珍珍,快进来,诗蓝在洗手间呢。”
“好。”沈以念走了进去。
王诗蓝从洗手间出来,看见沈以念,就柔声道歉说:“以念,辛苦你了,还让你特意跑一趟。”
“没关系。”沈以念微笑了下,说,“你先把婚纱穿上,我看看。”
“好。”
王诗蓝换上婚纱,苦恼地说:“你看,胖了很多,是吧?”
沈以念打量穿着婚纱的王诗蓝,客观地说:“我觉得正合身啊。”
王珍珍并不知王诗蓝的用意,紧跟着说:“你看,我就说合身,你还非说不合身,这下设计师都说合身,你总该信了吧。”
王诗蓝的眼里闪烁着无辜的神情:“可我昨天就是感觉婚纱胸部那瘦了些。”
“你早就过了发育期了,错觉吧。”王珍珍轻柔地调侃说,讲起话来要比王诗蓝直率得多,她又说,“对了,你老公怎么今天还没来?他明天要穿的西服不是还在你这儿吗?”
“他去参加高中同学聚会了,晚点儿过来。”王诗蓝低头看了看婚纱,觉得也应该是自己的错觉。
她又好似猛然想起,抬头看向沈以念说:“呀?以念,你跟子晨是高中同学,因为我都耽误了你参加同学聚会,实在不好意思。”
王诗蓝嘴上歉意地说着,可沈以念分明从王诗蓝眼里看不出一丝歉意,反而有些得意。
沈以念不予计较,只说:“没关系,我一开始就没有答应要去参加同学聚会。”
“哦,这样就好。”
门被推开,一个中年女人走了进来,进门看着王诗蓝,说:“莹莹,明天子晨他们几点来接亲啊?”
“莹莹?!”沈以念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王诗蓝正在跟母亲讲话。
王珍珍解释说:“我堂妹大名叫王莹莹,小名叫王诗蓝。”
“王莹莹?!”这个名字在午夜梦回,如同梦魇一样折磨着沈以念,让她一次又一次被惊醒。
沈以念慌张地拎起手提包,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
寒冷的街头,沈以念无力地跌坐在地上,仰天苦笑,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她纤手捂向平坦的小腹:“宝宝,原来那个女人竟然是王诗蓝。”
回到家后,沈以念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晚饭都没吃。
沈父敲了敲门,走进来就看见沈以念坐在床上,脸埋在双膝下。他走过去,语气生硬地问:“这是怎么了?”
沈以念抬头,脸上都是泪水,她胡乱擦了擦眼泪,扯出笑容说:“爸,我没事。”
“没事你哭成这样?”沈父皱眉问,“是不是和女婿闹矛盾了?”
沈以念摇头,说:“没有,就突然发现自己好蠢。”
“胡说!我的女儿怎么会蠢。”沈父大着嗓门说道。
沈以念第一次发现,自己并不讨厌父亲的大嗓门。
“爸,谢谢您,我没事,您别担心,让我自己待一会儿就好了。”
沈父缓慢站起身,走到门口,叹了口气,说:“念念,我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但你是个称职的女儿。”
沈以念看着沈父关门的动作,闭上眼帘,泪水汹涌。
良久,她再度睁开眼帘,发信息给“林泽枫”。
“王诗蓝竟然就是当年那个女人,我没有勇气去参加陆子晨和她的婚礼了,怎么办?”
几分钟后,她收到了“林泽枫”的回复,很短的五个字:“别为难自己。”
“真的很谢谢你。”沈以念将这句话发送过去。
“林泽枫”没了回复。
“以念,你到底到哪儿了?我们都快接亲走了。”早上七点多,姚思雯在电话里催促着沈以念说。
“我不去了。”沈以念第一次任自己这么任性,说完挂断通话,将手机关机。
饭桌上,沈以念说她下午的飞机回北京。沈媛媛不舍地看着沈以念,问沈以念什么时候再回来。沈以念含糊地说,等有时间就再回来。沈父只是叹了口气,而李美莲没什么多余的反应,只叮嘱了一句,让沈以念多往家寄钱。
沈以念吃完饭,穿戴好后,就提着一个手提包和一个小行李箱准备去机场。她走出楼道,发现外面下雪了,雪花如鹅毛,看起来很美。而一排婚车就在这梦幻般的场景里浩浩荡荡地驶了进来,头车是陆子晨的黑色宝马,装饰着粉色气球和心形鲜花。
沈以念觉得无不讽刺。
以前她和陆子晨谈恋爱时,她幻想过无数次有一排婚车浩浩荡荡地驶进她家小区,陆子晨如王子一样将她这个受继母欺负的灰姑娘接走。
可今天陆子晨真的带来了一排浩浩荡荡的婚车,竟只是为了让她去参加他的婚礼。
沈以念将羽绒服上的帽子戴在头上,想假装没看见这些就走过去。
车里,陆子晨瞥向沈以念的身影,立即停车,下车。
他颀长的身形穿着黑色西服,内配白色衬衫,头发做了造型,俊脸帅得耀眼,只是面露愠色,箭步拦住沈以念。他深邃清冷的眸子看了眼沈以念手上拿着的行李,又看着她,愠怒道:“沈以念,你要回北京?”
“嗯,临时有些急事,所以不参加你的婚礼了。”沈以念态度冷漠地说,看到陆子晨就驱赶他说,“你快走吧,别耽误了接亲。”
她迈开脚步要走,陆子晨却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你答应过我,所以你必须参加我的婚礼!”陆子晨脸色阴沉,态度强硬。
沈以念想甩开陆子晨的手腕,却怎么也甩不开。她生气地瞪着他,吼道:“陆子晨你有病吧?我又不是新娘,去不去有什么关系?”
“沈以念,你这话什么意思?”陆子晨皱眉,幽眸紧锁沈以念,半晌,他声音低沉而认真地说,“沈以念,你别要林泽枫了,我也不娶王诗蓝了,就咱俩,就现在,私奔吧!”
沈以念一怔,随即冷笑:“不可能!”
“不可能你就必须参加我的婚礼!”陆子晨抢过沈以念手里的行李塞进车的后备箱,又将已经前行了几步的沈以念塞进车里,给她系好安全带后,也不管沈以念怎么叫嚷,他都充耳不闻,面无表情地开着车。
一排车队紧跟在陆子晨婚车的后面,姚思雯和贾万辉坐在其中一辆车里。
姚思雯惆怅地说:“唉……老陆果然是还没放下以念,结婚哪有不先接新娘,反而先接初恋女友的道理呀?”
“你知道老陆为什么执意让以念参加他的婚礼吗?”贾万辉问。
姚思雯摇了摇头,催促说:“快说,别卖关子。”
“因为,因相爱而举办的仪式才叫婚礼,不然就是一场爱情葬礼。而老陆让以念非去不可,是想让以念成为盖棺人,从此让他死了心。”
“你能不能说点吉利的?”姚思雯伸手打了贾万辉的胳膊一下,扭头若所有思地看向窗外。
老贾其实说得没错,她就曾用办葬礼的心情完成了一场婚礼。
贾万辉像是看穿了姚思雯的心思,说:“媳妇,我有信心,总有一天你回忆起我们结婚的那天,不会再觉得那是一场爱情葬礼,而是会觉得那是一场空前绝后的盛大婚礼。”
姚思雯的心里苦涩又甜蜜,她看向贾万辉说:“老贾,你的优点虽然不明显,但还是有的,比如你语文学得不错,以后咱家孩子的语文作业就交给你辅导了。”
贾万辉憨憨一笑……
王诗蓝的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身穿婚纱,站在亲友前面格外显眼。她早已焦急地等在酒店门口,透过玻璃看着婚车终于驶了过来,她总算放下心来。
“下车吧。”陆子晨将车停稳在酒店前,解开安全带率先下了车。
王诗蓝兴奋地推开酒店门。
沈以念同一时间推开车门,拿着手提包下了车。
王诗蓝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手提着婚纱裙摆,走到沈以念面前,怒气冲冲,狠狠地甩了沈以念一巴掌。
沈以念猝不及防,被打得侧过脸颊。
陆子晨紧攥住王诗蓝的手腕,皱眉道:“你干什么?”
“我忍够了!”王诗蓝的眼里噙满了泪水,当着所有亲朋的面,激动地怒吼道,“沈以念,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住在子晨家里的事。今天你又坐着我的婚车来,你太得寸进尺了!”
沈以念目光冰冷地看向王诗蓝:“原来你是看见我那天早上从陆子晨家里出来了,但我可以告诉你,那是一个误会,我没你那么不知廉耻。”
王诗蓝气急,脱口而出:“是我不知廉耻还是你不知廉耻,林泽枫死了你就勾引子晨!你……”
“你刚才说什么?!”陆子晨脸色阴冷,打断王诗蓝的话。
姚思雯和贾万辉已经走到近前。姚思雯搂着沈以念肩膀,给予她无声的支持,又质问王诗蓝:“你把刚才说的话重复一遍,谁死了?”
“再怎么生气,也不能诅咒老林啊。”贾万辉一脸严肃地说。
王诗蓝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怒火一下就弱了下来:“不信你们问沈以念,我没有诅咒他。”
“她说的是事实,林同学已经去……世了……五年前就去了……对不起。”沈以念努力让声音平静下来,但说得还是并不连贯。
陆子晨他们仨震惊得一时做不出任何反应。
“你们看,我没诅咒林泽枫,林泽枫就是死了,她一直故意隐瞒着你们。”王诗蓝恶狠狠地看向沈以念叫嚣道,“沈以念隐瞒了你们五年,如果不是我发现,如果不是我说出来,她还会隐瞒得更久……”
沈以念再也不想从王诗蓝的嘴里听见林泽枫的名字,她说得异常冰冷,且带有快意,让沈以念忍不住愤怒扬手,掌掴上王诗蓝的脸颊。
“我不希望再从你嘴里听见林泽枫的名字,你没资格提他,你也没资格在我面前叫嚣。王莹莹,说起来,应该是七年前了,我们通过一次电话,你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你心里清楚!”
王诗蓝惊慌地看着沈以念。
沈以念想迅速逃离这个令她快要窒息的地方,她承认七年后她还是鸵鸟,遇到事情还是会想逃。
沈以念转身,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陆子晨最先回过神来,神情悲痛,紧握住沈以念的手腕:“你还没把话说清楚。”
“你放手!陆子晨,现在闹成这样,你满意了吧?”沈以念声嘶力竭地吼着,泪水滂沱,“你怎么能让我设计王莹莹的婚纱?你怎么能我让参加你和她的婚礼?你怎么可以这样羞辱我?”
陆子晨眼神哀伤地看着沈以念,声音哀求:“沈以念,你别走,我有好多事情都不清楚,你别走……”
“你到底要演戏到什么时候?你不清楚谁清楚?”沈以念冷笑,用另一只手愤怒地指向心神不宁的王诗蓝,“她不就是最好的解释吗?”
沈以念说完,忽然用尽全力甩掉陆子晨的手,坐进出租车,说:“师傅,去机场。”
“沈以念!!!”陆子晨对着载着沈以念离开的出租车咆哮出声,他好害怕沈以念这一次消失,遗憾了他这一辈子的每分每秒。
他箭步来到宝马车前,开车要去追沈以念坐的出租车。
“晨晨,今天你结婚,什么事都等过了今天再说。”得知这边情况,从婚礼现场刚赶来的陆母出来阻止说,声音异常严厉。
贾万辉眼圈泛红,凑到陆子晨身边小声说:“我给你垫后,赶紧追以念,去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陆子晨伸手拍了下贾万辉的肩膀,示意交给他后,就迅速地钻进车里,直奔机场而去。
姚思雯因为刚得知林泽枫去世的事,悲从心来,哭得泣不成声,而结婚当天就被抛弃的王诗蓝伤心的程度比姚思雯有过之而无不及。
王诗蓝哭花了精致的新娘妆,双手提着婚纱裙摆,追着陆子晨的车奔跑。由雪铺成的地面易滑,她顺势轻轻滑倒,洁白的婚纱与飘落的雪花融为一体,异常凄凉。
原来沈以念是陆子晨的初恋!七年前,她偷了沈以念的爱情!七年后的今天,难怪她会输得这么惨!
她用尽全身力气去抱住的陆子晨,只是在看见沈以念有一丝难过后,就毫不犹豫地奔向了沈以念……
陆子晨抵达机场时并没有找到沈以念,他在偌大的机场寻找了沈以念一个多小时,却没有找到沈以念。打沈以念的手机一直显示关机,所以他想,沈以念也许已经登机了,他只能先回家,再作打算。
另一边,沈以念坐的飞机经过两个小时左右的高空飞行,顺利抵达首都国际机场。
一出安全口,她就感觉一只手拍上她的肩膀,转头看向那人竟然是秦宇,她惊讶地说:“你怎么在这里?”她记得,她只告诉了秦宇她初六回来,但并没有告诉她抵达北京的时间。
“来接你啊。”秦宇自然而然地拿过沈以念手里的小行李,看着沈以念明显哭红的眼睛,他伸手轻弹了下沈以念的脑门,“别总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哭,这样会显得我很没用。”
“没哭。”沈以念倔强地说。
秦宇黑亮的眸子看出沈以念脸上的倦意,身心俱疲的倦意,所以他半蹲到沈以念面前,说:“上来,我背你。”
“我自己走就可以了。”沈以念有些尴尬地说。
秦宇起身,倏地打横抱起沈以念。
沈以念惊呼一声:“放我下来,都在看我们,很丢人。”
“嫌丢人就把脸藏我怀里。”秦宇嘴角噙着别有深意的浅笑,说,“辛苦你了。”
沈以念挣扎着要下地,难为情地说:“别闹了。”
“我是不会放你下去的。”秦宇态度坚定地说。
沈以念挣扎无效,为了不被路人注视,她最后只好如秦宇所言,将脸埋在他的怀里。
走出机场,秦宇走到自己的停车位,这才将沈以念放在地上,给沈以念打开车的门前:“我借朋友的车开来的,不然拦出租车要很久。”
“谢谢。”沈以念坐进副驾驶,疑惑道,“但你还是没有说,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这个时候下飞机的?”
“简单啊,在这等一天就好了。”秦宇说得随意,边启动引擎开车边说,“你睡一会儿吧,到了地方我再告诉你。”
“嗯。”沈以念在飞机上哭得眼睛酸涩,闭上眼帘休息,脑海里仍旧回想着在哈尔滨发生的事情。关于林泽枫去世的事,她辛苦守了五年的秘密,还是被揭晓了。
她现在可以想象得到,手机一旦开机,就会显示多条短信和未接电话。
他们现在的心情一定很复杂,连悲伤都没那么纯粹,毕竟换成是她也不会相信,林泽枫已经去世了五年,不,是六年了。
她现在应该打通电话给他们,聊一聊关于林泽枫的事。但她担心话还没有出口,自己就哽咽难言,所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平静自己……
等红灯的时候,秦宇扭头心疼地看向沈以念。他伸手,温柔地摸了摸沈以念的秀发……
陆子晨暂且处理好了那场闹剧一般的婚礼,两天后,他和姚思雯、贾万辉站在了沈以念的家门口。
沈以念开门,对于出现在她家门口的他们并不意外。
四个人人手一束勿忘我,黑色系衣服,站在林泽枫的墓地前,为死亡笼罩上了一层更浓的悲伤。沈以念微笑着,眼里含着泪水,看着林泽枫的照片,说:“对不起,我没能一直隐瞒住,他们还是因为你的去世而伤心了,所以,我干脆把他们领来看你了,新年快乐。”她弯腰,将花束轻轻地放在墓碑上。
“林泽……”姚思雯话还没说全,就已经哭得泣不成声。虽然这两天她已经在适应林泽枫去世的消息,但当真正看见林泽枫的墓地,看见墓碑上那张小小的照片上是林泽枫年轻的俊脸时,她还是觉得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死亡,那个距离他们这个年纪,遥远到从未考虑过的事情,怎么就会降临在林泽枫身上呢?而且,已经六年了。
姚思雯将手里的勿忘我放下,坚持把话断断续续地说完:“林泽枫,你大爷的……不是说好……要……一起完成梦想吗?不是说好要在北京这座城市……一起奋斗,扎根在这里吗?你怎么……怎么可以这么早就丢下我们?”
姚思雯哀痛得肆意地出声大哭,寂静的墓地,悲伤愈浓。
大年初六那天,他们提早结束了这个原本喜庆的新年,而陆子晨还取消了一场还没开始就结束的婚礼。
大年初七,从哈尔滨开车来北京,一路向南,两座城市的跨度并没有吹散他们的悲伤。
大年初八,他们站在这里,每个人都带着一份浓厚的悲伤和独属自己的一份沉重的心事,祭拜林泽枫,告别自己的青春……
贾万辉偷偷抹眼泪,红着眼眶问:“以念,到底怎么回事?”
沈以念攥紧了拳头,脸上挂着泪痕,回忆说:“大四那年暑假,林同学从巴黎回来时就已经知道自己得了脑癌。”沈以念说到这儿,看向低着头、神情难辨、沉默的陆子晨说,“你还记得七年前最后一次见面,你和林同学大打出手的那天吗?”
“记得。”陆子晨的眼里,浓浓的悲伤似乎随时都会溢出眼眶。他看着墓碑上林泽枫的照片,目光悠远。
他记得,那次是他和沈以念最后一次吵架,因为他身上有女人的香味儿,所以沈以念就跟他大吵起来。
他在外工作,有时难免会跟客户去酒吧应酬,接触到一些女人,但他从没有做过对不起沈以念的事。可无论他怎么解释,沈以念都不相信他,所以他们吵得非常严重,沈以念也因此搬回了宿舍。
他去学校找沈以念和好的时候,就看见沈以念和林泽枫抱在一起。沈以念在哭,林泽枫在安慰沈以念,看在他眼里非常刺眼,他被嫉妒冲昏了头,所以他和林泽枫大打出手。
沈以念却完全偏袒林泽枫,甚至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他挥向林泽枫的拳头,缺乏安全感的他认为这是沈以念要跟他分手的前兆,他害怕听见她说出分手,所以选择逃走。
“那天,我之所以在林同学的怀里哭,是因为我知道了林同学得了癌症的事。你不问一句就和林同学大打出手,他已经病了,他不能再被伤害,所以我才会那么袒护他。”
“后来呢?因为林泽枫病了,所以你就跟他去了巴黎?”陆子晨突然有些惊恐地问道。
没错,是惊恐,惊恐于即将揭开的所有事情,让他由一个被伤害者变成一个伤害者的身份,无论是伤害了沈以念还是林泽枫,都是他最不愿意做的事情。
“不是,是因为你逼得我逃到了巴黎。”沈以念胸闷得让她哽咽不止,“陆子晨,你知道……你知道你失手打在我肚子上的一拳,让我们失去了一个……孩子吗?你知道我那晚在手术台上大出血差点儿死掉的时候,给你打电话的时候却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吗?她说,她是你的女朋友……我不信,可我在医院足足等了你半个月,你都没有出现。那半个月,我等……得心灰意冷……”
陆子晨紧攥起拳头,沉痛地闭上眼睛,掩饰所有情绪。
“林同学为了鼓励我振作起来,以让我帮他完成遗愿为由,邀请我去巴黎,我这才和林同学去的巴黎。四个月后,林同学病情恶化,准备放弃治疗,为了让林同学有医治下去的动力,我才决定嫁他为妻。”沈以念沙哑着嗓音,泪水朦胧地看向陆子晨,“你口口声声说,你爱我,但在我失去我们的孩子,痛得死去活来时,你却陪在另一个女人的身边,事后把指责留给了我,陆子晨,这就是你对我的爱吗?”
“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女人是谁,我那段日子没有出现,只是因为我害怕听见你对我说分手。”七年的时间,陆子晨终于有勇气坦诚害怕分手的这份心情,却已沧海桑田。
贾万辉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说:“以念,你们之间肯定存在误会,老陆在外面不可能有女人。”
沈以念讥讽地笑了:“那个女人在临挂断电话前,有人叫她王莹莹,而王诗蓝的大名就叫王莹莹。如果陆子晨跟她当年没什么,那么今天她又怎么会跟陆子晨订下婚期呢?”
陆子晨的眼睛豁然睁开,里面一片凛冽。
“不……不可能吧。”姚思雯难以置信地说。
沈以念苦笑道:“可不可能,现在说来毫无意义。”
陆子晨没有向沈以念解释,他只是缓慢而无力地倚着林泽枫的墓碑坐了下来,眼神放空,沉痛地说:“你别以为你死了,我就会原谅你把沈以念带去巴黎的事,你了解我的,我不可能做出伤害沈以念的事,所以这里面一定有误会,但你都没有向我求证这些误会,就直接把沈以念带走了。林泽枫,你活着我不会原谅你,你现在死了,我更不会原谅你……”
沈以念抬头看向天空,满眼忧伤,泪水悄然滑落。
她猛然想起,林泽枫生前最后一次对她说的话,那天向来乐观的他却突然崩溃痛哭,哭声如杜鹃啼血,他断断续续地说:“以念,我还这么年轻,我不想死……我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好多该去爱的人还没来得及好好爱……以念,我想老陆、想老贾、还想姚思雯了……以念……你救救我……我不想死……以念……我好害怕死,求求你,救救我……”
她能感觉到林泽枫所有的绝望与慌乱,可她就是没办法救他,病魔残忍得只能让她陪他一起等待死亡。
那天,林泽枫在永远地闭上眼睛之前,余下最后一句话便是重复着说:“对不起。”
沈以念一直不明白林泽枫是对谁说的对不起,但到了今天,她似乎隐约明白了,可又不想弄清楚了。
因为这世上已经不会有人清清楚楚地给她那句“对不起”一个标准答案,就如同林泽枫说完对不起,陷入重度昏迷,被医生告知脑死亡后,她所做的决定一样。
每次想起,她都觉得是自己害死了林泽枫,但这世上不会有人清清楚楚地告诉她,她那么做,到底是残忍还是救赎?
沉重的心事终于暴露在大家的视线里,如同内心深处折磨了她多年的恶魔,终于暴露在太阳下灰飞烟灭,虽然她得到了解脱,但却并不痛快。
沙漏能倒流,光阴不复返,有些遗憾,一旦造成,便是一生……
从林泽枫的墓地回来,姚思雯和贾万辉回了家,沈以念直接去了“花嫁”上班,而陆子晨也回了家,再怎么悲伤的情绪都因为还要生活而得到了节制。
陆子晨刚从电梯出来,就看见了蜷在他家门口的王诗蓝,他突然对她涌起强烈的厌恶。
“子晨……”王诗蓝哽咽出声,仅仅两天的时间,她就憔悴得不成人形。她起身,一把抱住陆子晨,“子晨,你去了哪儿?我好担心你。”
陆子晨推开王诗蓝,双手用力地捏住她的胳膊,冰冷的眸子有着毫不掩饰的嫌恶,质问她:“你当年为什么会接了沈以念打给我的电话?就是因为那通电话,她才离开我的,而我直到现在才知道,还有一个属于我和沈以念的孩子来过这个世界……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我……”王诗蓝绞尽脑汁,想找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解释。可她的脑子很乱,心很虚,怎么想也想不到。
她能想到就只是,她和同学去酒吧玩,被人调戏,陆子晨救了她,她眼里的陆子晨就成了《大话西游》里,紫霞仙子描述的那样,身披金甲圣衣,驾着七彩祥云出现来救她的大英雄。
她因此喜欢上了他,知道他经常陪客户去那家酒吧,她就也跟着同学经常去酒吧,一点儿一点儿地接近他,一点儿一点儿地了解他,知道他有一个深爱的初恋女友。但从小就男人缘不断的她,有信心把他抢到身边来,可他竟然对她无动于衷,甚至故意避开她。
于是,她每一次假装和他巧遇前都在身上喷些香味儿,想把这些味道传递给他的初恋女友,想让两人产生矛盾。终于有一天,她在酒吧看见喝得酩酊大醉的陆子晨,他醉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他放在桌上的手机不断作响,她看着上面写着来电显示是:笨丫头。
她听陆子晨提过这个称呼,每次提起时,陆子晨的眼里都会绽放出一种宠溺的光芒,所以她断定这个号码一定是陆子晨的初恋女友打过来的。
她接通后,对手机另一端的人自报身份说:“我是陆子晨的女朋友,你是谁?”
手机的另一端静默了下,传出虚弱的声音说:“你把手机交给陆子晨,让他跟我通电话。”
她回:“子晨在睡觉。”
来酒吧的同学叫了声她的名字,她心虚地立即挂断了通话。
就是这一通电话让她和陆子晨有了开始的机会,甚至差点儿成为陆子晨的新娘。
因为这爱情来得不光明磊落,所以她这些年既像做贼一样夜夜不宁,又像防贼一样小心翼翼,生怕陆子晨会再被别的女人抢走。
但她没想到,给她设计婚纱的沈以念竟然就是当年那个笨丫头。
沈以念都不用抢陆子晨,陆子晨就回到了沈以念的身边,因为陆子晨从来都没有不爱沈以念……
“对不起,对不起,子晨……”事到如今,王诗蓝认为自己只能道歉,请求陆子晨的原谅,她再度紧抱住陆子晨,声泪俱下地说,“对不起,我知道,你这几年所有因为思念沈以念的伤痛都是我造成的,但……我是因为太爱你。”
陆子晨冷笑,猛然推开王诗蓝,寒声说道:“不要打着爱的旗号,遮掩你的丑陋自私!”
“子晨……”王诗蓝心痛万分,又眼神坚定地看向陆子晨,“对,那是我的丑陋自私,但前提是我真的爱你。如果让我重新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那么做!”
陆子晨之前还因为不能给王诗蓝爱情,而对她产生愧疚的情绪,可现在那情绪荡然无存,他怒气冲冲地指向电梯,决绝地说:“王诗蓝,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沈以念下班回来,拿钥匙开门,听见身后传来陆子晨打开房间的声音。
“沈以念。”陆子晨用低哑的声音叫道。
沈以念转头看向陆子晨,神情淡然,眸子里闪烁着困惑。
“关于失去的那个孩子,我和你一样心痛。”陆子晨黯然地看着沈以念。
“嗯。”沈以念淡淡地应了声。
她是相信陆子晨跟她一样心痛的,唯一提起那个孩子跟她一样心痛的人,也就只有陆子晨了,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她原本想隐瞒陆子晨一辈子,以免他也每每想起,便觉得锥心刺骨。
沈以念转回身,进了自己的家,倚着门板站着,良久,听见陆子晨将门关上的声音。
当误会真相大白,已经弥留下的伤痛,反而让他们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对方了,甚至不知道还有没有资格继续爱对方。
一个月后,陆子晨公司的新工程出了较大事故,导致缺少资金周转,公司面临严重的经济危机。
沈以念坐在办公室里,无心工作。秦宇来找沈以念吃午餐时,看着愁眉不展的沈以念,追问原因。
听沈以念说完,秦宇黯然地问:“你很担心陆子晨?”
沈以念轻轻地点了下头,关心陆子晨是件不由自主的事情。
其实她和陆子晨自在家门口那次谈话后,就没有再见过。她有心躲开陆子晨,陆子晨大概也有心避开她。
而她之所以会知道关于陆子晨公司的事,都是姚思雯告诉她的。她还听姚思雯说,陆子晨和王诗蓝分手了,王诗蓝几次找陆子晨和好都没用,后来被父母强行接回了老家。
“陆子晨单枪匹马地在北京这座城市闯出事业特别不容易,可现在就要毁于一旦了。我听思雯说,墙倒众人推,没有人肯借资金给他转周,他在银行能抵押的也都抵押了,可资金还是周转不开。”沈以念惆怅地叹了口气说,“陆子晨是个能扛起事的人,我并不担心出现这种事情会让他一蹶不振,但有时候,缺钱是一件能让再有本事的人都变得无力的事。”
“嗯,有道理。”秦宇嘴角勾起,说,“别总叹气了,本来就长得丑,还想加速长皱纹啊?先吃饭。”
沈以念依言,低头吃饭,但吃了几口就因为没有食欲而不再吃了……
下班后,沈以念站在家门口,转头看了看陆子晨的家门口,走了过去,伸手时却犹豫了下,最终没有按下门铃。
沈以念以为这么发展下去,她离开北京前都不会跟陆子晨见面了。但没想到,陆子晨竟然在三天后的下午出现在了她的办公室。
“沈以念,你什么意思?”陆子晨的俊脸阴沉,一见面就质问得沈以念莫名其妙。
“我,怎么了?”
“高氏集团总裁,主动要借我资金周转,原因是他的养子秦宇。你不要告诉我,这个秦宇你不认识!”陆子晨愤怒不已,“你认为,我会接受这种‘特殊’方式的帮助吗?我公司宁可不要,我也不需要这种方式的帮助!”
陆子晨发完一通火后离开,留下一脸惊讶的沈以念。
沈以念下班后,来到“80时代”酒吧找秦宇。秦宇正在舞台上唱歌,情歌从他好看的唇瓣里溢了出来。灯光柔和,他墨眸有着挥之不去的忧伤,嘴角弯着一抹微小的弧度,气质忧郁。
沈以念不禁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秦宇。
秦宇瞥见沈以念,立即对她暧昧地眨了下眼睛。整首歌唱完后,他走到沈以念对面的位置上坐下,勾唇,露出坏笑:“想我了?”
“是啊,想你了。”沈以念跟秦宇相处时间长了,也学坏了讲话大喘气,随后说,“想问你高氏集团答应借资金给陆子晨周转是怎么回事?”
秦宇叫了杯饮料给沈以念,不以为意,说:“我去找他了。”
“秦宇,谢谢你。”沈以念知道秦宇是恨高健川的,因而她继续说,“但是,你不必为了帮我做到如此,你不必因为我而委屈了你自己。”
“你担心我受委屈啊?”
沈以念一本正经地说,秦宇嬉皮笑脸地回。
“秦宇!”沈以念有点儿生气,瞪眼。
秦宇立即收敛,语调轻松地说:“你听过这句话吧?穷得就只剩下钱了。”
沈以念点头。这句话抛开娱乐的意思,往深层次想,穷得只剩下钱是件非常悲哀的事。
秦宇目光深沉:“他对我而言就是这样,能给我的也就只有钱了。何况我去找他也并不是管他要钱,而是给他提供了一个将来可以一起合作的公司。他是个商人,不会单单因为我的原因,就做赔本买卖,还是有利可图的。”
沈以念沉默不言,想起秦宇住院的日子除了被送急诊室那天外,她就再没见过高健川去看过秦宇。所以,秦宇才会说,高健川能给他的也就只有钱了,他其实内心一定很难受吧。
秦宇伸手轻弹了下沈以念的脑门,关切地看着她,问:“怎么不说话了?”
“真的谢谢你。”沈以念感激地看向秦宇,微笑着说。
“不接受口头的谢谢,要谢我就以身相许。”秦宇挑了眉梢,戏谑地说。
沈以念纤手抚了下额头,为秦宇头痛,这人总是一秒变“画风”的感觉……
出了酒吧,秦宇坐出租车送沈以念回家,到了小区门口,他问:“年前送你的小礼物,你打开看了吗?有没有觉得眼熟?”
“看了啊,是一枚胸针。”沈以念歪头想了想那枚胸针,问,“你是不是在后海靠边上的那家小店买的?确实眼熟。”
能把那么“贵重”的东西当成是在后海小店买的,秦宇郁闷得不禁伸手要弹沈以念的脑门:“你再仔细想想。”
沈以念成功躲闪了过去,嘟囔着说:“秦宇,你这人真讨厌,我脑门要是变丑了就怪你……”还没等说完,就看见有车辆驶了过去。
沈以念转头,微微惊讶,看向将车停下的陆子晨。
陆子晨下车,迈着修长的双腿,停步到沈以念和秦宇的面前,睿智的双眸看着秦宇,打招呼说:“又见面了。”
“是啊,又见面了,你来找以念?”秦宇的眸子里闪过疑惑的光芒。
“不是,我家和她家住对门。”陆子晨随后说,“代我转告你父亲,感谢他的美意,但我拒绝。”
“陆子晨!”沈以念不满地呵斥了一声陆子晨。哪有别人主动借资金给他,他反而拒绝的道理。
陆子晨看向沈以念,毅然决然地说:“我说过,我公司宁可不要,也不需要这种‘特殊’的帮助!”
“你该不会认为是以念求我的吧?”秦宇轻蹙起剑眉,掷地有声地说,“她没求我,我是看她愁眉苦脸,所以才去找的高总。三天前,我找高总提你公司的事,他三天后才联系你说资金周转的事,就证明他都已经调查好了,你会给他带来利益,实力入得了他的眼,我只不过是给你们之间搭了个桥罢了。”
“谢谢你,但我还是拒绝。”陆子晨礼貌而又郑重地说,转身要走回停车位。
沈以念急得快步跑到陆子晨面前,伸手拦住他,激动地说:“陆子晨,你的自尊心一定要这么强吗?你就不能不要你的自尊心吗?”
“男人如果不要自尊心,那他还能要得起什么?”陆子晨凝眸看着沈以念,沉声反问。
一开始他拒绝确实是因为过不了自尊心这关,可在听了秦宇这番话后,他幡然醒悟,但他还是不能接受秦宇的帮助,如果他接受了秦宇的帮助,不就等于把沈以念拱手相让了!
沈以念语塞,她澈眸看着陆子晨又迈开脚步,从她身边绕了过去。她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陆子晨的手腕,在他身后,嗫嚅着说:“就算是为了我,接受秦宇的帮助,行吗?”
陆子晨的身体一僵,转身看向低头的沈以念。
秦宇的眸中划过一抹受伤之意,漫不经心地说:“以念有丈夫,而我只是她的一个朋友。”说完,他叫了辆出租车离开了。
这句话,他知道陆子晨听得懂,就像他看穿了陆子晨的想法一样。
因为都爱着沈以念,所以明白男人之间的想法。
他在告诉陆子晨,即使接受他的帮助,也不代表就是将沈以念拱手相让。
而事实上,在沈以念眼里的他,也是知道她有丈夫的,她一直都把他当成一个朋友。
“行吗?”沈以念还是在执着地问。
陆子晨早在沈以念抓住他手腕时,心就柔软得一塌糊涂,他温声回:“行。”
怎么不行?除了不把她让给别人,怎么都行!
陆子晨的公司因为接受了高氏集团的资金注入,虽然元气大伤,但也还是生存了下来。用高健川赞赏陆子晨的话来说,公司在陆子晨的运营下,再次崛起,指日可待。
沈以念在“花嫁”一层刚送走一个取走婚纱的客户,就接到了姚思雯打来的电话,说陆子晨公司已经有了起色,晚上他们要出去小聚庆祝一下,让她必须一起去。沈以念略有犹豫,还是答应了下来。
下班后,沈以念一出店里,就看见陆子晨的车停在不远处。
陆子晨站在车边,英俊的脸,墨色的眸子熠熠生辉,薄唇轻抿,泄漏了他的紧张。他笔挺的身材穿着休闲服,气质儒雅,步伐稳健地向她走了过来。
沈以念不由得想起下午接到的那通陆母打来的电话。她亲切地对她说:“以念,小枫去世的事情阿姨都听说了,阿姨这样一个白发人听见黑发人去世的心情,要比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心情来得更复杂,想法也因此多了起来。你上次来阿姨家,阿姨看得出来,晨晨对你的感情还是没有放下,后来又因为你而取消了婚礼。你们年轻人之间的感情阿姨不明白,但阿姨拜托你一件事情,如果晨晨想和你复合,请你拒绝他。”
“阿姨不是不喜欢你,而是晨晨对你用情太深。我担心你们又在一起后,一旦感情又出了什么问题,晨晨再度想不开。毕竟我差点儿失去过晨晨,那是我唯一的儿子,请你体谅我身为一个母亲对孩子本能的保护欲。”
“在想什么?”陆子晨走到沈以念的面前问道。
沈以念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那就上车吧。”陆子晨又跟沈以念一起走回车前,打开车门,让沈以念坐进了副驾驶,随后陆子晨坐进了驾驶位。
车缓缓开动,陆子晨将车里的音乐打开。两人都没有讲话,却因为没了心结只是静静地坐着都觉得是一件很美丽且享受其中的事情。
陆子晨将车停稳在烤肉店前,和沈以念先后下了车。
看着仅距离他一步之遥的沈以念,陆子晨突然问:“我用狗尾巴草送你的戒指,你还留着吗?”
沈以念脚步一顿,转头,对视上陆子晨乌黑深邃的眸子。
那是大三那年,在学校的草地上,她头枕在陆子晨的腿上看漫画。
“念念,把手伸出来。”
漫画正看得精彩的时候,她的视线从漫画上移不开,只是伸出了左手给陆子晨,随即感觉到一个微凉的东西套在了她的中指上。
她放下漫画,看着自己的手指被戴上了用狗尾巴草编的戒指,立即笑得春光灿烂,坐起身看向陆子晨问:“戴这只手指是订婚的意思,你是在向我求婚吗?”
“笨丫头,不然呢?”陆子晨语气宠溺地说,执起她的手,温柔的眼注视着她又许诺说,“你要留着这个狗尾巴草戒指,等我们结婚的时候,跟我兑换成钻戒。”
沈以念故作遗忘,一脸迷茫地问:“什么狗尾巴草?”
陆子晨走到与沈以念并齐的位置,深邃的眸子凝视着她的美眸:“高三那年,我送你的。”
“不是大三吗?”沈以念脱口而出,就看见陆子晨嘴角飞快划过一抹春风般暖人的笑意,如同昔日意气风发的少年,眸子里跳跃着璀璨的小火焰,随后他转身前行。
沈以念沉醉于这个笑容和这样的目光里,默默地跟在陆子晨身后,双颊绯红,懊恼自己太笨,竟然就这样上当了。
进了烤肉店后,沈以念发现贾万辉和姚思雯已经提早到了,正烤着肉。
一桌能坐四个人,所以她和陆子晨坐在一侧。
贾万辉看着两人,憨笑着说:“你俩来得正是时候,刚往里放肉。”
“老陆、以念,你们喝什么?”姚思雯问。
“雪碧。”两人异口同声地说。沈以念是因为不喜欢喝酒,陆子晨则是因为开车。
姚思雯眉飞色舞地看了眼两人:“够有默契的呀。”
沈以念在桌底子踢了姚思雯一脚。
姚思雯收到信号,不再调侃。
闻着渐渐散发出来的烤肉味儿,姚思雯忽然干呕出声,连忙用手捂着嘴跑去洗手间。
“我去看看她。”沈以念担心地跟了过去。
洗手间里,姚思雯干呕得厉害,呕完,她站直身,皱着眉,难过地说:“我这几天好像肠胃有毛病,总止不住干呕。”
“你是不是怀孕了?”沈以念问。
姚思雯一愣……